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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两点零二

我爸妈的确是形式婚姻,从小我就一直怀疑我爸是不是有白月光之类的,还悄悄监视过一段时间他们科室的女护士,看他有没有和其中任何一个人有暧昧的行为。

结果确实是没有——谢凡秋这个人,确实很适合做个医生,他冷静得可怕,除了职业,就好像没人值得他投入感情,包括他的妻子女儿。

我妈有时候会说我和我爸某些行为很像,我就失笑:“我有他那么断情绝义吗?”

可是我也不随我妈,卢女士虽然是个医生,却酷爱追剧看番,瑜伽健身,旅游徒步……活得比我一个十五岁的女高中生更朝气蓬勃。

尤其是我还很排斥学医——这样看来,我可能真就是他俩从垃圾桶里捡的。

否则他俩怎么可能狠心就这样把我扔在学校。

我们学校住宿生大都是家离学校比较近的,比如说在二区,三区,像我这样被强制塞进来的很少见。我拖着个行李箱,跟在虞温身后一张张填登记表,眼睛在一个个门牌之前略过。

“213。”虞温拿一把钥匙在我眼前晃一晃,抿着嘴笑道,“保管好了。”

“宿舍都有谁啊。”我才想起来我们住的是四人宿舍,“我们班的吗?”

她摇摇头:“都是隔壁2班的。”

国大附是个好高中,我已经多次强调,无论是从优质的学习环境,还是雄厚的师资力量,抑或者是住宿条件,当然,如果说没有碍眼的人的话,可能会更好。

“温温,你回来了啊?”

书桌前的短发女生甜甜地喊着,一回头,却看见双臂交叉,默然立在一边的我,脸有一点点僵:“谢知新?”

“你们一个宿舍?”我有点不敢置信。

眼前的人正是我和虞温第一次生气的主要来源,那天在体育课上号称是她以前初中同学的女生——李之纯。

看不惯她,当然不是因为她仅仅和虞温聊过一次天——她初中也在临京一中,最开始和周蓝祺玩的不错,只不过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两个人闹得十分不愉快,那时我和周蓝祺没在一个班,只听说他们班十有**的人都跟着李之纯孤立周蓝祺,当时初三学业太紧张,每天不分昼夜地刷题做卷,生怕自己考不进重点班,哪里有闲心再管社交方面的事,只记得周蓝祺有一天拉着我到操场上哭了一回。

后来中考过后再问时,她已经不肯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说两人是绝交了。

李之纯的长相其实是和虞温有点像的,白净的脸,水润的眼睛,细密的睫毛,单纯无辜,但也许是因为说话语调及动作,两人的气质却大不相同,同样的事,虞温是执拗可爱,她就是心思太重。

她当然知道我是周蓝祺的朋友,神情却没有我预料的难堪,反而露出一种旧相识似的微笑,站起来伸出手道:“好像快一年没见过了。”

我点了点头,拉着行李往空余的床铺走,经过她的时候,在那只伸出来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

“李之纯?”我嘴里翻来覆去咀嚼着这个名字,脸朝着虞温躺着,“你以前的同学?”

虞温捧着单词书在对面床铺上坐着,目光落在我身上,小声地提醒道,“别念了,人家在上卫生间,可能会听到。”

“我管她呢。”我一下子坐起来,“我早就想问了,你不是海市人吗?哪里来的以前的同学,还是李之纯?你俩咋认识的?”

“诶呀,就是……”她欲言又止,朝洗手间的方向瞄了一眼,身子往前凑了凑,用气音小声地解释,“我妈妈一直在临京。我有一年暑假来这边玩,我妈给我报了英语补习班,之纯也在班里,然后就认识了,没想到高中在一个宿舍里。”

“哦……”

李之纯也来住校是我没想到的,记得她家也在一区,离得还不算远,难道她爸妈也对她学习要求很苛刻?

我在这胡思乱想着,虞温忽然笑了:“谢知新,不要和我说你也不喜欢她。”

“啊?”我怔了怔,“我确实不怎么……”

“你不喜欢的人好多,怎么都是和我一起玩的人。”

“我……”

我呆了一下,见她半眯着眼睛,在那里得意地小声笑,突然反应过来她的言外之意,顿时无语地躺倒:“虞——温——你不是一个这么自恋的人吧?”

她也不说话,只是在那里笑得不行,单词书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看得人心痒痒。

我跟着笑了两声,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等等,什么你一起玩的人,你和沈信安什么时候在一起玩儿了?”

她笑得更厉害,不过担心我变脸,一边浅笑一边赶忙摇头否认。看着虞温那张明媚灿烂的脸,我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三两步从床上下来,踩到虞温床铺边的台阶上,一只手臂放下来,缚住她的双腿,“不许装傻,赶紧好好说。”

“没有啦,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嘛。”她赶紧按住我的胳膊,装模作样地哀求我赶紧放开她。

“那如果是真的呢?”我突然问。

“什么真的?”

如果虞温知道沈信安真的喜欢她的话,会怎么样?

坏了,也不知道虞温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肯定是喜欢帅的吧?沈信安好像算是比较帅的吧.....再加上人也幽默活泼,异性缘一直很好,喜欢他的女生也那么多。

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我不看不上沈信安,就天然地认为他配不上虞温,但实际上她真的可能会喜欢上他呢?

如果他们相互喜欢的话,是不是就可以……

我看着她笑语晏晏的神色,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问,拍了拍她的腿,“没什么,赶紧睡午觉。”

无论怎么想,还是觉得帮着沈信安追虞温,是对我们友情的一种作践。

临京四月,雨晴风暖烟淡,午后的气温也算得上是刚刚好,我头不知怎么有点痛,难受地眨了眨眼,忽然见虞温坐在我床头,迷迷糊糊地,只觉得稀奇,她怎么在那里,也不说一声,怪吓人的。

“虞温?”我眼睛慢慢睁大,意识也逐渐回笼,轻轻地喊着她。

她的眼神不在我脸上,半睁半合地发着呆,忽然听到我喊她的名字,睫毛觳觫一下,慌乱地把手从我的手上移开。

我听见我干哑着嗓子问了一句:“几点了?”

“一点四十。”她没有看表,即刻答到,“该上课了。”

“嗯……”我黏黏糊糊地翻了个身,侧对着虞温,把她的手抓回手心里,枕在耳朵下面,继续闭上眼,“不要。再睡几分钟。”

“不行。你现在身上热,不起来散散热一会儿出去要头疼的。”她作势要往床下走,却奈不住我硬要拉着她不让她离开,鼻尖轻嗅着她手中的香气。

她拿我没办法,手贴在我脸上几秒,才忽然感觉出不对劲来:“谢知新,你脸怎么也这么烫?”

“谢知新?”

“别吵。”我皱了皱眉,“下午有英语课,英语老师不让睡觉。”

“……你先松开我,我去拿体温计。”

“哦………”

我难耐地又转了个身,头在枕头上频繁地蹭着,一时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哪个部位在痛。

高中以来,每天平均睡六个小时已经成为习惯,有时稍微熬个夜,头就会发晕,久而久之,好像头总是沉闷闷的,极少有完全清醒的时候。究竟发没发烧,连自己也感觉不出来,只觉得头想挨着床。

“温温,你还没走?”

“之纯……你能先看着知新一会儿吗?她可能生病了,我去找班主任帮她请个假。”

“行啊,你别着急,现在还不迟。”

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传过来,不用想也知道是李之纯的增高鞋。今天她站起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本身并不是很高,只不过穿了鞋才显得略比我高一点。

“需要给你倒点水吗?”李之纯用她那甜腻的声音问。

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脚步声停了几秒,紧接着响起的是汩汩的流水声,李之纯正在用纸杯给我接水。

我闭住眼,意外地觉得这声音是如此是舒服,过了一会儿,声音停了,嘴边沾了点湿润。

“有点烫,小心点儿。”

我仰起脖子,就着杯沿小口喝了几下,有点恼火,这李之纯是故意的吗?接这么烫的水。

喝了两口,头上冒了一头的汗。

她估计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笑了笑,“宿舍饮水机温水水龙头坏掉了,我给你先晾一晾。”

“……谢谢。”我背朝外动了两下,问:“几点”了。”

“两点零二。”

两点零二。还有二十八分钟午读结束,第一节英语,我脑子忽然绷了一下,英语这节课好像要做卷纸。

下午两节课挨着做完,晚上自习的时间就要核对修改。

我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勉强坐起来,“李之纯,我包里有退烧药,去给我拿一袋泡着。”

“不用,虞温给你泡着一袋了。过两分钟喝了就行。”她立即答到,双臂交叉着靠在那里,一副任君差遣的样子。

我突然意识到哪里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不去上课?”

“我?校队今有训练,我请过假了,两点半才去。”

“你……”我迟疑了一下,“你是练体育的?”

“对啊。”

“什么项目?”

“网球。”

“哦……”怪不得。

怪不得上次明明2班没有体育课,却能在操场遇到她。

她和虞温在那里倒是聊得谈笑风生,怎么现在倒是惜字如金了。

也不知道是对我没话讲,还是和虞温太有话讲。

等药凉到终于可以入口,虞温终于一身凉气地跑回来了。我坐在床边把碗盛满药仰着头喝,不知道虞温从哪里找来的一袋颗粒,李之纯更是加了两倍的水,又淡又苦,喝得人胃里不舒服。

“谢知新。”她围着一根红围巾,手提包护在怀里,一凑上来,才发现头发**带着些雨。她浑然不觉地四周看一看,“李之纯走了?”

我身上有了点力气,从床上转移到了桌子前,半撑着头,把她肩膀往我自己这里拽。语气有点不太好:“外面下雨了?”

虞温由着我用毛巾包住她的头:“小雨,根本感觉不到。”

她把红围巾挂在柜子前,从包里夹出两张平平整整的卷纸递给我:“老师说了,你现在寝室做卷纸,成绩暂时不计入,等晚上好点了来听讲就行。”

那天的后来,虞温陪着我在教室做完了一整张卷纸,她几次三番想要把我从她身上推开,以至于差点生了气,但看我病恹恹的样子,又硬生生消了火。

虞温,你有没有觉得你自己真的挺好欺负的?

“我怎么了?没听清。”她停下来问我。

我摇头,“没什么。”怎么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那时候的我,一直觉得虞温是一个好脾气又顺从的人,从来学不会拒绝,虽然单纯不是缺点,我却总担心她为此吃亏。

直到很多年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的担忧是多么的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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