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墨色浓得化不开,一座孤塔刺破黑暗直插天际。塔身流转着诡谲暗金纹路,九层楼高巍峨耸立,时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忽而尖厉如女鬼呜咽,自云端滚落,非人非兽的声浪震得人后颈发麻。
抬头望去,洞窟幽深难测,断壁残垣距塔基仅余十丈。整座建筑透着森然古意,既无半扇透光窗棂,亦不见丁点火光,唯有斑驳墙面上凝结着千年寒霜,暗金符文在黑暗里若隐若现,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她蜷身坐在泥地上,指尖划过平整如新的土地。衣料细腻轻柔贴在肌肤上,款式却陌生得紧。
她忽然蜷起指尖,青瓷般的色泽映入眼帘——这分明不是自己的手,纤细指节莹白如玉,连关节都透着病态的苍白。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她望着眼前陌生的躯壳,终于惊觉连最基本的抬手之力都快要消散殆尽。
可这空荡得能反光的地面,反而衬得满室死气沉沉,仿佛连空气都经过精密测算般缺乏真实触感。
方四意记得没错,自己方才正猫着腰在电子厂转悠等同伙销赃,突然脚下一滑栽进黑洞里。后脑勺火辣辣地疼得她龇牙咧嘴,醒来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靠!”
“这不是跟那些狗血穿越文一个套路?”她攥着手机的指尖突然顿住。
方四意一把揪住面前灰扑扑的墙皮,跺脚狂吼时耳尖泛红:“系统呢?我连个系统都没有?”斑驳墙皮簌簌掉落,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等等……我脖子上这个玉佩怎么还在?”
方四意斜倚着冰凉的砖壁仰头冷笑,足有九层楼的古塔在她眼底不过是个插满窟窿的糖葫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冷汗滑下来——也对,要真摔死了,那些穿越文的金手指岂不是白给了?
风声裹着模糊人声从顶端飘落,她忽然攥紧领口碎发,鼻尖几乎要贴上斑驳砖缝:“外面怎么吵得跟菜市场似的……”尾音突然拔高,“喂!上面有人吗?能听到我说话就吱一声!”
月光把塔影拉得老长,三两个模糊人影正在最高层推搡,可实在太远了,看不真切。
“爬上去就能见活人了,谁管那么多……”
方四意一脚踢开挡路的碎石,靴底碾碎的瓦砾簌簌往下掉。“聒噪死了!”她扯下发间红绳随手甩向空中,结果被蹿出的骷髅爪子勾住发梢,气得她直接一拳往骷髅脸上打:“老娘又不是来找你们玩过家家的!”
妖吼声霎时化作千百重声浪拍来,她却歪着头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重金属鼓点击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死亡金属》嘶吼的旋律中,她斜睨着塔尖浮动的锁妖石冷笑:“要我说啊,管你们是鬼也好,妖怪也好,就别来招惹我——”
青面獠牙的牛头马面撞开砖墙,犄角上挂着的铜铃铛叮当乱响,“阵法消散前,只有你能触碰镇妖石!”
“哈?”方四意单脚踩在牛头妖膨胀的肚皮上,靴跟碾得它发出咯吱声,“凭什么听你们这些脏东西的?”她忽然扯下发间红绳缠住对方角尖,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凑近牛头妖泛着油光的鬃毛:“信不信老娘把你舌头扯下来当琴弦弹?”
月光透过塔窗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锁妖石表面的符咒正渗出幽蓝血珠。远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她却抱着手机往塔顶走,耳机里重金属嘶吼着盖过妖怪濒死的哀嚎:“拿了镇妖石就能出去!”
这锁妖塔里的妖被这阵法压着,也施展不了什么妖力,便也只能渴求着这个丫头将锁妖塔顶尖放着的锁妖石拿下来。锁妖石一离开镇妖塔,这阵法自然消散了,她也能出去了。
妖怪猜想,这女孩竟能破塔而入且未受镇妖之力所困,想必应该与林家血脉存有某种渊源,势必也能碰那太虚宗的五行至宝——镇妖石。
走到了第十五层,这副身子就累的不行。方四意长叹一声:“不爱锻炼身体的人,果真是活不长!”
不然,她怎么能穿到了她身上呢?看这模样,似乎还是饿死的。她也想不通谁这么坏,不给人吃饭。
镇妖塔基座外延着螺旋状盘绕的石阶,专为值守者修筑的甬道自下而上蜿蜒攀援。
她目光掠过塔身中央那道贯通三层的恢弘孔洞,暗自揣度这般精巧构造必藏玄机——如此重要的封存之物,能被这般隆重地封存在九重青砖之下,想必是触怒了什么人。也正因忌惮其中关押的非同寻常,工匠们反倒将攀登阶梯置于塔身外侧,刻意与禁锢之地保持距离。
这般奇思妙想令她心驰神往,指尖无意识抚过腰间。
方四意稍作歇息,正要攀登最后几级台阶时,猝然瞥见墨色苍穹竟无半点星斗——本该存在的天窗不知何时化作了一片死寂的黑渊。她攥紧扶栏的手心沁出冷汗,忽见檐角青铜烛台上端悬垂着一具玄铁宝匣。三尺长的铁链如蛇形游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末端错落有致地缀着七枚金铃,随着夜风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当她的目光触及匣底那方莹白如玉的灵石时,呼吸猛然停滞。这枚不过巴掌大的奇石表面流转着琥珀色的光晕,细密的金丝纹路蜿蜒盘旋,竟构成了一条首尾相衔的白龙图腾。
方四意指尖微微发颤,喉头滚动间咽下惊呼:这般品相的天地至宝,纵是皇宫藏宝阁也难觅其二。
“若将此物据为己有……”她耳畔似响起当铺掌柜清脆的铜钱碰撞声,可转念又触电般缩回手,铁链上的幻象让她汗毛倒竖。
她手腕微颤着探向岩壁,指尖刚触及青石便泛起涟漪。冰凉触感顺着脊骨窜上来,分明该被穿透的结界竟在虚空中凝成实质屏障。
“我不用手行吧。”裙裾擦过嶙峋山石的簌簌声里,她屈膝半跪着去够高处青苔斑驳的镇妖石。金属耳钉磕在锁骨发出脆响,缠着黑绳的玉坠突然烫得惊人——方才震耳欲聋的仙乐骤然清寂,耳蜗深处传来气音——
“摘下来啊,摘下来你就能出去了。”
“谁在说话!”她攥紧颈间玄铁搭扣,倒吊着的鎏金香炉晃出光斑,“说得轻巧,这结界嵌在面前了,我就是拆了这破塔也……”
“用法器摘。”阴恻恻的笑声混着铁锈味,“你锁骨下三寸,浸透林氏血液的法器。”
残阳透过雕花窗棂将玉坠镀成琥珀色,方四意扯断黑绳时,终于看清方才自己戴着的环状玉玦内侧流转的星轨。这分明是凡间古墓常见的殓葬品,哪有什么斩妖除魔的威仪?正要细看,脚下镇妖石突然裂开蛛网纹,金光暴涨的刹那,她本能地将玉玦按在心口。
她将玉玦悬于掌心,贴近灵石表面的刹那,精魄如沙砾般簌簌坠落。方四意趁机将青石收入袖中,霎时间镇妖塔裂纹如蛛网蔓延,顶层隐现的螺旋阶梯骤然浮现金光。踏着月光铺就的玉阶登顶,清风卷起她额间碎发时,才惊觉后背已然汗透重衫。
“总算……咳咳……”她抹去嘴角咸涩,望着脚下沧浪翻涌的黑潮轻笑出声。转身刹那却被浓稠黑雾攫住视线,猎奇心作祟的少女当即屈膝点地——
本该空荡的祭坛边缘,不知何时跪着个白衣少年,脊背挺直如青松。
方四意快步上前,见那人身子佝偻着跪在青石板上,膝盖处的伤口渗出血迹,在月华下洇开暗红痕迹。她扬声催促:"起来说话!"
石板传来细微响动,那人缓缓抬头,干裂的嘴唇蠕动两下才发出气音。月光掠过他凌乱的发梢,几绺枯黄挑染其中,随着喘息在颈侧颤动。
当他看清少女面容时,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火燎到般踉跄欲起,却又重重跌回地面。
“思思……可算等到你了。”少年蜷缩的指节攥得发白,破损的粗布短打渗着草屑与血污。他苍白的脸颊泛着病态潮红,像是春日将凋的梨花,下颌却固执地扬起,露出嵌在颧骨里的犬齿尖。方四意注意到他后颈有道暗紫色鞭痕,随着急促呼吸起伏时宛如蜈蚣游走。
“你疯了不成?”她后退半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襟。
她暗想:这人分明受着腿伤,偏要纹丝不动跪在寒风里——若是在现代,早该被120抬走了才是。
方四意心中暗忖:这少年好像认识她,若此时贸然交代,只怕身份败露。见他眉眼青涩、举止本分,倒不像作恶之人,不若先将他带上,免得那洞中妖怪现世伤了他。
方四意猝然攥住他手腕借力跃起,力道不足反失了平衡,慌忙改用双臂架住他腰身急促喝道:“那洞口黑气正翻涌着!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不想活命了?”
若说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将大半体重都压在了四意身上,拖着两条毫无知觉的血肉模糊的双腿,踉跄着跟在她身后往林子外挪动。
方四意指尖微蜷,试探着开口:“你跪在这作甚?怎么不说话?”
方才那少年眼波潋滟似春水含情,必是旧相识无疑。若此刻坦言相认,只怕要被盘根问底闹得心烦——这般清净日子来之不易,索性佯装不识。
林和垂眸望着满地碎玉般散落的魂魄结晶,声音浸着三分哽咽:“思思莫非真被结界震得失忆了?都怨师父当年执意要我下山除妖……那蚀骨寒意竟当真能磨人神智。”
听他这番说辞,竟是师父?如此年少的师尊?怎会这般无能?难怪这宿主被养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肩不能担,手不能提,整日里病恹恹的,怕不是都惯得他骨软筋酥了。
更奇怪的是,他刚刚提到了妖——这个世界真的有妖怪存在?不会真穿到了修仙界吧?
方四意别开脸望去,男人侧脸似被寒刃反复刮砺过,当真应了那句“剑眉星目”的形容。可这等凛冽锋利的面容非但不好看,透着股病气恹恹的青白,下颌尖得能戳破纸片,活脱脱一副被抽干了元气的模样。待看清正脸,倒抽一口冷气——巴掌大的五官深陷在凹陷的脸颊里,竟比自己还要小上三分!
“哥们,你……”她攥紧衣角迟疑开口,“你这副模样,莫不是刚从鬼门关溜出来的?都说修仙者鹤发童颜,你这……怎么像是纵欲过度!”话音未落突然顿住,“话说回来,咱们这修仙世界的等级划分是怎样的?你我算什么境界?为何我感觉自己比你还弱上三分?"
每三日两更噜……
小小暗示一下,男主是来自未来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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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镇妖塔的怒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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