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钩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只是一个小妮子罢了，因为她跟断尘撕破脸并不值。
反正看林钟那没心没肺的样，再加上断尘这个即使当真对她产生了情愫多半也不会说出口的‘哑巴’，自己也压根不用着急。
时间还长，而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钩吻接替断尘御剑飞向锁身柱，林殊几人等待已久，周遭不妨还有下了课来凑热闹的宗门弟子。
“嘶——”
不知是谁率先倒吸了一口气，引发连锁反应。
林殊刚与大长老交代好后续，偏头看向引起骚乱的三人，越过钩吻的视线定格在后方，连手里的玉简掉到地上都不知道。
几十道目光都注视向自己，林钟的挣扎也越发用力，可断尘就是不松手，身体异常紧绷。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饶是钩吻也没见过他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时候，一时不敢接近。
“师父，你没事吧？”
林钟仰头只能看见他的下半张脸，关切地问出声，结合刚才钩吻的前文，似乎师父将她当成了某个人。
似曾相识的一幕，林钟又想起在泉底和公子阳焱的遭遇。
也不知道他跑出去没有。
“你在想谁？”
胸口的震动把林钟从回忆中拉回，断尘冷冰冰的声线让她一激灵。
双手勉强能拍到他的腰腹，林钟放柔音量，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程度安抚道：
“我没想谁，师父乖，你快放开我吧，真的会被误会的。”
尾音都带着颤，好在断尘终于舍得放手，林钟慌不择路地逃跑，身后似有豺狼虎豹。
“宗主，刚才我差点从剑上摔落，是断尘师父扶住了我，才有所见一幕。”
林钟在心里默念冷静二字，向林殊解释误会，声音故意放大，同时也说给周围人听。
“既然如此，你可得好生感谢你断尘师父。”林殊略有所思，将打魂木递于断尘方向，“不如这刑罚就由你师父亲自施行。”
“不可以！”
另一道尖锐的声线打断林殊的计划，众人皆往声音的源头看去，在锁身柱的入口处，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那。
来人头戴华冠，穿着绫罗绸缎制成的华服，脚踩金丝布履。
面容消瘦、雌雄莫辨，一双上挑的丹凤眼锐利地刺向前方，竟是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太监。
“林宗主，既然你也说了断尘与此女是师徒关系，将处刑交付给他，岂不是明着包庇此女。”
“这不是乔公公吗？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林殊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有意往前走出两步把林钟挡在身后，和孤身前来的乔闫周旋，“林钟和钩吻受刑期间的画面本宗都通过琉璃镜传给皇宫，你们可还有什么不满？”
“皇上并非不满贵宗门的处置方式，只是魂罚不同身罚，您既然不亲自动手，不如让本公公代劳。”乔闫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离林殊两米远的距离站住，话里话外都在明示林殊把行刑权交由他。
一时没有很好的借口拒绝，两方都陷入沉默，无声地对峙着。
关键时候断尘踱步至两人之间，转向乔闫，垂下眼帘俯看着他，薄唇开合。
“既然你如此想行刑，便请吧。”
“断尘！”“你疯了吗？”
林殊和钩吻一左一右，皆是不敢相信断尘的决定。
然而等钩吻被强制脱去上衣满头疑问地抱住锁身柱时，断尘拿过林殊捏在手里的打魂木递给乔闫，“四十鞭。”
“……”
现场一片寂静。
林殊大手一挥，把围聚在场的弟子们都斥逐，只剩下他们四人和受罚的钩吻林钟。
乔闫额边的青筋迸出，他想出声拒绝，视线却不由得被钩吻强健的后背肌肉吸引，牙根咬得咯吱作响。
“好，你狠！”断尘实施的美男计正中乔闫三寸，他一把夺过打魂木，脸上看起来不情不愿，脚下步伐却越发加快。
钩吻只觉背后快被盯穿，扭头就看见乔闫顶着那张阴阳脸，眼底尽是疯狂。
意识到自己被断尘卖了，他破口大骂，“断尘你个狗东西，牺牲我色相！啊——”
用万年槐木枝炼制成的打魂木韧性十足，随手一鞭就将皮肤打出红痕，又被披散的长发半遮半掩，竟生出凌虐的美感。
乔闫越打越兴奋，完全将林钟抛之脑后，沉重的呼吸下，甩出的每一鞭都使出全力。
“魂罚……还需要脱上衣的吗？”林钟试探地问道，诡异且奇怪的氛围让从小在孤峰长大的她摸不着头脑，只能捏紧领口求助身边其他人。
林殊无从解释，选择无视。
不得已，林钟只能把注意打到断尘身上，好奇的跟他重复自己的问题。
不同他人，断尘没有半分犹豫，脱口而出，“自然不用脱衣，乔闫只好男色，他膝下娈童无数，不会拒绝此等‘美差’。”
“啊？”林钟五官都因为震惊而放大，大长老见她感兴趣，继续透露道：“咳咳，其实他以前就打过钩吻的主意，数次来忘仙宗找人，结果又灰溜溜的被打跑。”
“原来宗门里传的小道消息竟然是真事儿？！”只不过性别出了错。
“哈哈哈哈。”大长老放声长笑，“毕竟一切传闻的根据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嘛。”
这边聊得火热，钩吻那边无人问津。
一开始还能听见他骂几句，到后半程时已经没了声音。
林钟心头一咯噔，想上前几步查看他的状况，但被断尘拦住，“别过去。”
林殊也在一旁附和：“打魂木极其消耗挥打者的灵力，以乔闫这种毫不留力的打法，最多三十鞭。”
他话音刚落，乔闫的鞭势就明显减缓。
“十九鞭了。”林殊数道。
如他所说，乔闫最终只挥动了二十九鞭就已经精疲力竭。
林殊好心地扶他到一边休息，路过断尘和大长老时疯狂打眼色。
大长老有眼力见率先收拾场地，传商贯来把整片背都没一处好地方的钩吻送去云海阁疗伤。
“四十鞭还剩十一鞭，你们这是做什么！”乔闫眼睁睁看着钩吻被带走却无力阻止，只能任刑罚结束。
林殊故作惊讶，回他，“哎哟，乔公公不是以万事通著称吗？居然不知道我忘仙宗的处罚机制是行刑人必须负责整个流程，一旦停下，就视为结束。”
言外之意，是你自己逞强。
乔闫被怼得气急攻心，一口血逼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回去，“林殊，你真是好样的。”
“彼此彼此。”
锁身柱空出，大长老随即就要唤林钟上前，就见她已经走到柱边抱住。
“少宗主连领罚都格外积极呢。”大长老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恼，林钟率直是好，可也容易吃亏。
“应该的，只是辛苦师父了。”
林钟其实认出了乔闫就是在虚画界内四位皇宫护法之一，他们以这位太监总管为首，修为至少有化神中期。
连他都只坚持了二十九鞭，师父要是把四十鞭肯定会把灵力都耗尽吧。
想到这里，她趁刑罚还未开始赶紧跟断尘商量。
“师父你慢慢打，可别累着自己。”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林钟是没经历过魂罚就以为它与身罚无异，咬咬牙就能撑过去的。
断尘从大长老手中接过递来的打魂木，上面还残留着钩吻的血。
双指拂过之处焕然一新，同百年前近乎一模一样。
大长老已经退回到林殊身旁，倾覆在他耳边轻语。
林殊只是点头，注意力聚焦于锁身柱不敢分心，断尘却迟迟不下手。
“林钟，即使四十鞭后可能三魂尽散、记忆全失，你也还想继续吗？”
传音到林钟脑内，断尘不死心最后给她一次机会，“只要你不愿，无人敢强迫你。”
林钟呆滞了几秒，而后反应过来断尘没有动嘴，于是以相同的方式传回。
“师父你不必多虑，林钟会承担所有后果，绝不会怪师父的。”
“你终究还是这一个选择。”断尘运转灵力，顿时狂风大作，从他脚底延伸出去的冰面在他踏出第一步时骤然崩裂，“既然如此，为师…绝不会允许相同的错误再次发生。”
冰花飘满空中，在断尘正上方汇聚成一朵含苞待放的冰莲。
“断尘停下！魂身受损是会被反噬的。”林殊一眼就认出那是断尘的仙魂真身，不出所料，待冰莲凝聚完成后，花瓣徐徐绽放，露出莲心的少年虚影。
他从沉睡中苏醒，满心满眼都是不远处的背影，脚尖微点莲心如轻羽般飘飞至她身后。
“徒弟犯错，师父应当一同受罚。”少年赤脚傲立于世，脸庞虽还稚嫩，可已初见如今断尘的风范。
他的个头堪堪能把林钟圈住，双手覆其手上，一同被锁住。
断尘心意已决，无人能动摇。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林钟刚意识到身后来‘人’是谁，刚想劝阻就被一鞭子抽得噤声。
灵魂都在震荡，打魂木的本体虽抽在断尘魂体上，可对林钟三魂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她不敢再分心，屏气凝神迎接下一鞭。
断尘的鞭法不如乔闫凌厉，但胜在稳定，每一鞭都卡在林钟的极限边缘。
“第十七鞭。”
林钟整个人都已经有些混沌，意识忽远忽近。耳畔时不时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总在关键时刻把她的神志拉回。
六月……六月…六月！
“嗬！”林钟猝然睁眼，像溺水的人抱着浮木大喘气。
锁在柱面的手被人十指紧扣，伴着断尘平静地数数声，林钟又回归清醒。
“第二十九鞭。”
到钩吻结束时的鞭数，林殊握紧双拳，期盼林钟成功渡过三十这道坎。
她已经远超普通弟子所能承受极限的十五鞭，虽然是有断尘魂体相护只承受一半对三魂的伤害，可所感受的痛苦一丝不减。
林钟自身的意志力早已不止元婴，从前是因为她内心杂念太多导致道心不稳才无法突破。
魂罚途中林殊能明显察觉出那道一直拦住林钟突破的坎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只要扛下这四十鞭，她必能踏入化神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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