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来跟你查一个人。”
范柳看着我挑起眉毛。
“一个死人。”我补充道:“看样子应该是这个月刚火化,男性,三十岁左右,职业是某家工厂的工人。老家种樱桃的。”
“查什么?”
“查他的生平。”
“那你这范围有些太宽泛。”男人叹了口气,捞出红叶镇的死亡名单,戴上眼镜:“还能再缩小范围吗?”
我:“…………”
“亡魂转世不全,尚留一丝残魂的那个。”
“咳咳咳咳咳……”
范柳突然被茶水呛到,然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你说什么?”
男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翻着名单:“有残魂逃亡?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怎么不记……”
他动作突然停在了半空:“你再重复一遍是什么人?”
“男性,三十岁上下。”我努力回忆着昨晚上见到的那抹残魂的模样:“穿着蓝色工装,胸口好像绣着两个红色的字体,死的时候身体高度腐烂,喜欢吃樱桃。”
“他的父亲是在山下红叶镇卖樱桃的小贩,昨天赶集,我和白慈还遇见他,从他那里买了不少樱桃。”现在想来,那残魂的五官真是与卖樱桃的老大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嗯,我知道了……”范柳摘下眼镜,面无表情地合上了死亡名单。
“你知道什么了?”
“没有。”
“什么?”我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的意思是,你说的那个人还活着。”范柳掏出一个平板电脑,在上面点了几下,调出一篇……新闻?
大大的网络通告红色标题写着:“死后复生轻生小伙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
“你说的这个人名叫李建海,三十二岁,单身,是红叶镇上星湖制药有限公司101车间普通员工。”
屏幕中央是一个留有寸头,笑得十分灿烂阳光的男人照片。他穿着蓝色工装,胸口处用红色线绣着“星湖”两个字,手中捧着一个奖杯,似乎是在公司组织的比赛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范柳推推眼镜:“他的确是曾经‘死亡’过一次,是……”
“报道上说是一氧化碳中毒,在公司职工宿舍烧炭自杀。”
娇俏的声音响起,谢琪琪推门走了进来。
“它还说李建海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高度腐烂,臭味弥漫的整个楼都是。”女孩的脸半边被埋进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冲动自杀,他老家在红叶镇,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父亲。那位父亲也的确是种樱桃为生。”
“………………然而,当他被送往红叶殡仪馆,临近火化,遗体却突然坐立而起,吓坏众人……”
我眯着眼睛,仔细阅读着新闻的文字:“你们当时在现场?”
“我……”范柳张开嘴刚想回答,却被谢琪琪打断:“小黑当时跑外勤去了,只有我在。”
“你?”我看了她一眼:“你当时看到李建海死而复生?”
“是真的。”女孩点点头,一脸不可思议:“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吓了一跳。”
“琪琪当鬼差的时间并不长,经验可能不足。”范柳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把女孩护在身后:“这些都是误会。”
“误会?”
我扬起眉毛:“尸体都已经发臭了怎么可能是误会?”
“那只是夏天不爱洗澡的汗臭味。”范柳毫不在意地对我摆摆手:“有时候总是这样。事实其实并不惊奇,流言蜚语却能将其无限扩大。”
“就比如说你只是手指划破流出血液,第二天可能就会转出你割腕轻生,最终导致伤口感染截肢的传言。”
“李建海这件事,估计只是天热后在宿舍中暑昏迷。”
“据我所知,星湖制药职工公寓中并未安排空调,这就导致夏天到来会使得公寓内部热得和蒸笼一样。”范柳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你看……这个在公司帖吧上有人吐槽。并且,事情闹得还挺大。”
“在这个背景下,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红叶镇这几天一直处在异常高温,天气炎热。而李建海作为车间工人,一直在流水前线工作,任务繁重。并且因为一直单身,他的卫生习惯并不十分良好。直接导致了宿舍中的异常臭味。
那天,李建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职工公寓,时间已经很晚了,公寓里的人群都已经熟睡。他的活是公司中最脏最累的体力活,再加上最近与老家的父亲闹了矛盾,心情不好,就没有洗漱直接和衣而睡。但是他好像并没有勤通风,公寓的窗户是紧关着的,这就使屋内空气不流通,加剧了气温的升高。再加上李建海有个坏习惯是蒙着脑袋睡觉。被子里氧气稀薄,再加上屋内炎热。种种因素叠加之下导致他中暑了,陷入昏迷。
第一个发现他的‘尸体’的是他所处的工作小组组长。李建海作为熟练工,平时是小组中的‘顶梁柱’,一旦无故旷工,小组长会立马察觉。在怎么都联系不上他的情况下,组长选择亲自去李建海公寓中查看。方一走到他公寓的门口,组长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臭味。
“……这种汗臭混合着屋内腐烂动物肉的蛋白质臭味,很容易会被误认为尸臭。联想到最近几日,李建海心情不佳,现在又怎么叫门对方都不回应。组长在惊吓中误以为李建海‘死亡’。因此而选择报警。”
“报警?”我插了一句。
“对,报警,并没有叫救护车。”范柳点点头:“因为这是在组长认为李建海已经“死亡”并尸体腐烂的前提下,觉着叫救护车已经没什么用。”
警察破门而入后,被屋内恶臭震惊。而李建海此时已经因为缺氧与极端高温环境下,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已经进入假死状态。而此时出警的只是经验不足的新任辅警,因为心理障碍因素,第一次见到死人让他失去冷静,慌乱中没能遵循既定流程,在确认死者身份后选择直接让殡仪馆接走遗体,跳过法医验尸流程。
“这说不通。”我打断了范柳的猜想:“现在不比从前,验尸阶段是跳不过的。就算是拉到殡仪馆,也得重新走一遍流程。各种死亡证明得需要开具。”
“这就是媒体的无赖之处了。”范柳返回了新闻页面,伸出食指点点上面红色的几个大字:“临近火化,这是个很宽泛的概念。一天是‘临近’,一周也是‘临近’。甚至我还可以说我自己目前也是‘临近火化’,因为我距离火化炉比较近。”
“你真幽默。”我对男人的冷笑话嗤之以鼻。
“这只是个比方。具体的情形是这样的……”谢琪琪举起了小手,补充道。
那天,李建海的“遗体”被运送到了殡仪馆停尸处。
按照规定,是需要谢琪琪登记。然而那时候,李建海的家属未到场,死亡证明没有,手续也没办齐。在谢琪琪的眼中,这句遗体就是妥妥的“黑户”。
“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就把他推到了停尸间,先去忙别的事情了。”谢琪琪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之后呢?”
我问道。
“之后的事情就和报道中一模一样。”女孩笑着拉住我的胳膊:“临近‘火化’,李建海突然直直的坐起来,吓了我一跳。”
“恰好那个时候,他的父亲也在民警的陪同下前来认领遗体,就正好看到了这个大变活人。”
“哈哈,你是没有看见当时的情景,那个警察小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差点吓晕过去。笑死我了。”
她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是吗?”
我也笑着,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也就是说,这场所谓“乌龙”中,警察也是目击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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