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殿内檀香袅袅,八扇雕花木门洞开,各派新弟子鱼贯而入。琉璃灯盏投下暖光,映得紫纱幔帐后灵狐暗纹若隐若现。
“师姐快看!”粉衫少女扯着身侧人衣袖,望着殿中青铜签球倒抽冷气——
那签球足有半人高,符文如游蛇般在球面游走,忽明忽暗的光斑掠过众人发间。
八派弟子分列玉阶两侧,暗纹在衣袂间流转生辉。太虚宗的白衣少年们如雪中劲松,金线虎纹随呼吸起伏;幻海阁弟子广袖翻飞时,靛蓝水纹竟似活过来般粼粼流动。最惹眼的当属葬花庙女弟子,倒像是些滚动的红珊瑚珠。
“肃静——”
拐杖杵地声惊得梁上铜铃轻颤。
银发长老自云纹屏风后转出,腰间九尾狐玉佩叮咚作响。几个胆小的弟子攥紧了袖口,眼见老者枯槁手指抚上青铜签球,霎时千百道符文自球体迸射,在半空交织成璀璨星图。
“抽签前且把规矩说与诸位弟子听。今次比试禁用符咒暗器,落下擂台者输,求饶认输者输,若让本座瞧见谁使阴私手段……”尾音未落,签球突然迸出刺目华光,将百十张青涩面容照得忽青忽白。
各派大师兄们早退至鎏金柱下。太虚宗那位最是打眼,雪色衣襟上金虎纹随呼吸起伏,惹得几个灵狐殿女弟子咬着绢帕偷觑。轩辕殿的金色短袍们挤作一团,青龙纹在暗处泛着幽光,倒比他们主人更显张狂。
签球忽地裂作八瓣,符文如流萤四散。
方四意见抽签台迟迟未现灵光,指尖不自觉绞住白泽雪色云纹广袖。她仰起瓷白小脸,发间步摇随着歪头的动作轻响:“白泽师兄可曾听闻?”尾音像沾了晨露的蛛丝,细细缠上人耳尖,“灵狐殿专修真身道法,若对上他们……”
贝齿咬住洇红的唇珠,胭脂在唇纹间晕开破碎的朱砂色。她眼尾染着薄绯,仿佛已瞧见漫天狐火中化出九尾真身的对手,连带着攥着衣袖的指节都泛起青玉色。
白泽垂眸扫过袖口微颤的柔荑,喉结在霜色立领间滚了滚:“天地阴阳自有制衡。”他广袖间隐隐浮现金篆符文,声音似昆仑雪水淌过暖玉,“灵狐殿善化形却短于结阵,且看——”
寒玉相击般的女声破空而至。张瑶居高临下睨着方四意,眸底凝着碎冰:“未战先怯,倒省了对手费心。”
“张师姐这般胸有成竹,不如……”
话音未落,玉磬清音破开喧嚣。半空浮现的鎏金卷轴徐徐展开:
一,北斗玄门对轩辕殿
二,山海宗战灵狐殿
三,幻海阁迎太虚宗
四,葬花庙会昆悟道
清泉霜雪凝就的脸庞褪尽血色,连唇上那点浅樱都跟着发颤。云纹广袖下的腕骨传来细碎抖动,在众人看不见的衣襟褶皱里,早已洇开两团濡湿的月牙痕。
“幻……幻海阁……”破碎气音从她齿缝溢出,似玉簪花坠入寒潭。少女倏然抬眸环顾同门,眼尾洇开的薄红像是揉了胭脂的冰裂纹,纤薄脊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弦。
她比谁都清楚那魇魔的可怖——千重魇雾织就的玲珑局,万顷蜃气凝成的温柔乡。三年前论道大会上,十二名金丹修士困在九连环幻境里生生呕出心头血,至今还有人夜半惊醒时,能听见幻海里传来的催魂铃。
方四意忽地支起手肘,目光灼灼扫过众人,连发间的海棠簪都跟着晃出流光:“可有人剖解过幻海阁的命门?”尾音在殿内激起回响,惊起众人衣袂摩擦的窸窣声。
角落里传来佩剑与青玉砖相撞的清越声响,恰似投石入静潭,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溅起涟漪。
怪的是,一进来这灵狐殿,李铸(林和)便无了踪影。
五道衣袂翩跹的身影穿过云阶,张瑶广袖间银铃轻响,寒玉般的声线似碎冰坠潭:“幻海阁以织幻术与造梦诀冠绝九州。其门下弟子最擅催动摄魂铃、摆弄迷心镜,教人沉沦虚妄之境。”
她驻足时腰间禁步纹丝未动,续道:“或燃九幽惑心香,一缕青烟可令元婴修士道心蒙尘;或奏天魔引魂曲,泠泠七弦能诱大罗金仙堕入轮回。”
白泽玄色护腕上的金纹在日光下流转,漫不经心接话:“更要防他们布下十方幻灭阵。”眼尾扫过身侧垂落的鹤纹绦带,“论及幻术造诣,王师弟当比我们更通透。”
王叶麟银丝滚边的袖口掠过腰间玉珏,嗓音似浸过昆仑雪水:“万相皆空,诸幻不沾。”
“哈!”方四意腰间缠着的犀月棒穗子簌簌作响,杏眼圆睁,“王大公子不入幻境,是要我们四个顶着**香、听着勾魂曲跟人拼命?”纤指攥住他云锦暗纹的袖口,“你不入幻境?你之前的师父就没传下什么破障清心的秘术?”
张瑶垂眸抚弄着手指,轻声道:“清心术法可以一试。”
四意求助的目光转向白泽。
王叶麟忽而抬指轻叩面上鎏金狐面,镂空处泄出几分玩味眸光:“破局之道……”视线掠过缩在四意流云纱裙摆后的清泉,少女葱指将绯色衣料攥出层层涟漪,“不就在眼前么?”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清泉腕间缠着的小笛忽明忽暗。
“想破五感迷障……”王叶麟尾指勾开面具系带,露出眼尾一抹朱砂纹,“便以五行相克之位结阵。”他广袖翻飞间,二十八宿星图在青石板路上隐隐浮现,“离火位守灵台清明,坎水位镇七窍通明,震雷位破邪祟之音——诸位道友,请吧。”
青石地面映着摇曳烛火,王叶麟玄色衣摆迤逦在地。他屈起骨节分明的食指抵住地面,刹那间碎金流沙自指尖倾泻,竟在众人眼前凝成发光的星宿图阵。
“此处——”他尾音在空旷场地激起回音,沙粒猛然聚成“张瑶”二字悬在阵首,“需承七杀破军之势。”话音未落,金沙已勾勒出少女执剑的虚影,剑尖直指阵眼方向。当他说到“白泽”二字时,清泉突然倒吸冷气——王叶麟竟将药修标记在阵眼三寸开外,恰好卡在五行生克的气脉交汇处。
“银针淬药,见血晕人。”他抬眸时眼尾掠过白泽腰间针囊,暗纹云袖扫过沙盘上若隐若现的符咒,“亥时三刻阵眼生雾,你需在第三道云纹凝结前……”声音突然压低,修长手指划过某处暗格,白泽瞳孔骤缩——这位置竟能同时兼顾三条灵脉走向。
方四意喉头泛起腥甜。看着沙盘上代表自己的水纹咒印被钉死在东北角,她突然想起月前在迷雾林,这人也是这般气定神闲地将她引向噬魂藤。此刻他正用染着朱砂的指尖点在她命门方位::束水咒需卡在巽位与坎位之间,当敌方……”
“王师兄。”她突然打断,“若敌方用幻术里的火麒麟破阵,这位置岂不是首当其冲?”话音未落,清泉突然发现王叶麟睫毛轻颤。
烛火“啪”地爆开灯花。
王叶麟广袖翻飞间,阵图突然浮起血色咒文:“所以需要你在寅时方向……”他转身时腰间玉珏撞出清越声响,却在说到关键处突然噤声,任那抹朱砂色顺着阵图蜿蜒成诡秘符咒。
张瑶突然按住剑柄。她分明看见当王叶麟提到“精神干扰”时,代表清泉的星子突然偏离既定轨道半寸。而当事人恍然未觉,正专注地盯着自己掌心血线——那是方才被阵图反噬的痕迹。
少女纤眉微蹙,杏眸半眯着划过寒潭般的光,贝齿轻咬下唇道:“你怎就敢把话说得这般死?若那幻阵里藏着连环阵眼……”葱白指尖重重戳在羊皮阵图上,“总该备着后手,若是他们声东击西……”
王叶麟鸦睫轻颤,鎏金面具下透出泠泠清音:“三千六百道阵纹皆在卦象,分毫不差。”玄色广袖拂过卦盘,星辉自骨节分明的指间流淌,“我既说,就不会出错——”
“规则写着不得跃下演武台。”白泽焦躁地扯着腰间玉珏,朝角落怯生生的绿裙少女努嘴,“清泉师妹若被逼至阵眼边缘……”
“她修的是《清心诀》。”王叶麟玉指叩了叩青铜桌案,惊起三枚铜钱叮铃作响,“除非赤霄宗那帮人贴身肉搏——”忽地冷笑一声,“那倒要看看谁敢破我布下的九霄幻阵。他们所看见的清泉的位置永远是假的。”
清泉攥着竹笛茫然眨眼,发间珠花随动作簌簌轻晃。
“就是让你当个吉祥物!待会儿开打就缩在巽位,有人发癫便吹《清心曲》,懂了吗?”
话音未落,张瑶忽地拂开腰间流苏剑穗。霜雪似的剑气扫过众人衣摆:“主攻位由我执掌。”寒玉似的眸光掠过方四意染着丹蔻的指尖,“若遇变故……”绛唇抿出冷硬弧度,“便让方四意顶上。”
王叶麟霍然起身,玄铁面具撞得案上茶盏叮当乱颤:“荒唐!”
“哎哟喂……”方四意眼尾飞翘,活脱脱只偷腥得逞的猫儿,“我主攻位怎么你了?”纤指绕着鬓边碎发打转。
“方、四、意!”鎏金符咒自王叶麟袖中暴起,在虚空炸开噼啪电光。向来古井无波的声线此刻裹着雷霆:“你当……”
“咳!”白泽慌忙拽住王叶麟云纹广袖,额头沁出冷汗,“方姑娘所言……咳,也不无道理……”
张瑶秀眉紧蹙,玉白面庞绷着冷色,嗓音里凝着薄冰:“别吵了!”尾音被骤然拔高的蝉鸣刺破,惊得众人喉头一哽。
十余道视线仓皇投向决斗场入口。百丈青石场泛着青铜器般幽光,数不清的刀痕剑影在石缝里蜷成暗痂。东南角斜插着半截断戟,锈迹斑斑的锋刃上凝着经年未拭的血痂。
环形看台层层叠叠漫至云端,浮光锦与素麻布混作斑驳色块。各派弟子佩剑缀着的流苏坠子晃成星河,鼎沸声浪裹挟着汗味脂粉气扑面而来。
正午的日轮悬在场心,鎏金般的光瀑将青石灼出白烟。玄铁栅栏投下蛛网状的影,其上暗刻的梵文泛着青鳞似的幽芒,符文游走如活物,在罡风里渗出丝丝缕缕的霜气。
figh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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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试青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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