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要去的村子,名字就挺怪,叫官路沿村。
破破烂烂的村口竟然还竖着一块说明的牌子,上面写着村名的由来。
大体意思是科举盛行那年代,邻村有位读书人高中,那迎接的队伍从此路通过,经过本村,此路为升官路,此村为官路沿村。
没想到这么早就有蹭流量这种做法了。
不知道这状元要是出在这个村,是不是就要取名叫做官老爷村了。
三人正在牌子前不知该从哪里吐槽,边上路过了几个邻村的人,看他们一脸外来人模样,热情地招呼了起来。
陈尔来得知他们是邻村的,就顺便问起了官路沿村的情况。
“这村最出名的就是不要脸。”一村民放下了锄头,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嫌弃。
“你们外地的,不知道,这村啊,原本叫穷水村,后来占着我们村官老爷的便宜,套了个官路沿的名字。”
戚晴心想这原名也真的是难听,也不知道村里人怎么想的,搞出这么个名字。
“你们呐不信进去看,村里没几户人,特别是那村长,出了名的泼皮无赖。”
“要是没事,我劝你们还是别去,说不定还被讹一笔。”
“对,到时候,脱身都难咯。”
陈尔来几人初步获取了一些负面印象,就此作别了田里的几位,继续进村。
村子距离牌子不远,大概就是一条百来米的小路,然后朝东拐进去就是了。
的确是如刚才的老人所说,全村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发达的人家,基本就是沿着这一条路依次排布着几个房子。
说说是官路,但这官路未免实在太破。
村中间的位置是一个集中的菜市场,虽然时间还早,才下午3点出头,但出摊的已经不少,边上零散坐着几个晒太阳的老人。
戚晴打开了钱包,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刚刚数过也就百来块,没什么稀罕,不过这钱包的意义在于找人,倒不是什么经济价值。
她示意了下陈尔来,就选了一个坐在路边的老人家走了过去。
可能年纪大了不为美色所打动,大爷看戚晴走过来,一脸的戒备。
“阿公啊,你是村里人伐?”
戚晴看对方没反应,火速打开钱包,把里面的大头照亮了出去:“你看,我们在前边捡到了这个钱包,您帮忙看看是不是咱村里的?”
一排老头这才来了兴致,灰白的小脑袋主动聚到了那钱包前面。
证件照就是干净好认。
“我看着像老王家的小儿子么。”
“什么看着像,就是的,这溜溜的大眼睛。”
“还挺上相。”
“哎,哎!小王他娘,你过来。”
其中一位大爷突然对着经过的一位中年大婶喊。
“你家超儿钱包掉了,人给送过来了。”
那个被称作小王娘的一脸将信将疑,来到了陈尔来他们旁边。
“什么钱包?”
她从戚晴手里接过,不仅没有道谢的意思,反倒盘问起来。
“在哪儿捡的?”
“就前边儿,进村路上,我们经过看着。”戚晴回答得机灵。
“外村人来我们这里干什么。”那大婶咂摸了一下,眼神把戚晴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然后把那牌子货的钱包,扔进了自己的大竹篮,非常的不搭。
边上的老头又跟着唠叨。
“超儿也是,这么大人了,还这丢三落四的。”
“对了,超儿他娘,上次村东阿根给说的媳妇咋样,成了没?”
“你看这姑娘长得多水灵,配你们家超儿,足足的。”这句话灵活地切换成了方言。
这个话题明显戳了小王娘的心,她的神色立刻从对外人的戒备变成了厌恶:“要你们操这闲心?多管管自己,还能活几个日头。”
几个大爷丝毫不在意,反倒因为戳中了对方痛处,被她那气呼呼的话语得到了变态满足,毫不掩饰地挤动脸上的褶皱,构造出一副嘲讽的神态。
不中听的话落到了小王娘的心坎里,她忍不住多看了戚晴几眼,果然是越看越漂亮,她眼珠子一转,僵硬地换了个和善的面相。
“要么来家吃个晚饭,”小王娘目标明确地抓起了戚晴的手,“不远,就这边上。”
她指的那个方向的确很近,离菜场就几步路。
“就当谢谢你们特意跑一趟。”
“啊这……”戚晴火速看向了陈尔来,只见对方抬了抬眉,意思明显。
“啊这……真是太好了!”收到信息的戚晴立刻堆起了笑脸,“就是……会不会太麻烦了?”
好一步以退为进,显得她更加待人有礼。
小王娘眼角带上了笑:“不麻烦,不麻烦,添两双筷子的事情。”
“那行,”戚晴道,“姐,反正时间还早,你看咱也是第一次来,要么我们先在这遛遛转转,晚点再过去打扰。”
一声姐喊得小王娘心花怒放,这不比之前逃跑的儿媳妇懂事多了。
“好好好,那我先去弄几个菜,你们别走远,等会儿我让超儿来找你们。”
小王娘没想到对方答应得痛快,立刻加快了动作往家里赶,顾不上跟边上的老头掰扯。
看她走远,坐着的老头们也三三两两起身,年纪大了动作慢,嘴上逼逼赖赖倒是蛮麻利。
“啧啧,你看看,主意都打到村外人身上了。”
“不找外村还能找哪?他儿子是个软蛋,你愿意把孙女嫁过去祸害?”
“秃头东西,嘴巴放干净着点。”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不乐意?那可是村长儿媳妇,多风光。”
“我呸,这风光给你家孙女去。”
“老东西,滚滚滚。”
虽然他们说的是方言,但是陈尔来几人住得并不远,自然能够听懂。
几个老头就这么毫不在意地把王超的人生终极**给暴出来了。
陈尔来松垮垮地坐在了那几个大爷原来的位置,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菜摊。
戚晴懒散的程度和机灵不相上下,看陈尔来坐下了,也立刻靠了过来:“怎么?在同情不举的小王么?”
陈尔来视线不变:“我同情他干嘛,我举得可高高的。”
“多可惜啊,我感觉他人还不错呢。”
“你跟他认识么?就在这儿夸。”
“我这双慧眼,一般是不会看错的。”
“呵。这么厉害的慧眼怎么没看出他跟你是姐妹。”
“啊?”戚晴眨巴了几下大眼睛,“不是说软蛋么?怎么成姐妹了?他被阉啦?”
陈越一把拉过今方知:“刚才水潭边,王超看他的次数,比看你起码多了十倍吧。”
戚晴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哦莫哦莫。”她最近韩剧看得有点猛,口头禅都换了国籍。
“真的假的?我都没注意。”
被拉过来的今方知浅浅地点了点头,顺着陈尔来的视线方向,肯定地开了口。
“这个村子有古怪。”
陈尔来嗯了一声,抬起手指头,点了点菜场里面的台子:“这么破烂的村子,过来的商贩拉的竟然都是生鲜。”
“不是说了物以稀为贵么,海鲜拖进山里才能买好价钱啊。”戚晴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陈尔来摇摇头:“那也得买得起才行,又不是一般的冷冻货,一看就是新鲜打捞上来的。”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商人不出无利的摊,人说的话会又有假,做的事情肯定不会。
这个村虽然破烂,但竟然也有一些外来人员,操着一口明显不是本地的口音,在菜摊子上挑挑拣拣。
“看见了么,”陈尔来抬了抬下巴,“这些才是正常人家买菜的样子。”
只见几个买家只在豆角、番茄和猪肉这些摊位上走动。
陈尔来他们又看了会儿,发现海鲜摊的确只有本地人过去,而且很多都是老板直接从台面下面拿黑色塑料袋交货,掺着明面上卖出的东西,不仔细看不怎么会被发现。
“我再给你举个例子。”陈尔来说着跟上了一个年轻人,熟练地勾出了他口袋里的钱包,然后等人走远了些,喊了起来。
“喂,前面那位大哥,大哥。”
那人听得回了头。
陈尔来活蹦乱跳地摇了摇手:“兄弟你钱包掉了。”
对方立刻双手搓了搓两边口袋,发现的确不在里面之后,急忙快步过来,从陈尔来手里接过了钱包 ,很自然地打开来翻看,嘴里也是一个劲地道谢。
“看见了么,”陈尔来压低了声音道,“真的穷是很看重钱的,都会下意识看看里面钱少了没有。你再回想下小罗他娘,虽然拿了钱包,但是看都没看。”
戚晴跟着他的话语,回忆起了刚才的场景,的确,小罗娘亲一手接过去之后,几乎是直接就放进了篮子里。
不过也不能凭这个举动就断定别人有问题吧。
“你说得是有道理,但是人也可能怕咱尴尬呗,不好意思当面翻呢。”
“那就不是真穷。”陈尔来掷地有声,又回头和大哥攀起了关系。
“兄弟你外乡的吧,我听你口音北方的?”
“对对对,”大哥钱包没丢心情好,乐得唠几句。
“我看这村里好像外乡人不多啊。”
“对,之前倒是有挺大一波,都在村前面那个兔场工作。”大哥指了指房子东边的区域,大片的农田后面隐约有一面大大的墙。
“前阵子老板突然就说干不下去了,咱就走了一大波,我跟另外几个朋友打算下山再寻寻出路,过阵子也不呆了。”
“这场子看起来挺大啊,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陈尔来远远地眺望了下。
墙面并不是很高,看起来防不住兔子也防不住人。
“谁知道,我估计啊……”大哥突然压低了点声音,“这村子可能出事了,除了兔场,其他几家厂子也关了,而且时间还差不多。”
陈尔来眉毛一挑。
“哦?”
“你们进村到现在,没发现这里的人都有点……有点……哎,怎么说来着,”大哥一时想不到形容词,尴尬挠头。
戚晴幽幽跟了一句:“有点警惕。”
“哎,对对对。”大哥恍然大悟,“就是就是,就跟咱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强盗一样,以前可不这样,我去年来的村里,那时候风气可好,大家都了呵呵的,还能闲扯几句。”
“现在也不知道咋了,没活干反正人就散了,我们剩下的几个,村里还通知过,说是什么为了村里安全,晚上还给了宵禁,不让咱出门。”
宵禁这个词语有种瞬间把现代社会拉回古代的魔力。
大哥自己说完都差点笑出声:“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不过咱也无所谓,过阵子找到落脚的地儿,也走了。”
“我刚听你们好像是找村长他们?多嘴说一句,最神神叨叨的就是他们家,你们可长个心眼。”
大哥最后留下一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名句,潇洒回家。
戚晴想了想,得出了一个结论:“我感觉大哥说的有道理,刚刚那小王娘,好像一直在看我,看得我头皮发麻。”
“这不是把你当储备媳妇了么。”陈尔来拍了拍她的肩,“我闷以后可都要靠你了,村长儿媳妇。”
最后五个字,说得字正腔圆,吓得戚晴鸡皮疙瘩掉一地。
三人刚想再说些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冒了出来:“哎?是你们?”
原来是王超被打发了出来,领他们三人到家吃饭,没想到看见的是熟面孔,顿时一阵惊喜。
“我还想呢,怎么没头没脑地叫我出来喊人。”
“快快快,跟我来。”
戚晴一看,果然王超拉的是今方知的手臂,明明他和今方知话都没说过一句。
还真被陈越这老贼说中了。
陈尔来不顾大哥的最后嘱咐,愉快地坐上了村长家的饭桌,只不过这菜,是真的让人提不起食欲。
青菜、茄子、白豆腐再加一份炒鸡蛋,而且都是浅浅的,饭倒是给的很足,每人面前满满一份,就跟祭祖一样。
桌上坐着一家三口人,王超和他娘之前见过。
夹在中间的就是男主人王士铨,他举起面前的小酒杯,客套了一番:“我们村子穷,没什么好菜,各位不要见笑。我干一杯,谢谢各位特意送过来。”
语气中倒是透露出一些文人底子,就是跟形象格格不入。
这种场面在坐的都见得多了,马上就来了一通寒暄,王士铨果然和预想的一样,打听着三人来历,可惜都被陈尔来打哈哈混过去了,刀枪不入地树立了度假游客的形象。
小王娘的关注点明显就在戚晴身上,不停追问着年纪啊、家里人啊、工作啊什么的个人信息。
特别是听说她未婚单身,为儿子牵线的意图也算是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戚晴看着王超积极地跟今方知搭话,对这个割裂的世界差点笑场。
一顿饭在每个人奇怪的目的中顺利地吃完了,饭后三人也不久留,王超送了三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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