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他不敢再喊醒她，搜尽浑身上下只有一张纸巾，只能轻轻点去她脸上的泪渍。
是真的爱哭。
谢执轻叹口气，顺着她脚边坐下，也没管地上脏不脏，只觉得刚才把半辈子的耐心都用完了。
费老大劲儿，还给人哄睡着了，也算小有天赋。
等谢执自己都迷迷糊糊的时候，门口传开响声，他立马反应过来，抬头与好几束白光对上。
“伊尔！”
门外涌进来许多人，开着手电筒，驱散了一室暗色。
谢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赶到前面的中年男人与他不期然遇上，眉毛蹙起，有些不确定，“谢执？”
谢家那小子怎么也在这儿？
谢执也没想到，余光瞥到匆忙抱住曲伊尔的曲夫人，眼皮跳了一下。
伊尔，曲伊尔，竟然是这个“曲”。
伊尔姗姗转醒，看到曲夫人满脸是泪，曲嵩脸色难掩焦急，身后几步远的曲织羽，拿着的手机屏幕亮着，里面还在不断传来女生的声音。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啊织羽，我就是想着吓吓她，我真的是想帮你出气……”
准备悄悄离开的谢执听到这里，不由得望了局促不安的曲织羽一眼。
曲伊尔抱着身前的外套，被曲夫人牵着往外走，身后的领导一个劲儿跟曲嵩保证这次是个意外，操场的监控一周内一定全部安装好。
曲嵩的怒意在看到伊尔安好时消了大半，经过曲织羽身边，到底不想在外人面前下了她的面子，淡淡地看着她，“回家吧。”
和童曼的通话被她掐断，曲织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发展，愣怔片刻还是跟了上去，童曼的电话一遍一遍打来，她通通拒接，最后干脆关机了。
朝前走了几步，曲嵩停下来，面向谢执，语气温和不少，“我替女儿伊尔谢谢你，来日我再登门拜访。”
谢执看着懒散，正经场合也知道分寸，寒暄两句便不再多言，曲嵩邀他一同回去吃顿晚饭，他有片刻恍神，还是拒绝了。
……
“我的乖乖，怎么刚到学校就受这样的苦……”曲夫人季芸心疼地抚摸着伊尔的脸，招呼着佣人去拿纱布和碘伏。
这边忙活着给伊尔受伤的小腿处理干净，曲嵩晚一步到家，脱下外套，轻声叫曲织羽上了二楼书房。
曲织羽刚刚关上书房门，里面便传来男人压抑不住的怒音。
“你是想干什么！”
曲嵩转过身，盯着这个他们家倾尽心血灌溉出的女儿，眼底是难以置信的暗色。
“你姐姐吃了多少苦才回到家里来，她先前的不幸不是你造成的，我们也不曾在你面前多言。”
“伊尔才到家几天，你有分给她一个好脸色吗？”
“是，你含着金汤匙出生，过惯了被人捧着长大的日子，你和什么样的人交往，这是你自己的权利，我和你母亲什么时候干涉过你的选择？”
“可这不代表我们允许你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一起，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
曲织羽沉默多时，听到这里猛然抬起了头，“爸，我真的没有教唆童曼把她关起来，我……”
曲嵩缓了口气，沉沉的望向一向乖巧伶俐的小女儿。
“你笃定，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对你姐姐的不满吗？”
“你那个好朋友自作聪明的手段，真的和你毫不相干吗？”
曲织羽精致的脸上滑下豆大的泪珠，她想辩解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辩解什么呢？从曲伊尔回家开始，她心中那些无法诉说的慌乱与不安？还是曲家独生女这个身份的岌岌可危？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少女心里隐秘的恶意还未被自己发觉，就已经被扼杀了。
今天的晚饭比以往要更加沉默，伊尔没吃多少就回房间休息了，翻来滚去没睡着，干脆起来把谢执的外套丢进了洗衣机。
第二天清早，她在门边发现了一张浅紫色的便签，小楷漂亮娟秀，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落款是“妹妹”。
***
因为腿伤未愈，伊尔被魏叔连着接送了四天，她从前一直都是自己走去学校，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这种车接车送的形式。
终于，伊尔大着胆子在私下找到季芸，尽量无视她满含惊喜的眸子，提出以后想自己步行。
“这怎么可以呢？”季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反应过来又立马改口。
“妈妈的意思是，”季芸斟酌着，怕伊尔觉得她独断专行，“家里离学校不算近，让魏叔叔送你不是方便一些吗？”
伊尔从被认回来开始话就不多，在这件事上是头一回的执着，“我真的不太习惯，实在不行我也可以自己搭公交车的。”
“而且我放学没事也很喜欢慢慢走回来的，我小时候都习惯了……”
伊尔声音越来越低，带了些小心翼翼，季芸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确保她记得路，还是犹疑着同意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伊尔浅浅笑了一下，梨涡乍现，和季芸一模一样。
季芸一时晃了眼，小姑娘却像猫儿似的闪上楼了。
“这孩子……”她嗔怪一声，眼角带了湿意。
伊尔性子比较闷，在新环境适应的并没有别人快，除了前座的叶珊珊偶尔回头问她两句作业，几乎和周围的人零交流。
是以谢执的外套在她房间放了好几天，她还不知道怎么还给人家。
七中学生非富即贵，一件外套对于这里的孩子来说不算什么，可伊尔总觉得拿了人家的东西不好。
她翻着那件外套的袖口，统一绣着学生的名字，并没有班级信息。
想到金色丝线勾勒的名字，伊尔趴在桌子上，在草稿本上慢慢写下那两个字。
“你暗恋他？”
这声音冷不丁吓了伊尔一哆嗦，她一抬头，对上叶珊珊好奇的眼睛。
叶珊珊缩回探出的脑袋，摸了摸鼻子，瞅着伊尔同桌没回来，又悄悄补了一句。
“你真喜欢他也不奇怪，咱七中喜欢谢执的人能从这儿排到法国。”
捕捉到这话里的关键信息，伊尔追问，“你认识他？”
“你真的对他有意思啊？”叶珊珊眼睛发亮。
“不是，”伊尔忙不迭摇头，“我捡到了他的东西，想还回去，但是不知道他哪个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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