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多管闲事?”方早语气中充满敌意。
陈惟舟手足无措地解释着:“我不是故意让你生气的,方早,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想帮你一下,昨天下午你不在,我本来是想要问问你的。”
“你去我家了?”方早极力装得自然,可是目光还是不受控制看向他耳垂上的黑痣。
“嗯”陈惟舟怯怯地回答着。
她多么希望陈惟舟回答的不是,不止一次,她渴望着弟弟能走进自己的梦中,告诉自己,不是自己将弟弟害死的,可是从来都没有,弟弟一次都没有来过她的梦中。昨天方早烧的糊糊涂涂的,以为见到了弟弟,她多么希望那就是弟弟,如今她才意识到,自己那么多年都错了,她固执的相信陈惟舟耳朵上的黑痣,仿佛那黑痣能够证明弟弟还存在着一样。
可是如今梦该醒了,她意识到这样的错认,无论是对弟弟还是对于陈惟舟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陈惟舟不是弟弟,她也不应该将自己无处安放的思念强加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而最让她感到恐怖的是,那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拿陈惟舟代替着弟弟,直到今天此刻,她才意识到她一直有着多么错误的认知,当她察觉到这种认知的时候,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那是梦的破灭,她清楚的知道,这样对陈惟舟不好,对弟弟来说也不公平,她将这两个人错误的交织在一起,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难以言说的执念。
陈惟舟难道不好吗?相反,他很好,像个太阳一样温暖,可是方早意识到自己在汲取这种温暖的时候,又把陈惟舟假象成另外一个人。
还好陈惟舟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些年来他对方早释放出的善意都被方早归功到一个死去很多年的人的身上了。
方早望着陈惟舟耳朵上的痣出神,都怪那颗痣,是那颗痣让方早混淆了两个人,那么多年,她辜负了那么多年陈惟舟的善意。
从一开始,方早接触陈惟舟时,便是有所企图的。母亲精神迷乱时的谩骂,让方早无比渴望弟弟能够起死回生,又怎么会那么巧,有那么一个人跟弟弟同月同日生,耳边又有着相同的痣,对自己又是那么的友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他不是自己的弟弟还能是谁呢?
那么多年来,在方早的内心深处,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可是今天,她自圆其说的梦终于破碎了。
他不是弟弟,弟弟永远都不可能起死回生,她错了,错了那么多年。
这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
少年人脸上还挂着不知所措,他想要向方早解释。
可是方早先他一步开口,“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陈惟舟呆在了原地,方早从来没有这样过。
“我不是……”陈惟舟话说一半,便没有发声了,他从方早脸上读出了一种漠然,那种疏离的眼神,是方早看向其他人那种疏离的眼神,他见过很多次,方早从来都没有这样看过自己,即使是他们都不熟悉的时候,那种眼神从来都没有望向过陈惟舟,可是此刻此时,他意识到自己在方早眼中和所有人都一样,没有任何例外了。
陈惟舟从来都没有这样挫败过,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向他释放善意,他想要结交的朋友,或偶尔拉近关系,或死缠烂打,基本没有什么难度。唯有方早不同,他像风筝一样,像哈巴狗一样,方早永远高高再上,可又总能恰如其分的给到他点甜头。
那么多年,只为那点甜头,他一边患得患失,一边都疯狂给自己打鸡血,终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近了一步,成为了好朋友,却又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
在他面前,方早永远都是胜利者,他溃败,不知所措,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陈惟舟空洞地盯着黑板,两只耳朵阻隔掉外界所有的声音,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班里同学都收拾东西往外走,他还没回过神来。
“陈惟舟”
“陈惟舟!”
“出什么神呢?”
“都放学了?”
同桌张乘晃了晃陈惟舟,“发什么呆?一起回家不?听说你家住石板街?”
夕阳斜斜地照进教室,班里还留着三三两两的同学。
陈惟舟点了点头问道:“顺路不?”
张乘一把勾过陈惟舟的肩膀,“我家住复兴路,你说顺不顺路?”
“行,一起吧。”
陈惟舟走出教室的时候,故意没往方早班里看,若是在以前,他一定假装若无其事往他们班里瞄几眼,然后磨磨蹭蹭等着方早走出教室,可是这次没有,他跟张乘走在一起勾肩搭背,张乘絮絮叨叨说的话陈惟舟一个字眼儿也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在数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终于走过了方早的教室,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教室里,还是说已经离开校园了。
“陈惟舟?”
他们还没走出校园的时候就听到了几个女生娇笑的声音,张乘无奈撇了撇嘴,陈惟舟可受女孩子们欢迎了,这些女生大多是暗恋陈惟舟的,三五人凑在一起,好壮胆。
“陈惟舟一起回家吗?你家住哪啊?”
“你连人家家住哪里都不知道,还一起回家吗?”张乘推着自行车阴阳怪气着。
“跟你说话了吗?张乘,你别多嘴。”
张乘被噎得难受,心想她们就庆幸自己是女生吧,如果是男生,张乘早就想给她们一拳了。
“我……”陈惟舟本意是想拒绝,他今天心情很不好,张乘跟他一起就算了,都是男生,而且张乘还是自己同桌,平时在班里交流也不少,那些女生有些还不是他们班的,居然都想一起回家,老师说不让串班找同学玩,看样子这些人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心里去。
风吹过落日,草在摇晃,天边有被染成橘红色的云,陈惟舟将视线从不远处拉回来,像是赌气般回答道:“好啊,那大家一起回家吧。”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好能被迎面走来的方早听到,他似是报复般同身边人调笑着,好像采用这样的方法就能气到方早一样。
夕阳撒在地面上,映出一片昏黄,方早从他面前走过,目视前方,没有给他多于的一个眼神,陈惟舟被击溃的很彻底。
“那是一班的方早。”
“就是那个第一名对吧?”
“长得有些好看。”
“看她高傲的那劲儿,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
“听说你之前跟她一个班的?”张乘捣了捣陈惟舟的后背,他还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惟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半天才哼唧一声。
“她一直都那么高傲吗?你们之间也不打招呼?”
陈惟舟看着方早的背影,原来她一直都那么高傲。
自那天以后,很久,他们都没有再说话,是出于少年人的自尊心,也是出于两个人之间的赌气。
只是陈惟舟每次看到夕阳都会难过,那天,他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方早赌气,他时常会想,如果没有那次的赌气,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有所缓和呢?可是每天都有夕阳,陈惟舟每天都在后悔。
转眼间秋天已经过去,方早依旧在光荣榜的第一名,男生们也会在私底下偷偷议论,是啊,谁不喜欢成绩好长得又漂亮的第一名呢?只是这些方早一点都不在乎。最近让她比较开心的是要奶奶来了,奶奶跟她在电话里约定好,等霜降过完就要过来陪方早住一阵子,再也没有比这能让方早感觉到更开心的事情了。
梁玉最近一段时间也察觉到儿子心情的低落了,太明显了,以前他总是把方早挂在嘴上,可是陈惟舟已经很久没跟母亲再提过方早了。
院子里杵着光秃秃的树,积雪随意地堆成堆,廊檐上挂着的冰棱子也没有人打了,梁玉瞧着那些冰棱子,陈惟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忽视廊檐上的冰棱子的呢?要是在以前,够不到的冰棱子,哪怕踩在板凳上他也是要摘下来的。
雨中又夹着雪,让人倍感湿冷。
陈惟舟呆望着落下的雪,少男心事总难猜。
“好冷的天,你舅舅说方早的奶奶来县城了,还是他开着拖拉机带奶奶来的呢。”梁玉温柔地将身上的雪掸掉。
“哦”陈惟舟笨手笨脚地学着母亲掸雪的样子。
“你们之间闹了什么矛盾吗?”
陈惟舟不愿意回答母亲的话,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母亲定是察觉到了。
“没有”陈惟舟继续嘴硬。
“傻孩子”梁玉轻轻地抚摸着陈惟舟的额头,“如果有什么误会,就解开吧,人长嘴是用来说话的,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而且你是男孩子,方早之前帮了你那么多,你主动找她说话也没什么。”
陈惟舟抿住嘴,没有再说话,许久之后伴随着雪落下的声音,梁玉听到了儿子的啜泣,他微微抖动的肩膀,让人心疼。
梁玉语气满含怜悯,慢慢探问:“怎么了?你做了什么让她伤心的事?”
陈惟舟不言语,只是摇头,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像个小孩子一样将脑袋伏在妈妈的双膝上,失声痛哭。
陈惟舟哽咽着到最后,天都黑了,他也没有跟母亲说出原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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