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广播机械地重复着航班信息，周逸尘手中的登机牌已被捏得发软。两人相对无言——自昨夜周逸尘哑声说出那个“好”字后，他们之间再未有过只言片语。
“真走了。”周逸尘抬手，想触碰她浮肿的眼睑。
李唯兮却下意识后退一步，垂眸点了点头。颤动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一片摇曳的阴影，像极了风中残蝶。
周逸尘的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那我走了。”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磨过喉咙。
转身的刹那，余光中李唯兮单薄的身影逐渐模糊，恍惚间将他拽回多年前那个清明的车站——同样仓皇，同样痛彻心扉。
李唯兮亦想起那年的清明车站。“这一次，又会是永别吗？”心口骤然抽紧，疼得她几乎蜷缩起来。
“尘哥！”
就在周逸尘即将踏入安检口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颤抖的呼唤。那熟悉又陌生的音节让他浑身血液骤然凝固——时光仿佛瞬间倒流回青涩的高中时代。那时李唯兮总喜欢蹦跳着跟在他身后，学着于哲的样子脆生生喊他“尘哥”；唯有被他惹恼时，才会气鼓鼓地喊出他的全名“周逸尘”。
他尚未完全转身，李唯兮已经扑到面前。她踮起脚尖，颤抖的指尖攥紧他的衣领，温软唇瓣带着咸涩的泪意重重压上他的。周逸尘大脑一片空白，待他下意识想要加深这个吻时，她却已然退开。
“李唯兮，你什么意思？”周逸尘后颈青筋突起，反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
“......你就当是吻别。”李唯兮耳尖烧得通红，挣扎着后退半步。
“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他再度攥住她的手腕，嗓音沙哑得可怕。
“怎么可能？”李唯兮别过脸去，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至今仍在深夜啃噬着她。
可当周逸尘的拇指轻轻抚过她泛红的眼角，她竟像中了蛊般，用尽全身力气哽咽道：“可除了你...我也没喜欢过别人！”
周逸尘眼底骤然炸开璀璨流光，他猛地攥紧她的手转身奔向出口。李唯兮踉跄着跟上：“要登机了！你去哪儿？”
“回家！”他的回答斩钉截铁，仿佛积压了十年的思念终于冲破了所有枷锁。李唯兮轻叹一声，心底却泛起涟漪：终究还是冲动了。
返程的出租车里，周逸尘的手机不停震动。他一次次掐断来电。 “接吧，万一有急事呢？”李唯兮耳尖的红晕尚未褪尽。周逸尘烦躁地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 “尘哥，登机了吧？我刚跟王总约了今晚‘在云端’见，没问题吧？” “改期，我过两天再回。” “啊？不是说今天能回来的吗？我都在去机场接你的路上了！这都推一周了，再推，老王真要发飙了！” “让他发！老子一辈子的幸福还不如个破合同？”关机前，他转头凝视身旁的李唯兮——她泛红的眼角像极了天边那抹怯生生的晚霞。
站在李唯兮家门前，周逸尘抬手输入密码的瞬间，李唯兮瞳孔骤然收缩。随着门锁“咔嗒”开启的轻响，他突然将她抵在门板上，灼热的呼吸扑在她唇间：“再说一遍。” “说什么？”她偏过头，却被他用指尖轻轻扳回。 “说：除了我，你没喜欢过别人。”他的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怎么知道我家密码？”李唯兮脸颊滚烫，试图转移话题。 “李唯兮，”他突然咬开她束发的皮筋，“除了你，我也没喜欢过别人。”
“你撒谎！我亲眼看见你亲过别人！”积压多年的委屈轰然决堤，她仰头瞪着他，眼眶通红。
“那只是为了让你死心，”周逸尘的叹息落在她发间，“对不起。” “你就是亲过别人了！” “对不起。” “不接受！” “我爱你。” “李唯兮，我爱你！”他固执地重复，一声比一声急切。 “知道了...知道了...”当又一声告白落下，她终于软了眼眶。
“说你爱我。”他的唇擦过她泛红的耳垂。 “你爱我！” 周逸尘低笑出声。狡黠的模样，分明还是记忆里那个小姑娘。 “李唯兮，我真的很爱你。说你爱我。” “尘哥，我爱...”李唯兮咬紧下唇，在他一声声恳求中，终于吐出轻如蚊讷的回应。
绵长的吻如潮水般涌来，裹挟着十一年来的遗憾与思念。他们在彼此的气息中寻找着丢失的时光，直到灼热的悸动即将冲破临界点——
李唯兮的脊椎突然绷直如触电。周逸尘悬停在她上方，汗珠坠落在她精致的锁骨。在暗潮汹涌的沉默中，他猛地翻身躺倒，僵直如标本。直到温热的泪渗入他肩窝，他才恍然惊醒：这个爱了他十几年、也恨了他十几年的姑娘，怎么可能轻易原谅？
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勺儿，对不起...”周逸尘愧疚地转身，将满脸泪痕的她拥入怀中。 “尘哥，给我点时间...”她把脸埋进他震颤的肩胛，像年少时躲进他校服外套里逃避雷雨。周逸尘收紧臂弯，任她的泪水在胸膛蜿蜒成河。
那些横亘在岁月里的尖刺，终需要彼此用最疼痛的方式亲手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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