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衡砰一声关上门!
她坐在地上,死死靠着大门。那是李临?他是活人吗?还是和宋槐一样的……
她不敢开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第二个活死人。一直坐到天黑,才打开了一丝缝隙。长身玉立的人依然还在外面,他比宋槐鲜活多了,会动,会四处看。
听见动静,他看向萧玉衡,轻声道:“别怕。”
这句话的背后藏了很多意思,萧玉衡打开了门。见她接纳自己,李临上前一步跪在门外。从前,只有拜师的时候,他才行过大礼。
他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师尊,让你担心了。”
萧玉衡道:“多年了无音讯,如今回来做什么。”
“我又无处可去了。”李临轻轻握着萧玉衡的手,抬头道:“师尊,再收留我一回吧。”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塌,李临太高了,睡在榻上很局促。他似乎很累,躺下后就睡着了,萧玉衡站在他床边,想伸手探探呼吸脉搏。
犹豫许久,终究没有那样做。李临似乎变了很多,比如做饭比以前难吃,他解释说太久没做过手生。他真的在四方院住了下来,对前事闭口不谈。
偶尔问起,他只说一句。皇帝病重,时常昏睡,已经没有力气折腾李家。四方院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模样。这天,李临在院子里冲水,久违的春天到了,天气依然寒冷,他却用冷水冲洗。
萧玉衡想制止,入眼是李临匀称的肌肉和光洁的皮肤、天黑,大桃树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
她不自觉走出屋子,快靠近时,对方突然转身。萧玉衡吓了一跳,胡说道:“我……不是偷看你洗澡。”
李临笑了笑,抓起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那里在跳,温热手心放上去时,跳得更快。萧玉衡偷瞄,他身上有没有那个红色的咒。
好在没有。李临道:“不冷。”
那个疑心消了,新的疑惑又升起,萧玉衡盯着李临身前想。
好大的胸啊……她才觉尴尬,李临只穿了条里裤,被水一浇,跟没穿一样。这小子长大了,她连忙把手抽回去:“……穿好衣服,还是冷的。”
“修行之人以天为盖,地为床,怕什么冷?”李临学她说话。
也不是从前那个古板正经的小孩了……萧玉衡道:“你还是走吧……”
她没有看李临的神色,退了一步说:“我不想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我不想再和你们家再有什么关系,你走吧,我本来,也要走的。”
李临默了片刻,套上外衣说:“我给你造个大院子,好不好?”
萧玉衡猛得抬头:“你现在到底是什么人?!如今,还是金雀朝吗?”
李临道:“师尊在说什么话,自然是金雀朝。”
萧玉衡取出那件玄色大裘扔到他身上,灯火下,大裘上的暗纹泛起暗黄色的光。萧玉衡质问道:“宋槐呢?!我的书呢?那本画着乾坤轮回咒的书去了哪里?!你怎么能穿玄色?怎么能用……怎么能用五爪龙的暗纹?!”
她一口气喊出所有疑问,见李临不否认,道:“你不是李藏风第十八个儿子,你是第十九个……”
那晚,萧玉衡拿起包裹出去找人,却发现符咒书不见了。她找了很久,只找到一张很皱的纸。上面文字凌乱,笔画都不连在一起,看起来是个握笔很艰难的人写出来的字。
萧玉衡花了很久才判断出来纸上写的是什么。
“多谢姐姐照顾临儿,不用担心他被宫中召去,他并非十八子,而是十九子。”
想起宋槐天天吓她,原来是想感谢她。萧玉衡道:“九九归一……九九归一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献祭了前面的十八个,才能有你的今天!”
她痛苦道:“你早就知道她已经死了……那本书除了我,只有你能看见……你早就知道乾坤轮回咒……
“我去过将军府,他们带走了好多人,我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你……我以为你和你那些哥哥一样,会被折磨死……那本书除了我,只有你能看。而宋槐身上有正确的咒,你用这个和宫中做了交易,保住自己,又一步一步,做到今天的位置是不是?!”
李临久久不语,他双指成诀,灵流自指尖升起,一道奇异的符慢慢展开。对于这个时代,凌空画符尚有难度,萧玉衡怔道:“你什么时候……这是什么?”
李临:“摄神法诀。”
萧玉衡跟着念了一句,不等细问,二人的衣袍无风自动,李临自行封闭五感,同时握住萧玉衡的手,控制着她,将摄神符推在自己心口。
摄神符成型,风雪立刻灌进萧玉衡眼里,与此同时,神魂巨震!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神识,那么她会马上看见李临的回忆,可是她身上有山月的神识。
回忆套回忆,识海震荡,这个萧玉衡不明所以,一味压下那股分裂般的意识,直到视线清晰。她看见了李藏风,手里抱着宋槐。
他在风雪里赶路,而自己追着他。不是自己,是李临。李临拦住父亲,质问道:“您要带她去哪?!”
李藏风推开他道:“鬼祟之物,你说如何!”
李临一怔,一股热气自胸中冲上天灵,却在半途化作冰水,浇得骨头缝都凉了:“你只看见她身上的咒,看不见她的伤是不是?!”
李藏风道:“滚开!你个不忠不孝的东西!居然敢藏宫中逃奴!”
李临崩溃道:“怪不得师父天天骂你!你简直活该!”
李藏风一脚踢在他腹部,踢得五脏六腑都快碎了。将军府里燃起大火,浓烟滚滚,宋槐在大火中变成灰烬。
画面一转,父子二人到了金碧辉煌的金雀皇宫,李藏风手持金鞭,在大殿上发狠地抽打李临。那根鞭子好像一座山,把李临压进金砖里。
珠帘后的皇帝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李临如同死狗一般,他才抬手制止。
“咳……将军何必动这么大的怒气,孩子思念母亲也是有的,不过,朕的宋美人呢?怎么没有带回来?”
李藏风跪地道:“启奏陛下!宋氏身带不明咒印,臣恐其被鬼祟附体,迫害陛下,已经将她烧了。”
“你说什么?!”皇帝还未发话,一个白头白须,头带冲天玉冠的老头冲了出来:“你……你把她烧了?!”
“鬼祟邪物,不烧,难道留给萧掌门?臣还发现宫墙以西,那片荒地里有很多这样的尸体,臣也一并烧了。”
“好好好,将军不光保家卫国,还替上清派斩妖除魔。”最后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他与皇帝交换眼神,皇帝阴测测笑道:“将军为朕解忧,朕感激将军,你这小儿子不太听话,不如留在宫中,朕给你管教。”
李藏风叩拜谢恩,皇帝笑道:“将军如此乖觉,朕是不是该赏你?赏你什么好呢……啊!你那十六和十七子,就此送还,随你归家去吧。”
两个太监端着两个盒子上前,那盒子四四方方,人头大小。李藏风面无表情,平静得接过盒子,叩首告退。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再看李临一眼。
皇帝从龙椅上走下来,蹲在李临身边道:“啧啧啧,得李卿这种忠孝臣子,朕真是三生有幸。你母亲是个难得的尤物,活着的朕玩够了,不知道死而复生的是什么滋味,可惜了,被你那没劲的爹给烧了,扫兴!朕与她恩爱一场,也收你做个义子,如何?”
萧掌门道:“陛下,宋氏身上的乾坤轮回咒是可用的!李藏风把她烧了,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皇帝又开始咳,快把肺都咳出来。
“二叔,这世上什么事情一蹴而就?先前让你别急着丢,多等等,你就是没耐心。”他踢了一脚李临:“放松些,没了再试,不是又有新人了?”
上清派的掌门萧问天,年余百来岁,他已经握不住银针,在李临身上下针总是不准,反反复复刺很多次。李临在石台上躺着,身上没有衣服,他觉得很冷,但很快就不冷了。
眼前有一方小窗,日月从窗口轮换,不知几百次。萧问天每天絮絮叨叨,说再不成功,他就没时间了,金雀朝也快没时间了。李临道:“左胸肋骨处那一针,你忘了注灵。”
萧问天浑浊的目光一滞,愣道:“什么?”
李临道:“左胸肋骨那一针,没有注灵。”
银针从老头手里落在地上,萧问天目露恐惧,旋即狂喜道:“你……你……成了?!成了!!!”
他捧起李临的脸,左看右看,兴奋道:“比你母亲还好!本座成了!!!本座成了!!!本座是这修仙界千古第一人了!”
他赶忙去告诉皇帝,手却被抓住,李临捏起那根银针,送到萧问天手中:“缺一针。”
萧问天正陷入狂喜,没有察觉异样,他接过银针,在李临肋骨下补上那一针。这一针之后,满身的咒突然变淡,慢慢融入皮肤。
李临更鲜活了。
萧问天道:“你真是……不枉我从陛下手中留下你,好孩子,你记住,如果不是我萧问天免了你无尽的折磨。今日是你的新生之日,李藏风不要你,往后,你就认我做师父!”
百岁老头步伐如风,狂奔着离开地牢。李临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师父……”
回忆到这里结束,萧玉衡被推了出来,脑子发胀,仿佛快从头里跳出来。她晃了晃往后倒,所幸被李临接住。泪水自涌出。她看向李临的胸口,伸手触摸。
李临轻轻握住,灵流自掌心涌出,从胸前抚过,乾坤轮回咒徐徐展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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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匣中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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