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都没有……”又过了好一会,应时月才慢吞吞地望着乔亦开口说,“征求我的同意。”
“所以我道歉了,”乔亦眨眨眼,目光同他直视,“而且你说了,说我想说的答案。”
……但这也不是正常人所理解的“说”啊。
应时月这么想着,终究是没有将这句破坏氛围的吐槽说出来。
他只说:“……那今天下午的事故是怎么回事?”
刚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应时月就后悔了起来。
大概是人在大脑混乱、需要为自己争取更多思考时间的时候容易口不择言,话一出口,他就感觉这并不比破坏氛围好到哪里去。
——或许反而更糟糕了一点。
但内心总有声音在叫嚣着,现在,此时此刻,有些话必须说清楚,说清楚之后,他们才能将这段对话继续下去。
为此他需要放弃那个可笑的、毫无效力的、自己给自己定下的“等待乔亦主动交代”的准则,主动做这些破坏氛围的举动。
“应该真的只是意外,”乔亦说,“虽然它看上去……”
“看上去太巧了,也太像了,”应时月看着他,补充完后半句,“像到让人觉得有人在背后推动一样。”
“我……我无法辩驳,”乔亦开口,语气难得非常迟疑,“‘意外’两个字只是我的个人判断——我试探过他了。”
这个“他”指代谁,此情此景之下,两人都一清二楚。
“所以那个人和你现在,”应时月又问,“到底算什么?同一立场?”
“不算,不是同盟,”意料之外地,乔亦摇摇头,“硬要说的话,可能算普通朋友吧。”
和继承了自己家族企业的外人……做普通朋友吗?
应时月在脑子里想了一下这件事,总觉得处处充满着违和感。即使乔亦本人看上去对那份家业并不感兴趣,之前口口声声说想争夺也是为了自保,但无论如何,这人在此之前的身份是“竞争者的副手”,又哪来的契机和乔亦成为他口中的“普通朋友”呢?
等等。应时月又在脑子里复述了一遍这段话,“竞争者的副手”。
“所以,”然后他说,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猜测,“他是你刚刚说到的,你留下的‘后手’之一?”
乔亦似乎对他的问题毫不意外,只点点头,然后又迟疑了一会,才问:“听了这些事,你会担心你因为我的原因受到什么伤害吗?”
“都快三个月了,”应时月摇了摇头,“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早就被暴露出来了。”
“那如果是三个月前呢,”乔亦追问了一句,“三个月前,刚见面的时候,你知道当年那起交通事故的起因,会担心和我待在一起会有危险吗?”
听到这种按理说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刻的、近乎于直白的提问,应时月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理性而论,这种危险会发生的可能性不大。
一方面,乔亦的哥哥去年已经去世了,用应时月来威胁他的罪魁祸首都早已不在;另一方面,如同乔亦所说,他们家的势力本就没到罔顾法律的程度,那年的事情,也基本就是能干出来的上限了。
更重要的是,对那些人而言,乔亦本人都失去了价值——无论是被利用还是被威胁的价值。悬在应时月头上的那把塑料玩具剑早就不复存在,只是它的影子尚且未曾消散。
但……人很多时候就是会有一点点不理性的。
就像经历过一次电梯下坠,就会在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坐电梯一样,经历过一次蓄意的事故,那总会觉得身边危机四伏——即使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放在作为引线的乔亦刚刚重现的时刻的话……
“感觉你在拷问我。”应时月眨眨眼,装作不满说,“你问了好多问题。”
“……对不起,”乔亦光速道歉,“你可以不用回答……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应时月确实知道。
四年的社交空白,让那会重逢时刻的他们,对彼此当前的思维模式都不那么肯定。
无论是乔亦说在表面上的这份危险、还是他没有说在表面上的那份情感,因为觉得应时月有概率会因此疏远自己,所以反而不敢在一开始说事情的全貌——四年前的一系列事环环相扣,他不可能掩盖任何一环,说出让应时月不起疑的故事。
那不如就什么都不说。
就像应时月知道乔亦早晚会坦白一样,乔亦也知道一无所知的应时月不会真的彻底推开自己。
即使当时的应时月会有那么一些不想承认这种默契的时刻,它也确确实实存在,并将永恒存在——它就像是一条永不断裂的线,连接着两端的人。
“我会担心,”应时月于是叹了口气,接上前一个问题,实话实说,“但也只是会担心,它不会影响任何事,如果当时告诉我的话,我可能会想……”
应时月顿了顿,才说:“我会想,真有什么危险,你也会保护我的吧?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
“但人很多时候是不理性的。”乔亦说,然后顿了顿,才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我会的。”
这话说得不那么直接。应时月不知道乔亦是在说他,还是在说自己,又或者是二者皆有之,毕竟他们都在为一些“不存在的危险”做各种非理性的判断,就像八年前的应时月,也会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不唯物主义的、名为“不祥”的指责,好几年不敢提到自己的家庭。
但应时月不觉得这是坏事。
与之相反,比起乔亦更多时候表现出的可靠……应时月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更喜欢他偶尔展现出的这种,罕见的、不那么可靠、不那么理性、也不那么能抛开一切感情的顾虑做出最优解的时刻。
虽然这话说来总觉得有些过分。
他于是又莫名其妙地无端联想,他们九月份那种台下的状态,如果交给不熟悉他们的人来写文,一边口是心非,一边遮遮掩掩,搞不好又得是一篇“不长嘴大作”了。
那种,但凡有一个人能不被莫名其妙的情绪驱动出来说一句实话,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但就是没人说话所以疯狂误会的大作——应时月看过他们这样的ooc同人文,前两个月好多粉丝在写。
但面临如此情形的是他和乔亦。
应时月想,因为自己,乔亦也会担心、会害怕、会试探,会对很多事没有那么有把握,会同自己一样心口不一。
所以他会犹豫,会说“现在不想说”,会做谜语人,也会——
乔亦伸手,左手指尖点在应时月身前的圆盘吊坠之上。
明明项链没那么长,悬挂的位置距离心脏也还有一点距离,应时月总有种错觉,觉得乔亦能隔着这个小圆盘,感受到自己骤然加速的、无法抑制的心跳声。
“你还没有听那段录音吧?”乔亦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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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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