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当天姜应时和钟椒在比赛现场。
飞鹰落败后，他们的应援物被随手或泄愤地丢弃，然后被退场观众踩得一团糟。
姜应时捡起脚边皱褶脏污的手幅，他记得这张团队手幅，和姚尧去年生日时送出的一样。
“太正常了，你捡不完的。”钟椒阻止他，“还被人踩过，多脏啊。你喜欢让姚尧送你一张不就行了。”
“这个是当时我没抢到的，现在他们不要，我捡走没问题吧。”
确实东西太多，捡不过来，但他看到飞鹰战旗被一个观众捡起，默默折好收到背包。
在后台走廊等了很久，见到姚尧几人从休息室出来，他立即跑上去。
他第一次见姚尧因输了比赛神情落寞的样子。
飞鹰全员都异常沉默。只有姚尧看见他时低声喊了他的名字，示意他一起走，随后也不再说话。
林信和像哭过，眼眶微红。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只能默默地跟着几人往场馆外走。
“我不跟你们去酒店了，我得赶回深圳的飞机，表姐还在等我。”
“你要回深圳？”姚尧微微皱起眉头。
“啊。回去几天，元旦后有两个线下活动在深圳。”
“嗯。”姚尧眉头展开。
姜应时打算参加完平台年会后第二日返程。却在年会当天收到了姚尧的消息。
姚尧：【什么时候回来？】
lonelying：【怎么了，】
姚尧：【没什么，只是问一下。】
lonelying：【今晚，】
表姐钟椒：【？】
lonelying：【有点事，】
表姐钟椒：【能有什么事？】
lonelying：【没什么，你就说你改不改票，不改我自己先走，反正不需要你，】
表姐钟椒：【等等。】
姚尧：【飞机太晚就明天再回吧。】
lonelying：【不晚，】
表姐钟椒：【我和孔斐在外面，改不了，你自己滚吧。】
领完奖，不等活动完全结束，姜应时马不停蹄赶往机场。
十一点多落地，在航站楼收到姚尧消息，姜应时又惊又喜。
“你怎么会来。”
“钟椒姐让我来接你。”
“那我这个月要多发点工资给她了。”
姚尧对他的回复没有反应，而是心不在焉问道，“活动还好吗？”
“嗯，我还领了奖。三次！”
“嗯。”
姜应时心跳得厉害，他感觉姚尧有话要说。
然而直到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对方却没有谈起什么特别的内容。
“和我回家，还是你要回去了。”
“回家。”
姚尧回的果断，说完两人却一时沉默。
“姜应时。”走到半路小区凉亭处，姚尧突然用十分郑重地语气叫他名字。
“啊。”姜应时被喊得一阵心慌，迅速强作镇定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向姚尧。
“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姜应时先坐在长椅上，姚尧挨着他坐下。
“外面挺冷的，有什么事可以回家说。”
“冷点儿才清醒。”
“哦。什么事啊，这么严肃。”姜应时表面随意，实则已经坐不住，甚至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你推荐给我的动漫，我看完了。”
“你看的还挺快。”
“所有我都看完了，你……想听下我的观后感吗？”
“都看了啊，不是嗦看到niù百九sí九就行吗。”
“我没想到一个青春热血的故事会以遗憾的结局收尾。”
“结局不是挺圆满的。”
“那为什么让我停在六百九十九集？”
两人始终没看对方，情绪表现始终没有波澜，听起来只是在正常问答。
姜应时心要跳出来了。姚尧懂，不需要他说就懂，他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
他既然懂，那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没有排斥他，是也喜欢他，还是因为两人是朋友不想戳破。现在又是要做什么，是因为他近乎明示的暗示感到为难，要拒绝他吗？
“你是不是喜欢我，应时？”
姚尧声音轻缓，却震得姜应时耳朵嗡鸣。
热血上涌，他倏然感受不到北方户外的干冷。
假笑僵硬地挂在脸上，“哈哈，喜欢你的人不是很多吗，你的队友，你的粉丝……”
明明准备好了承认，明明就是为了表明心意而做的事，明明逃避不是他的性格。
他却在话将出口的瞬间不由自主不敢面对。
姜应时将头扎得很低，同对方一起沉默了许久，在脑海内检索着能说服自己说服姚尧的借口。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或许你承诺有空就来看我直播时，我加重的心跳已经是预兆。或许是从第一次见到你，未来和你会有未知事情发生的莫名预感起。”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闷声继续，“听说，人在幸运的时候，一天做什么事都是幸运的。今天我很幸运。我遇到了人很好的粉丝；我抽奖中了大奖，两次；我拿到了猫爪最佳人气游戏主播奖；飞机顺利落地，我见到了你。我在颁奖现场看到了鸢尾花，想起你当初送我的鸢尾。去年情人节活动时我在花店也见到过，但不只紫色。老板告诉我，紫色的鸢尾是爱情的使者，黄色才是友谊长存的寓意，可你当初送我的是紫色鸢尾，我想那一定也是幸运日的启示。所以，如果今天我说，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你能接受吗？虽然现在大概已经过了十二点，但我从没将未来托付给过运气，不知道运气能不能积攒，会不会为我多停留些时间。”
四周恢复寂静，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地面变得模糊不清，视线内全然一片黄色光晕。
“可是应时……”
“看来不是今天了。”姜应时用几近哽咽的声音打断他，“那你能不能当我在说梦话，假装不知道。别和我绝交。”
“不能。因为我想说的是，姜应时，我们……我们交往试试吧。”
他蓦地睁大眼睛，挺起脊背，不敢置信地看向姚尧。眼泪顺势夺眶而出。
姚尧脸颊微红，抿嘴盯着眼前的地面。他双臂垂在两腿间，不停地搓着手指。
过了一会，姚尧微微转头瞥向他。
“怎么哭了，你不是说男人从来不会哭吗？”姚尧神色变得慌乱，忙伸手替他抹去眼下与脸颊上的泪， “我是认真的应时，游戏可是在凌晨五点刷新的，我们还有时间完成目标。”
姜应时抓住他的手，呼吸乱作一团，急迫到颤抖，“你是嗦我们交往是不是，你是说我们交往对吧！意思是，我们可以谈niàn爱，我没有理解错对不对！”
“嗯，是，对，我们谈恋爱，你没理解错。”姚尧松出口气浅浅笑了，对他的问题一一确认。
急喘几口，冷气入肺，激得他稍微冷静下来。姜应时才意识到他正紧握着姚尧的手，凉凉的。
姜应时愣住：……
姚尧：“怎么了？”
姜应时紧张而羞涩，却不肯放开，“那个，我能……继续拉着你的手吗？”
“嗯……能。”姚尧反应过来，也显露羞涩。紧接着他想起什么似的，眉头紧皱，神色变得有些惶恐，“不，应时……我的手，有点脏。”
“怎么会！你的手又白净又修长，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手。我超级喜欢你的手，不，并不止，你哪里我都超级喜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我还想……我还想换种牵手方式……”
“什么、什么方式？”姚尧结巴了。
姜应时手指从上往下轻轻扣入姚尧指缝。
姚尧低着头转开脸，脸色绯红，紧紧回握住。
两人坐得很直，手牵着放在木椅上，都不敢看向对方。
他们不像刚确认关系，更像刚认识一样，静默了半晌，不知道说些什么。
姚尧主动找起话题，“你……说抽到大奖，是什么大奖？”
“十块钱。”
“嗯？”
年会即将开始前，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姜应时以为是徐铠来喊他入场，开门，却是几个不认识的女生。
几人说是他的粉丝，把他堵在门口索要签名、合照。
“没问题，但麻烦你们不要靠我这么近，我有些害怕。” 姜应时维持着尴尬而腼腆的笑容，往休息室内退了退。
休息室只有他一人，旁边工作人员路过连眼神都没给，似是司空见惯。看来这里的后台管理不严格。
“哈哈哈哈哈你放心我们不会强迫你的。”
“谢谢。”姜应时稍微放松下来。
合照完，抱着箱子的女生问，“独行，抽奖吗？十块钱抽一次，必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大奖。”
姜应时被逗笑了，“这不是我该做的事吗？”
另一个女生从他手里接过抽出的红色纸条展开，“是大奖欸！”
“大奖？我这么幸运？”姜应时拿回纸条，“恭喜你获得…….五块？！”
“这算什么大奖？！”
“是大奖啊。”抱箱子的女生笑嘻嘻道。
“我不信，除非再给我抽一次。”他又扫了次码。
“恭喜你获得……还是五块！？”姜应时伸长脖子，不可置信，“又是大奖？”
“对啊，都跟你说了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大奖。”
“这算大奖的话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女生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挑出唯一一张白色纸条，将它展示在姜应时面前，“恭喜承办人获得一次零元购的机会。”
“幸运吧，你花了二十却得到了最高奖金。”旁边的人鼓掌喝彩。
“你们这是诈骗！”姜应时不服。
“嘿嘿嘿，我们哪句话骗你了？”
“……”
姜应时讲完。
姚尧笑道，“她们真的很了解你。”
“花一次的钱，抽两次奖，也算是幸运吧。”
“嗯，很幸运。”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你的啊。”
“在罗诵家的时候，躺在雪地里，你看我的眼神……很明显。”
“那、那、那你一直装不知道……”
“我当时只把你当朋友。后来你追到北京，我明白你真的很喜欢我，我不能耽误你，也不能和你绝交。”
“那……”姜应时手上一颤，泄了力气。姚尧立即抓紧他的手放进自己羽绒服口袋里。
“我不是勉强自己。以前对于别人的喜欢，我只会想也不想拒绝，没用心去感受过。小说里写，偶尔尝试心跳的话会萌发恋爱。其实幸运的是我，你追到北京，让我有机会和你相处，尝试用心去感受你的心。我确定我喜欢你才决定要和你在一起，幸运没有错过你。”姚尧郑重地看着他继续说，“姜应时，我喜欢你，我想我们能一直在一起。”
那天，像往常一样，楼厦辉煌、街道通明的城市里，到处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但你出现了，你跟我说，你跟我说回家。
“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互诉完心迹，两人又不敢再直视对方，迅速端正坐姿。
在零下的户外深夜，路灯下，冻着两个笔直的影子。
家门口就在几十米远处，没人提起要回去。
姜应时全身一直处于触电般的感觉。
没有其他人，密闭而温暖的空间，只有一对情侣，会……会想要那个……什么吧。
“那个……”
“啊？！哪个什么？”姜应时咽了咽口水。
是不是发展太快了。
“我要走了。”
“……啊？好吧，我送你。”
“嗯。”
“你刚刚提到的小说，叫什么？”
“火影里的亲热天堂。”
“……”
他不记得有这样一段，而且，谁会听小黄书里的话啊。
“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医院？”
“嗯。”
“我能一起去吗？”
“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知道。我只是……想更了解你。”姜应时低下头，“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就不去。”
“送到这里就好，明天九点我来接你。”走到小区门口，姚尧才回答。
“好！明天见。”姜应时看着姚尧眼睛。
“嗯。”
“那我回去了。”
“嗯。”
“我走了啊。”
姚尧：“……”
姜应时嘴上说，却一动不动，还紧牵着姚尧的手。
姚尧用大拇指蹭了蹭他的大拇指，“应时。”
“姚尧，明天早点见好吗？八点，不，七点吧……niù点也行，可niù点天还没niàng，七点吧，七点？”
“好，那你要快去休息才能起得来。”
“嗯嗯好。”
他哪里睡得着。
姜应时躺在床上心情跌宕起伏，一下激动开心，一下又觉得不切实际，忧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凌晨三点发消息给姚尧确认，姚尧竟秒回。
lonelying：【你怎么还没睡，】
姚尧：【你也没睡。】
lonelying：【我早睡了，现在醒过来试探下你而已，】
姚尧：【应时，我在想你。】
姜应时脸上滚烫。
我也想你，还没分开时就开始想了，
打完他还是删掉了。
lonelying：【你不是说明天要早起吗，快睡，】
姚尧：【嗯。】
lonelying：【晚安，】
姚尧：【晚安。】
姚尧回到宿舍，正撞上林信和。
林信和把他甩到紧随其后的罗诵身上，“快快，帮我拦着他，我要先洗。”
“刚刚你不动弹，我要洗了你也想了，贱不贱，没门儿！”
“让他先去吧。”姚尧推开罗诵。
等林信和进到浴室，冲水声响起，罗诵对姚尧说：“你有事儿找我？”
“嗯。我和姜应时在一起了。想拜托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毕竟大多数人不能接受同性恋，我不想他的工作受到影响。其次，我们都有受众，一些年龄小取向未定型的观众可能会盲从，造成负面引导。”
“那你干嘛还让我知道。”
“你知道他喜欢我，这件事想必也瞒不住你。”
“都是他表现得太明显了，你们这在一起后得更容易被人看出来，你该提醒提醒他。”
“嗯，谢谢你。”
“都是兄弟谢什么啊，有时间你俩请我去美浓吉吃顿就行了。”
姚尧：“……”
他记得那是家人均上千的日式料理店。罗诵一直想去，但因为太贵，即使罗诵要请客都没人跟他一起。
“行不？”罗诵是认真的。
“……行，你找个时间。”
躺在床上，睡不着。
姜应时手掌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他指缝。
他比自己预想中更喜欢姜应时的触碰，甚至舍不得放开。
回忆过往和今日，越想越觉得姜应时可爱、有趣，他竟没控制住发出轻而短促的笑声。
罗诵：“大半夜克制点儿。”
“……抱歉。”
他想听姜应时的声音，只能摸出耳机带上，听直播回放。
他可以想象到姜应时说每句话时的动作表情。
耳机中传来消息提示，他钻进被子里，挡住手机屏幕的光。
姜应时：【我们是在一起了对吧，】
Only up：【是啊。】
姜应时似乎很没安全感。
他便将本想自行消化的情感直接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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