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原先是一慌,但很快镇定下来。虽然家庭规则二说,不要吵醒父母,但没说是即死或必死规则。按理来讲,他没有触发死亡条件。
他不动声色地将湿漉漉的纸条往袖口里塞了塞,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转过身,直面黑影。
饶是心里有所准备,他也不免被女人的模样吓得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那堆寒气森森的冻肉,冰得他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面前的女人面色枯槁,浑身死气,烫坏的头发干枯毛躁,如同废拖把一样黏在耳边,仰着僵硬无比的脖子,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语气却十分割裂地充满关切。
“乖孩子,你吵醒妈妈了。你在找什么?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白子原倒吸一口冰箱内浑浊的冷气,轻轻咬住舌尖,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大脑,扯出一个微笑。
“没有啊,我只是饿了,想找点东西吃。”
听到白子原的回答,“妈妈”的眼神逐渐变得异常诡异的兴奋:“你难道忘了吗?我们家的冰箱只有冷冻层呀!乖宝宝,你忘了吗?”
【不要让它们知道你忘记了!】
白子原缓缓地摸向自己的发髻,攥住了筷子的一边,镇定地回答道:“我当然没忘。我想着既然要吃夜宵,不如把明天的早饭一起准备出来,省得您早起做饭,耽误上班。”
“妈妈”对这个回答肉眼可见的失望,刚刚的癫狂劲儿荡然无存,脱力般移开视线,语气平淡地说道:“家里厨房还有些肉汤,你要是饿了,就对付一口吧。别开火,再把你爸吵醒了。”
“既然这样,我饿一饿也无妨,不打扰你们休息。”白子原侧迈一步,“我先回屋睡觉了。”
“妈妈”又打起精神微笑道:“乖孩子,这么黑,别绊倒了,妈妈送你回屋。”
【家庭规则四:听从父母的话总不会错。】
白子原无法拒绝,只得被女人亦步亦趋地半撵着回了卧室,直到他躺回床上。
“妈妈”贴心地弯下腰,将棉花小被用力拽到白子原的脖子处。油腻腻的半长发耷拉下来,垂在他的鼻尖,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哈喇味。
这几分母爱,着实有些重口。
白子原屏住呼吸,瓮声瓮气地说道:“谢谢,我要睡了。您也回去吧。”
“好,好,好。妈妈再多看我的小宝贝一眼。你闭上眼睛睡吧。”“妈妈”直直地站在床边,双腿紧贴着床垫,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白子原二话没说闭上了眼睛。他没有违背任何规则。所以根本不怕她。
果然,只有一股森冷的眼神凝在他身上,让人如芒在背,阵阵发凉,却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攻击。
不知过了多久,白子原都有些困意上头了,终于听到了关灯按键的“咔哒”声和开门关门声。同时,还伴随着模糊轻微的拖鞋趿拉地板的脚步。
整个卧室再度陷入一片沉寂,只剩下白子原一人,正是掏出纸条继续认真研究规则的好时机。
但白子原没动。
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出声问道:“您怎么还不走?您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工作?”
等了数十秒后,就在他离耳根极近的地方,传来了一串咬牙切齿的声音。
“好的宝贝,你真关心妈妈。妈妈跟你开玩笑呢。妈妈这就回去睡觉。”
开关门的动静再度响起,白子原等了数十秒,确认“妈妈”真的离开了,才缓缓舒了一口长气。
极度黑暗的屋内,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稍微诈了一下,果然被他逮到了。
短短跟“妈妈”相处的十几分钟内,每一句对话几乎都是送命点。她在变着法儿地引诱自己违反规则。
如果这时他站起来去开灯,便违反了【听父母话】这条规则,恐怕这位满怀期待蹲在他的床头“妈妈”,就可以解开规则约束,大开杀戒了。
不过,就算“妈妈”再聪明一点,没被他诈出来,他也无需再起床翻出纸条看。在冰箱前飞速扫过纸条的那几秒钟,纸条上的内容已经尽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白子原的大脑CPU高速运转。
规则一说,14号小镇的每个人都会步入婚姻的殿堂。
系统在介绍试炼背景里曾提及此次试炼共有二十四位参与者,他们将在14号小镇度过生命中最后的六天。
结合规则一来看,设定的数字十分有深意。每个人都要结婚,二十四个人正好是十二对,每天至少应该举办两场婚礼才够用。
规则二和规则三虽然只有简单的“什么身份做什么事情”“每个人的职业不可改变,请准时上班”,但其中两个词的玩了个文字游戏。
身份,职业。
他是“孩子”的身份,要听从父母的话。
他是“新娘”的身份,要尽早结婚。
他还有一份职业,要按时上班。
职业不可改变,但没有强调身份也必须始终如一。如此推断,规则四和五便说得通了。
他可以不是“新娘”。虽然他只能佩戴一枚“新娘”胸花,但身份胸花每天可以与其他试炼者手中的其余品类进行交换。
以此类推,如果干掉父母,他也可以不是“孩子”?家庭规则不用遵守了?但他的愿望是拥有和睦的家庭,所以这条推测有待考证。
但他暂时还无法理解,规则六强调,镇上没有丧葬店,如果看到请立刻远离,并前往教堂,这条没头没尾的规则是什么意思?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核心的问题。
怎么没有人告诉他,他到底该去哪儿上班?这他明天岂不是就露馅了?
很好,系统又不给他分配个人身份。
难道要他效仿“黎明考察团团长”称号,搞一个“14号小镇镇长”当一当?
由于缺乏体内时间同步系统,为了赶上“妈妈”辛苦准备的早餐,白子原只能睁着眼睛熬鹰。
忽然,在那仿佛被静谧统治的万籁俱寂中,一声极其猛烈的撞击声犹如平地惊雷般从他们家对门轰然传来。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叫喊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白子原心中猛地一惊,他轻手轻脚地悄悄起身,缓缓地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
与此同时,他听见卧室的对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压开门把手并推开门的声音。
那声音轻得如同飘落的羽毛,若不是他如此专注地趴在门上,全神贯注地倾听,根本难以察觉。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这细微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看来他亲爱的“爸爸妈妈”根本不是睡眠浅,而是压根不睡觉呀。
那刚才他从卧室出门的时候,这二老可能正专心致志地叠在门口就等着抓他呢。
这动静既然吸引了它们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子原正愁大半夜没事干,决定也跟出去瞅瞅。但从正门出去势必会遇上夫妻俩,他得走点别的途径。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窗边,探出头去,发现刚刚还一片漆黑的外面,竟然陆陆续续亮起了灯,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试图看热闹。
借此机会,白子原大概看清了窗外的环境。
这是一个颇为老旧的高层小区,他家位于第13层。老小区在建造时还会顾及采光,因此楼宇之间隔得并不近。
白子原拉开窗子,一脚踏上窗沿,灵巧地翻身上去,单手抓住窗棱,以一个极为微妙的角度,使身体和墙体保持成一个45°锐角,稳稳地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呼呼的晚风扬起他的白发,肆意张扬。
这下子,他的视野变得异常开阔。
看八卦练就这一身本事,堪称是八卦圣祖。
白子原微微侧头,目光投向就在他这间卧室左手边的第一扇窗子。
在连续不断的惨叫声中,那扇窗子里持续亮着昏暗幽黄的灯,那灯光仿佛来自另一个神秘的世界,带着一种陈旧而迷离的气息。
白子原拔下头上扎的一根筷子,将它变大,横着架在自己的窗台和左侧另一户窗外的空调外机架子上。
这根扁平面的筷子摇身一变成了一座坚固的桥梁,连接起了两户邻居。
白子原在筷子上站稳,半弯下腰,缓缓踏上这座临时搭建的 “桥梁”。
“桥梁”下方,影影绰绰的绿化带像是黑色的深渊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张着大嘴,沉默地等待上方意外跌落的猎物。
这时,随着惨叫声逐渐微弱平息,左手边第一扇窗子的灯光又暗了下去,周围再度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以防万一,白子原在还未经过窗子前,便完全蹲下身子,侧目透过窗子向里观察。
没多久,一阵绵绵不断的刀切肉声传来。声音沉闷而有节奏,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人的心上。那昏暗幽黄的灯又再次亮起,如此反复,显然是走廊的声控灯在发挥作用。
借助灯光,白子原隐隐看到两个脑袋从自家的门缝里探出头,正一动不动地面朝对门的方向。
哎,要不然老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还真是相亲相爱喜欢看热闹的一家人呐。
不过,白子原显然比他的“妈妈爸爸”更胆大,也更灵巧。
他顺势以蹲姿助跑,“cua”地一下径直迈过楼道里那扇窗子,蹿到了案发现场窗外。
在这死寂般的深夜,那神秘的屋子如同一座沉默的黑暗堡垒,始终没有一丝光亮透出。周围的黑暗仿佛浓稠的墨汁,紧紧包裹着一切。
突然,在某一个瞬间,一道若有若无的微光悄然划过。
就在这短暂的瞬间,白子原看清一个奇怪的不规则影子如幽灵般一闪而过。那影子扭曲怪异,不似人形。
还未等他仔细看去,一股黏稠的未知液体猛地糊上了他面前的玻璃。液体缓缓流淌着,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诡异的猩红色泽,像是什么东西的血液。
下一秒,一条滑腻肥硕的舌头从黑暗中“啪”的迅猛甩了过来。黑暗中,那舌头如同一道可怕的闪电,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冲破了玻璃,发出一声清脆的噼啪声。
玻璃碎片骤然如雨点般飞溅。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子原反应极其迅速,猛地往后一仰,同时喊道——
“我福如东海,我寿比南山!”
话音刚落,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格外灵活,能伸能缩,具有弹性。
他紧急用下肢缠住筷子,整个人如同灵活的猿猴般,做出倒挂金钩的动作,瞬间荡了下去,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弧线,与大舌头擦肩而过。
这一头栽下去,他正巧碰上楼下探头往外瞅的一个大脑瓜子。
与之四目相对时,那大脑瓜子上的表情充满了惊愕与疑惑,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见到从天而降的白团长,向天歌震惊得无以复加。
“卧……”
不文明用语还没有说完,他就被一跃而进的白子原粗暴地一把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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