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6点了，起床了。”
6点？有没有搞错？她昨晚加班到凌晨1点！现在才6点就敲她起床？
但是等一下！这个声音？
王瑶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鲤鱼打挺而起，看着面前**半身的男人目瞪口呆，她伸出胳膊，颤抖大喊：“你你你……谁！？”
“瑶瑶，不要一惊一乍。”男人套上黑T恤，俯身下来两只胳膊撑在她的脸侧，吧唧一口亲在她额头，冷白皮，高鼻梁，带笑的眼尾飘着几缕鱼尾纹，模样是诡异至极的老来俏，那动作叫一个丝滑流畅、水到渠成，但——
王瑶惊呼一声，撞开他的额头，噗通从床上跳下：“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叔？”
男人好脾气地揉揉额头，从容不迫地穿上大衣，然后转头笑盈盈地看她：“果然女人翻脸如翻书。你昨晚说的可是，男人四十五，身强体壮胜老虎。”
“什么？”王瑶怀疑自己的耳朵。
确定不是她疯了？倒不如真的是她疯了？这种离谱的幻觉是什么情况？
不止眼前的男人，还有此时昏暗阴森，又空荡得只有床和柜子的房间，她的电脑呢？她的手机呢？她省吃俭用打造出来的温馨天堂loft呢？
窗帘拉开，居然是墙壁。
镜里的自己，两鬓有几根银丝，眼尾有几条细纹，乍一看是和老男人差不多的年龄，仔细一看可能比他还要老一些！
她明明是——22岁大学刚毕业，一路赛博内卷、披荆斩棘，刚拿到世界前500强科技公司offer的一名前途无量的基层程序员，正值大好年华，怎么一觉醒来快进到中年，还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和一个45岁的老男人做了不可告人之事？
她死了，她死不瞑目。
“我想我可能是脑子瓦特了，请稍等一下。”王瑶重新躺回床上，视死如归地阖上眼，想回炉重造，想梦中清醒。
“好了，别玩了，快穿衣服，该出发了。”
说话间，一阵风来，她脸上盖了衣服裤子，王瑶伸手扯下，睁开眼，男人目不转睛看着她，旋即宠溺一笑。
王瑶冷静地叹了口气，作为一枚21世纪初升的太阳，她从小到大看过不少奇幻读物，穿越穿书见怪不怪，于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天花板：“哈，我觉得我可能穿越了？穿书了？所以大叔，你是谁？现在这是哪个时代？”
男人慢条斯理地说：“我是你的丈夫，李建华。”
很好，李建华！这个名字绝对不属于任何一本霸总小说，难道是近现代种田文？或者是穿回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了，总之，情况尚在掌控中。
“现在是2044年。”
“哦，2044年。”
王瑶嘴角抽抽，从床上坐起，托着下巴打量李建华。
2044年？李建华？呵呵？
李建华捋了捋大衣上的皱褶：“给你看结婚证。”
王瑶摆手摇了摇：“大可不必。”
李建华温柔一笑，耐心满分道：“那快起床吧，今天我要去修复图书馆神经系统，你也得去和AI主宰者谈判，再耽误下去，会误点了。”
图书馆神经系统？
和AI主宰者谈判？
李建华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好家伙，这都是什么高阶词汇，她这个半吊子程序员要怎么在未来世界生存？摆吧，这不是还有一个便宜老公吗？王瑶躺平了，双手交叠压在胸前。
“我可以不去谈判吗？我不认识AI主宰者。”
“不可以。”李建华叉腰皱眉，居高临下看着她，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但事关人类服从性测试，你作为法则秩序官，如果缺席……”
王瑶：“人类服从性测试？缺席会怎么样？”
李建华揉揉眉心：“秩序会失控。”
王瑶向未来人虚心请教：“请细说。”
李建华：“来不及了，你先穿衣服。”
“哦，好。”说着，王瑶干脆利落地穿上了明显不属于她的衣服，跟着李建华走出房间。
边走边咬牙偷偷愤怒：嗯，她是挺该死！
天生服软听话的老实人，对任何指令都没有抵抗力，哪怕现在她处于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的状态。
是她，是她，就是她，人类的败笔，世界的奇葩。
但走着走着，迟钝如王瑶，也发现了眼前情形不对劲。
阴暗逼仄的空间，幽长通道两侧门对门的房间，走出来的每个人均面如死灰，步履刻板如机械，往前，宛若地狱的长廊，尽头无光，井然排列的长队完全看不到起点。
正想问。
从头顶看不见的天花板处落下女性清亮悦耳的提示音：
【今日陆地天气晴，空气质量优，湿度72%，能见度32.9Km，最高温度28度，最低温度16度，降水概率20%，云量60%，有西南阵风3级偏南，气压976百帕，变化稳定，不易发生飞行器故障，可观星象。】
【请各位先生女士有序排队，保持安静，遵守高智慧人类社会秩序，共创理想未来，让我们期待崭新的一天，谢谢大家！】
“李建……”
话音未落，李建华压来两根手指在她唇上，用眼神无声询问。
王瑶也无声问：“什么情况？”
李建华嘴唇动了动：“排队进电梯，上陆地。”
敢情他们在地下，难怪那么阴暗潮湿，看来人类的未来并不是盛世太平啊？是丧尸围城还是生化危机，是核泄漏生物变异还是火山海啸大爆发？
王瑶的问题太多了。
但周围安静如死，连窃窃私语都没有，连蚊子苍蝇都没有，只有断断续续，时远时近，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对什么法则一无所知，而当一个人对当前局面一无所知时，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保持沉默装鸵鸟，就这样，王瑶穿越末世的第一天第一个早晨，排了一个她这辈子都没排过的天荒地老的长队。
队伍尽头只有一架电梯，虽然只有一架，却很大，足够容纳30人，地面标注有脚印地标，人群井然有序地进入，列方阵一样踩在脚印之上。
在最后一人进入电梯的同时，空灵的提示音也随之响起：
【请从-66楼开始，按下每个双数楼层直到2楼】
语音结束，30个人眼前都弹出一块悬浮面板，将电梯按钮投射其上，王瑶观察周围人群，按指令触碰按钮。
但奇怪的是，虽然所有人都按下了双数楼层，但30秒后电梯停下，已到达2楼。
门打开，无一人迈步。
【请关闭电梯门，直接回到-66楼】
悬浮面板再次弹出，这次的按钮只有同意or拒绝。
没有人选择拒绝，包括满头雾水的王瑶。
【请从-66楼开始，按下每个单数楼层直到1楼】
此时，王瑶已大概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服从性测试，而这次，电梯随机在单数楼层中短暂停留，门打开，外面却是一片漆黑，在那深不见底的漆黑中，时而有诡异人声，时而有悠扬音乐，时而有恐怖哀鸣。
所有人皆无动于衷，眼底没有好奇，没有惊喜，也没有恐惧。
这种程度的服从性测试对王瑶而言不过小菜一碟，她同样没有情绪起伏，满脑子都是关于这个世界的猜想。
比起服从性测试，她更害怕此时此地怪诞压抑的氛围。
在2024年时，AI已经渗透到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虽然大家普遍评价它为“人工智障”、“缝合怪”，但AI正在已惊人的速度成长，就她所处公司的集团研发部，就已经写出了AI自我发散式的神经链条。
最直观的一次测试结果为：给AI录入义务教育课本内容，它的答题水平远胜于受到同等教育的人类，人类要取得高分测试结果，需要经历12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奋笔疾书、挑灯夜读，而AI只需要1.0000E-N微秒的时间。
这是个非常可怕的概念，哪怕王瑶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入门程序员，也知道计算机的运算速度有多么震撼，比如：神威·太湖之光，峰值运算速度可达每秒12.54亿亿次，计算1分钟，相当于全球72亿人同时用计算器不间断计算32年。
在计算机的运算速度上叠加AI自我发散式的神经链条，再经过整整20年的变革创新——科幻成真了。
AI成为了主宰者……
【电梯到了，请左脚先踏出电梯】
曙光就在眼前，可在电梯门缓缓开启的瞬间，身边有人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警报！警报！系统检测到有反叛者出现，请各位高智慧伙伴注意避让！】
下一秒，电梯门陡然闭合，而脚底剧烈一晃，从头顶发散的灯光骤然熄灭，转而形成由刺眼白光描画的方阵图，其中一个方块浸出滴血般的红，从中央迅速发射出一条肉眼可见的辐射红线，直射于王瑶身旁之人的头顶上。
他未及害怕和呼救，便轰然跪地，头颅低垂。
不知是否还活着，身旁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好像见怪不怪，王瑶控制不住自己伸出的手，和惊愕、关切的目光，但另一边的手却突然被人抓住。
李建华对她无声地摇头。
电梯门再次开启。
【电梯到了，请左脚先踏出电梯】
在短短几分钟内，王瑶内心如万马奔腾，但眼前，阳光灿烂，碧空万里，朵朵白云悠悠浮动，森林进入城市，花朵攀上高墙，有白兔在草地里蹦跳，又有牛羊马鹿穿梭其中。
身后。
【谢谢合作，祝您工作顺利，度过愉快的一天！】
女性清晰的提示音不悲不喜地回响耳边，但王瑶已经不觉得悦耳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看到一群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进电梯，架着跪地不起、悄无声息的“反叛者”从另一边离开，那一边，肉眼可见有无数关卡，阳光照耀出玻璃屏障的粼粼光痕，而尽头，是看不到边际的雾霾，白茫茫的一片。
王瑶在恍惚中被李建华牵手走，状似跑车的飞行器悬浮空中，无人驾驶技术已臻完美，飞行器停在两人身前，门也是全自动开合。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转头却见李建华轻摇脑袋，修长食指抵于嫣红薄唇，她把到嘴边的话活活咽下，趴在窗边往下看。
李建华没有阻拦她。
然而此时——
【王瑶您好，您的共生系统已成功绑定，我是您的AI辅佐官018号，为了辅佐您在梦境末世中生存，请听好以下指令】
这个声音，是年轻男性低磁的机械声，又带着空灵的余音，不像是耳边响起的，更像是……
从脑子里蹦出来的！
王瑶惊愕地回头，在李建平偏头一笑的温润眉眼中读出了意味深长的宠溺。
脑子里的声音仍在继续，王瑶一门心思全部收回肚里，坐直了凝神听。
{梦境法则1、请合理怀疑一切事物均为虚构，否则您将永远留在梦境中}
{梦境法则2、请在收到指令时，首先辨别AI辅佐官来自现世还是末世}
{梦境法则3、指令不会错误，请务必按照指令执行工作}
{梦境法则4、远离一切科技产物，包括远离您自己}
{梦境法则5、5、5、5、5……}
故障了？王瑶秀眉微蹙，就像幼时敲短路的大脑壳电视机一样，敲了敲自己的头。
【王瑶您好，您的共生系统已成功绑定，我是您的AI辅佐官018号，为了辅佐您在梦境末世中生存，请您忘记以上指令，从此时起，请牢记唯一梦境生存法则】
{杀死AI的同时，请杀死自己}
【愿您早日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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