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舒的班主任本月要来和市参加学科主题教研活动,已经定居和市的班长在朋友圈刷到了这条消息,主张着要在和市举办一场同学聚会,邀请班主任一同参加。
班长是个热情如火的性子,在班级群里疯狂刷屏。
【@weifeng @Normal @时蔬,你们三个必须得来吧?我可是早就听说你们仨都在和市工作了,不来说不过去吧?】
Normal:【包来的呀,怎么能缺的了我?魏枫也得来,魏枫不来我去他家把他绑过来,他以前可是班主任最器重的学生。你会来吧?@weifeng】
Weifeng:【嗯。】
他怎么还是一如既往地少言寡语,真是个冷性子,什舒在心里默默吐槽。
班长:【那么什舒呢,应该也能来吧?】
什舒是个内向的人,成绩平平性格更加平平,和很多女生一样扎着普通的马尾辫穿着深蓝色的校服,扔到人堆里没人会注意到她。
这样的人自然没朋友。
读初中的时候班上女生很少,且女生个数是单数,大家两两一结对,拉着小手一起上厕所,一起放学回家。
而什舒,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女生。
大家都有各自的小团体,只有她独来独往,沉默着听别人说话,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参加同学聚会无非就是把N年没见的人重新聚在一起,再咀嚼些上学时候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她小透明一个去了也是听别人说话,还要A酒店的饭钱,不如在家里吃省一点。
况且她怕昔日的同窗如今混得太好,那样她会破大防的。
这样阴暗的心思她很少对人讲,私底下只会和周施雪聊聊。
什舒很想回答“不”,如果这只是一场单纯的同学聚会,她会找各种理由推脱,但这次聚会有班主任在,她却不好拒绝了。
初二转学的时候,她第一次踏进这个校园。
“这学校好破啊。”她这么说着。
“你还想上多么好的学校啊?”妈妈回她。
家在村里,村上没有小学,于是妈妈把她送到了镇上读书,每天都要坐四十分钟的校车,既费时又费钱。
现在妈妈城里的工作结束了,家门口有初中读,自然就转学回这读了。
家里条件不好,她也不能要求什么。
这个班同学很少,这个教室好破,这学校不在街上,在这里我没有朋友。
她来到校园的时候有巨大的落差感,觉得这个学校哪哪儿都没城里的好,城里还有好朋友,这里的同学她一个都不熟悉。
更可怕的是,她的初中班主任是她的英语任课老师,而她的英语从小学开始每次都只能考三四十分。
新的班主任特别负责,和她以前的所有任课老师都不一样。
每次上完一篇课文,他都会叫同学们背下来。不在小组长那儿背,要到办公室里背,背给英语老师听,每一名同学他都亲自检查。
每到午休的时候,什舒班上的同学会把班主任的办公桌围起来,在那儿排着队等背书。
每天中午英语老师都要听写,当堂没有听写出来的放学后要再去他办公室听写一遍。
作业也是一样,做错的全部自己订正过来,然后在办公室讲给老师听,为什么会做错,现在订正的这个答案是个什么道理。
这位老师上课很西化点名,一节课的时间他能把全班同学的名字都点一遍。什舒因为基础很差,经常被老师点名问答案,有时下课老师还会问她有没有听懂。
就是在这样高强度的英语学习之下,什舒的英语成绩很快从班里面的倒数跑到了前列,有一次甚至考到了第一名。
英语是拉上了,可是初二要学物理,这简直要了什舒的小命。
她从不是个好学自律的孩子,老师上课读一下课本,回家就要做练习册。她上课明明听懂了,回家做的题目和课本却是两模两样,完全没有相关性。
不会做就搜题,搜完题目美美地打开电视机追八点档的仙侠剧,成绩又是一落千丈。
什舒看着期中考的成绩默默叹气,但是她不作为。照样追剧玩手机。不是她不想改变,她确实没有办法。她就是不会做物理题目嘛,打死也做不出来,每天都处在自暴自弃的状态。
老班发现她的情况不对,经常把她喊到办公室里开导,鼓励她好好学习就能上一中,考上一中再考个好大学就能改变农村孩子的命运。一中诶,一中是全县最好的高中,上了一中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大学的大门,毕竟一中的本科率有99%。
小小的什舒并不懂得什么叫改变命运,但她总听大人们夸奖谁家的孩子学习好,谁家的孩子工作好,谁家的孩子能挣大钱。她也想让邻居当着妈妈的面夸她成绩好,她想让妈妈以她为骄傲。
她只是想着,不会付出行动。
向她这样的人在农村学校有很多,班主任见了于心不忍,总是想着要帮这几个小孩,也许“推”她们一把,命运就在此刻改变。
每天晚上放学的那段时间,班主任把他们几个学习物理有困难的同学单独留下来讲题,拿出自己从书店买回来的物理习题卷,每个人分一张做。
会不会做卷子上的题目都要坐在那里想半个小时,动不了笔就思考,思考不出来就看书,总是要有一点想法,实在不行看有没有什么公式能往上套的。
什舒看着题目上的拉力做功,机械效率,头晕眼花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可是她东张西望啊,发现比她成绩差的同学竟然在奋笔疾书,一下子就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她不要求自己有多强,但是不能输给比自己厉害的同学。
翻了好半天的练习册和书,找到了一道相似的题目,然后对照那道题目上的答案套公式,套了好半天发现自己把值代错了,得,又得重算。
三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什舒瞅瞅旁边的同学,发现对方早就把卷子写完了。
“你不是挺能写的吗?怎么也被老师叫过来了?”旁边的同学叫何思恒,他俩小学的时候做过同桌,还算聊得来。
何思恒小脸一红,被人看见自己乱写的试卷有点不好意思,他说道:“嘿嘿,是我瞎写的。”
他不是瞎写的,老师说他写得都挺对的,还问他为什么考试考不出分。
另外两个被叫过来的女生也写出来了一两道题目,只有什舒一题都没写出来。
她心里五感交杂,顿时觉得人生无望,以后就留在老家一辈子种田吧。夏天插秧,秋天收稻。再种点山芋种点棉花种点油菜花种点玉米,一年四季可算完了。
天都塌了,我还以为我们同病相怜呢,原来只有我在自作多情。
“你这……”老师看着她的卷子欲言又止,像是不忍打击她的自信心,但是不直接指出她有多大的问题,她不知道改。
当天晚上老师严厉地批评了她一顿,她好像只战败的公鸡一样沉着头回家了。
第二天还睡迟了,睡到第二节课才起床上学。
睡醒了她就哭,她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啊。
她着急忙慌地跑到学校上课,大课间操的时候还被班主任问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批评了她所以才不来上课。
冤枉啊,草民哪有那个胆。什舒默默地在心里默念。
“老师,我真的是睡过了。我妈妈今天早晨去镇上卫生院挂水了,她咳嗽咳了好多天都没好。走之前她把我喊醒了,叫我去上学,可是她喊得太早了,我一不小心就睡昏过头了,一起来就……”
她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
总归她是没理的,要虚心认错。
“老师,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
这事儿就这么翻了篇。
但什舒心里偷偷憋着一股气儿:我难道真的不如他们三个吗?
于是在物理期末考试前一天晚上,她把之前做过的所有卷子的大题都看了几眼,不对,是好多眼!
第二天考试的时候,她拿到卷子都惊呆了!
原来考试这么简单的吗?这全是我写过的题目呀,就只是换了一个问法,数值有点差异,但是解法几乎一模一样啊!
她“唰唰唰”从头写到尾,没一题是空着的。
原来物理是如此的简单!她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穿进物理书里,和爱因斯坦、哥白尼、牛顿讨论相对论、“日心说”、万有引力了。
那年冬天大雪,老师没喊他们到学校开家长会领成绩单,但是老师特意打电话告诉什舒她的物理成绩。
“什舒,你物理考了85分!照这个劲头下去,你中考肯定能考上一中!好好努力啊!”不过寥寥几句,让什舒的内心热血沸腾,她觉得自己又行了!
又一年春来到,什舒骑车看到路两边的田埂上都长满了嫩绿的青草,有的田里种了油菜花和小麦,绿油油的。
她想进到办公室里感谢老师上一学期对她的帮助,却发现旧的办公桌上坐了新的老师。
“金老师已经离开咱们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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