母亲把桂花酱抹在吐司上的动作忽然顿住，刀尖悬停在半空："你最近……和语文老师走得很近？"安之低头戳着碗底的酒酿圆子，瓷勺碰出清脆的响。窗外积雪压断枯枝的咔嚓声里，青铜八音盒在她书包里无声震动——若素刚发来消息："紧急！请立即背诵《诗经·七月》第七章证明你成年了。"
"老师布置的课外拓展。"安之把手机屏幕转向母亲，余光扫过那行字下的配图：青铜铃铛系着丝带，铃舌上挂着块"未成年禁止摇晃"的木牌。母亲皱眉的瞬间，她迅速补了句："老师说我的作文需要提升历史厚重感，比如把'月亮像流心蛋'改成'玉轮悬若未琢之和田玉'。"
"叮——"
手机又震，若素的猫爪头像跳出来："更正：经考证，西周贵族用青铜鼎煮龟甲占卜，建议将'流心蛋'升级为'甲骨文溏心'，文化溢价率提升300%。"
视频通话在深夜十一点零七分弹出时，安之正用棉签给青铜铃铛除锈。镜头那端的若素裹着墨绿睡袍，发梢滴着水珠坠入砚台："教导主任今天问我，为什么你总在作文里给食物写墓志铭——比如'咸鸭蛋的临终告白：我本蓬莱白玉卵'。"
"您没告诉他这是对《闲情偶寄》的致敬？"安之转动铃铛，铜锈碎屑簌簌落在《随园食单》封面上，"袁枚写腌蛋'以高邮为佳，颜色细而油多'，我不过添了点存在主义色彩。"
若素忽然凑近镜头，睫毛在屏幕里晕成水墨的雾："心理年龄测试题：当母亲质问你和老师聊天记录时，你选择——A.坦白从宽 B.谎报军情 C.用《楚辞》造句。"
"选D，"安之将铃舌浸入蜂蜜水，"把八音盒调成静音模式，让青铜器替我背锅。"
铃声骤响，两人同时愣住。安之的书包在桌上震颤如惊鹿，母亲推门而入的瞬间，她迅速抓起《本草纲目》盖住手机："在研究金银花清热解毒的功效！"
隔日课间，安之在八音盒夹层摸到张泛黄纸片。褪色的朱砂写着："香奈儿五号与教导主任的香水同源，建议用《洗冤录》卷三鉴毒。"她夹着纸条去小卖部买话梅，撞见母亲正与教导主任在银杏树下低语。主任腕间的银色手链闪过冷光——和若素那根文鳐鱼腰封如出一辙。
"安同学，"教导主任转身露出标准微笑，"听说你在研究青铜器与食疗？"
"《齐民要术》记载'铜器煮粥可明目'，但学生以为……"她攥紧口袋里的青铜铃铛，"但学生以为，不如桂花蜜酿护眼。"
当晚视频时，若素正用簪子挑灯花："教导主任夸你比同龄人早熟三百年，适合去故宫修文物。"
"早熟的定义是什么？"安之摩挲铃铛上的饕餮纹，"是能背《黄帝内经》药方，还是能闻出主任喷了和您同款的香水？"
空气凝滞半秒。若素忽然举起《梦溪笔谈》，书页间滑落一片干枯的桂花："早熟是看得见青铜锈色下的鎏金，比如——"
她翻转书页，露出夹在其中的素描：戴眼镜的企鹅捧着《诗经》，翅膀尖蘸墨写着"七月在野，八月在宇"。
母亲把热好的桂花酿搁在书桌上，瓷碗压住安之正在画的《青铜器食谱图鉴》。"你和林老师……"她顿了顿，"讨论文学可以，别学那些虚无主义。"
"妈，"安之舀起一勺晶莹的桂花冻，"您知道商周青铜鼎也用来温酒，但没人说酒里不能加蜂蜜。"
凌晨两点，若素发来加密谜题："青铜铃铛第三圈回纹向左数七格，密码对应《礼记·月令》第六篇。"安之摸出放大镜，在锈迹斑斑的纹路间找到刻痕——"惊蛰，蛰虫始振"。
她拍下刻痕发过去，附言："解谜进度20%，建议下次在作文里写'教导主任的香水有青铜器出土的土腥味'。"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
若素回了个火柴人举白旗的表情包，背景里隐约可见半开的抽屉——一管香奈儿五号斜插在《论语》书脊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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