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妃跪在觉明殿佛前，抬了抬右手，侍立一旁的妙明搭手将她扶起，懿妃低头，注意到妙明袖口有些不同。
“你新绣了一朵花？” 妙明素日穿着朴素，宫女服又是千篇一律，只有领口、袖口这样的地方能做些花样。
不过妙明有什么便穿什么，从不在意这些，故而懿妃觉得新鲜。
“娘娘，是鸢尾花。”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响声。
“吱——”
觉明殿是永乐宫的主殿，懿妃娘娘在此礼佛，这里乃至整个永乐宫内，哪怕白天也安静的落针可闻。
“妙明，外头是什么声音？是永乐宫的宫门开了吗？”
妙明跟在懿妃后头，来到觉明殿门前。
“——陛下驾到！”
懿妃猝不及防，快步走到宫门前：“臣妾恭迎陛下、”话尚未说完，一抹明黄色落入眼帘，伴着天大的火气，烧坏了懿妃面上挂着的恭谨笑容。
“懿妃，携柳堂着火，和你有没有关系！”
懿妃抬头：“携柳堂、着火？！”
怎么陆晏又出事了？
她彷徨地：“臣妾这段时间一直禁足永乐宫。”、“晏贵人她还好吗？”
“那朕问你，你希望她好还是不好啊。” 皇帝审视着地上蹲着的懿妃。
“臣妾自然希望晏贵人好。”
皇帝负手，眼神越过懿妃：“身在后宫，安分守己最重要。”
“是，臣妾谨记。”
“否则，四阿哥给别人养！”
皇帝的玉扳指在懿妃眼前闪过寒光，而后耳边传来永乐宫大门闭锁的声音。
懿妃迟迟未起身。
“人们说君父君父，君在前，父在后。是不是做了君王，掌天下权，就不知道为人父母的滋味了？”
此处只有她二人，一向恭谨的懿妃娘娘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妙明没法儿接，也不敢接。
懿妃看着深红宫门，口中念着“旻奕”。她没去搭妙明的手，而是用细嫩的指尖撑在石砖地上，撑起身子，口中念念有词：“旻奕，我的旻奕。”
宫门的映衬下，懿妃的唇色愈显苍白，“我的旻奕，只能是我的，不能被任何人夺走。”
妙明感觉浑身冷透了，鸢尾花像是飘落的雪花凝结在了袖口，在苍白的冬日，显得亮晶晶。
“本宫一直呆在永乐宫，寸步未离。陆晏携柳堂着火，陛下却来问本宫？你看啊妙明，这后宫，从来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候。就算本宫想与世无争，也是不成的！”懿妃走进觉明殿，跪在鹅黄软垫上，与垂眸的佛像对视。
妙明从旁窥视，第一次在懿妃脸上看到了明显的痛苦神色，而她自己脸上的痛苦稍纵即逝。
妙明换回温吞神情：“娘娘，四阿哥天资聪颖，前途必是一片光明。佛祖保佑。”
“不能只是佛祖保佑，也要看本宫这个娘做得够不够。”
懿妃自我否定：“还不够。”、“本宫不能再圈在这儿了，本宫要出去，离开永乐宫。”
常温事业部例会。
陆晏坐在章若仪旁边，认真听取台上人的发言，并做笔记。
杨元庆坐在台下，听完汇报后，照例叫数智科创中心的负责人展示各中心数字化平台应用情况。
“杨总，对比上个季度，本季度各中心人均使用次数升高至325%。”
杨元庆点了点头：“很好，和大家分享一下，咱们这个平台的情况我和总裁说过，赵总也觉得非常好，低温事业部的数据也会上传到咱们数智化平台，共享共赢嘛。”
会议结束后，人陆陆续续散去，章若仪和陆晏刚要离开，被杨元庆叫住了。
章若仪：“杨总，有事找我？”
杨元庆：“找你俩的。”，他拉了个椅子坐下，然后示意她俩：“坐。”
章若仪和陆晏自觉坐在会议桌对面。偌大的会议室，老板坐对面，别说是陆晏，就连章若仪都觉得，像是在面试。
章若仪转头对陆晏低声说：“给老板倒点儿水。”
杨元庆：“没事。”
陆晏绕过长会议桌，给他空了的茶杯添满水。会议桌是常见的棕色，陆晏穿着苔藓色针织衫，上面的毛绒压在桌子边缘。
叫章若仪莫名觉得，她像一棵绿植。多肉？不是多肉。至少是一棵带刺的植物，但也不是玫瑰。
章若仪心底的紧张也被这种奇怪念头缓解几分。
陆晏坐回椅子上。杨元庆：“和你说下上次银川工厂事件的处理结果。”
章若仪看了陆晏一眼。陆晏察觉到章若仪的目光，但没有转头，看着常温事业部总裁杨元庆。
杨元庆喝了一口杯中水：“是这样的，银川工厂的张工和刘工，就是当日负责给[东方花酿]贴标的工人，已经被公司开除了。”
他补充道：“那个操作员小张，好像是个实习生，业务不熟练。那个刘工，刘什么来着，是带他的师傅，也没教好。所以，银川工厂做出了处理。”
陆晏没压住自己核善的目光。
“你俩都在嘉达工作很多年了，陆晏儿也是，都是自己人，所以我也不瞒你们。这件事确实不止是他俩的问题，和低温事业部的领导也有关，江毓雪知不知情，确实没法说。这件事我和赵总聊过，就像我上次和你说的陆晏，总裁意思大事化小。不过咱们常温事业部，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过你放心，江毓雪那边也不好受”，杨元庆暗示在自己的鼓动下，“前两天高管会议内容，可以和你们透露一下。低温的[饮品功能化]项目，赵总意思，会拿到集团去由董总统筹。”
给了执行总裁董庄敏？皇后娘娘？
像大阿哥一样？
章若仪有些意外：“董总负责产品开发吗？”
杨元庆：“不是。饮品功能成分研究的工作，由集团统一负责，这样研究成果不管是常温还是低温，都能应用。具体的产品开发工作当然还是低温事业部自己做。”
这算什么？陆晏听着，心里想，要给，但没全给？
出了会议室，章若仪和陆晏两人在等电梯，显示屏上电梯楼层不断跳动。
“你去找杨总了？”
陆晏：“嗯。”，“前几天正好碰到杨总，就顺便和他说了。”
陆晏本以为章若仪会批评她。
“说就说了，我也拦不住你。”
…
收到赵总电话的当晚，江毓雪还在西郊温泉度假酒店。
“江儿，今晚一起吃个饭吧，方便吗？”
“哦，好的领导，方便。”
她嘴上答应，心里却想，怎么这么突然？
江毓雪叫司机接她回去。她进了预定好的包厢，脱掉羊绒大衣：“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包厢内光线有些昏暗，赵总、董总和杨元庆都在里面坐着。
杨元庆率先开口：“叫赵总等你，还不自罚三杯？”
江毓雪见总裁没说话、也在看着她，没办法，强忍着不适一口接一口往下咽，还得装出欣然、痛快的样子。
酒过三巡，似乎只有她自己喝多了。
醉意朦胧间，她听到总裁和她说，[饮品功能化]研究，还是集团统一搞更合适。而后问她意见，她觉得不好。
赵总说，大家都是兄弟，得劲往一块使，拧成一股绳，功能化只在低温做，不合适。
江毓雪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强硬，摇头说，不行。
总裁把她叫了出去，外面有服务员的脚步声，和古典音乐声，不过都不动听。
江毓雪靠在墙上，听到总裁对她说：“你知不知道是我一直在保你？以前你们低温安安稳稳的也就算了，现在可好，业绩没有，幺蛾子不少！[饮品功能化]项目你做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成绩吗？做不出成绩，还要攥着项目不放手，那不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江儿，你要是这样，咱们可得好好聊聊了。”
江毓雪酒都要被吓醒了。怎么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饮品功能化]项目，她带了多久。与高校、学会科研合作，花了多少钱，做了多长时间！好不容易看到一些曙光，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科研成果，先是叫她到把数据上传到常温搭建的数字化平台，后是叫她把这些科研成果直接拱手转赠给董庄敏！
自己这个低温事业部总裁，当得憋屈！
司机送她回家，路上江毓雪半醉半醒，一直拿抽纸，擤鼻涕。
司机问：“江总，您感冒了？”
江毓雪没说话，手背上湿乎乎的，都是眼泪。人到中年，为什么日子还是不好过呢？已经是嘉达的事业部总裁了，为什么还要仰人鼻息呢？
她好想再来几口酒，任由理智被湮没。
到了家楼下，她叫司机先走，然后没上楼，歪歪扭扭地走到小区花园，在楼下的花园里吐了。
夜空是全黑的，看不到月亮与星光。
江毓雪在花园的泥土地站着，站到被冷风浸透了，才上楼。
她打开房门。
今晚的饭也是阿姨做的，女儿妞妞已经睡下。
她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保鲜盒内装着今晚的剩饭，妞妞从来不会吃剩饭。只有阿姨会吃这吃剩下的东西。
江毓雪破天荒地打开保鲜盒盖子，里面只是半盒蛋炒饭。
但她好想和女儿一起吃这个。
江毓雪静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酒差不多醒了。打开手机，查找联系人原慧，然后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晚上11点半，躺在床上的原慧，被手机铃声惊起。
她拿起手机，看着来电人，皱起眉头。
可来电人锲而不舍地给她打电话。好像自己不睡，也偏不叫她睡一样！
11点35、11点40、11点50、11点57、12点05
原慧收到6个未接来电。
气得她骂娘，早知道就关机了！
她按下静音键，然后把手机扔到窗台上，才重新找回困意。
第二天，早上7点半，原慧给江毓雪拨了回去：“喂，江总，我昨晚睡着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你有没有搞错！你是我的助理，不是普通的岗位，要24小时on call懂不懂？！”
原慧平复心情：“抱歉，江总，抱歉。”
江毓雪火气未消，对着电话一连串地输出。
原慧一直忍耐，始终抱歉。直到江毓雪骂的累了，才挂断电话。
挂断前，还不忘补充一句：“你就是不如惠春。惠春啊，我都想她了。”
原慧心平气和：“好的，我努力进步。”
江毓雪：“那你还算孺子可教。”
原慧：“谢谢老板。”
…
上班途中，原慧拨通了陆晏的电话：“陆晏姐，不好意思，还没到上班时间我就来打扰您。”
“怎么了？”
“陆姐，有个不是很确定的事情。”原慧扶了扶金属框眼镜，“江总在找人，黑入常温的数字化平台。是要窃取数据，还是植入病毒，有待观察。”
“好的，我知道了。”、“怎么这么着急和我说？”
“气的。”
陆晏：“什么？”
“气不过。”
陆晏明白这份气不过。
携柳堂一场大火，对于自己来说只是虚惊一场，可对于刘庆华不是。也许后宫中真有这么个人，因此丢了性命。
她不知道，后宫中人实在太多了，总是有源源不断的替罪羊。
...
陛下来过后，携柳堂焕然一新了。
陛下来过、昭妃娘娘紧跟着也来，又有其它妃嫔惦记着陆晏是不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法施展手艺，也来探望。
延福宫热闹的堪比过年。
苹儿削好了苹果，递给紫檀案旁枯坐的章嫔。
章嫔摆摆手，淡淡道：“旻丰好久都没有来过了。”
苹儿：“娘娘想念大阿哥，自己去见见不成吗？”
“是啊，皇后娘娘的生日宴又要到了，下次去给娘娘请安时，或许能见上旻丰一面呢。”
[比心][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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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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