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桥回家辗转反侧,度过了新的一个失眠夜,看着清晨的阳光从窗台爬上来,他撑着沉重的身体起床后,决定要振作点,寻找新的赚钱法子。
没办法,余笙桥无依无靠、自生自灭的人生没有人会为他负责,他只能竭尽所能自己对自己负责。
“呃,天蓝,有个事情,想请教一下你……”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犹豫再三,余笙桥还是难为情地向陈天蓝开了口。
“什么事?”陈天蓝语气淡淡的,但态度还算温和。
余笙桥有些难以启齿地,嗫嚅着道:“有没有校外兼职,可以推荐给我的?我……我最近也比较缺钱。”
陈天蓝和陈其乐同时看向他,但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陈其乐的父亲是市立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专家级别的医学教授,收入不菲,能够负担他在这所私立贵族学校的花销,但陈天蓝和余笙桥几乎是北高唯二的异类,穷到了老师提起都要摇头叹气的地步。
陈天蓝有些犹豫的还没有回答,陈其乐就抢话道,“嗨,我们是高中生,校外打零工也根本不赚钱的,但赚钱的工作也不好做。你要不再跟学校申请点补助啊?”
余笙桥愁容满面,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学校也不可能免了我全部的杂费,私立学校又不做慈善。”
陈其乐看了一眼陈天蓝,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他道,“悄悄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啊,不然我们会被开除的。”
余笙桥赶忙点头,竖起耳朵。
“有些酒吧会招学生做侍应生,他们给的待遇是很不错的。”其乐神神秘秘地说着,但他话锋一转,“不过酒吧的工作有风险啊,连陈天蓝都会被猥亵呢,你还是算了吧。”
陈天蓝闻言直接剜了其乐一眼,但他想了想,还是语气略为慎重地对余笙桥道,“你还是跟学校申请减免费用比较好,我可以把我今年的减免名额让给你。”
“谢谢……不过不用了。”余笙桥感激他的好意,但还是苦笑着拒绝了。
陈天蓝的家境他多少也听说了一些,他也是单亲家庭,而且母亲病重,不仅没人能够给他提供经济支持,他还得想方设法赚钱替他母亲看病。余笙桥自己虽然也很困难,但更不能去给陈天蓝雪上加霜。
虽然有了其乐的警告,但走投无路的余笙桥还是决定去酒吧试试运气。
这天下午刚放学,余笙桥照例打扫完卫生,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今天是周五,他打算晚上就去市区最出名的酒吧一条街去看看。
他刚走出教室,竟然意外地又看到杨羽从楼梯口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余笙桥脚步一顿,还没想好要不要朝另一边楼梯下楼,杨羽就走到了他面前。
“你晚上有空吗?”杨羽垂眼看着他,语气还算温和地问他。
余笙桥一愣,自从上次在河边遇到杨羽后,余笙桥心里就对他存了几分芥蒂,有种秘密被人发现一样的羞耻感,让他这段时间都不太敢面对对方,尤其不敢和对方对视。
“有什么事吗?”
杨羽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神色自若地道,“今天周五,我请你吃个饭?”
余笙桥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但很快恢复了普通的表情,生硬地拒绝,“不用了,我还要回家……”
杨羽将书包单肩搭在背上,走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肩往楼梯口走去,就跟学校里那些勾肩搭背的好哥们儿一样,但拽着他往前走的力道却不容拒绝。
“走吧,当我感谢你借我笔记用。”
二人一起坐到一家高档的海鲜餐厅里,余笙桥都还没有太回过神来。
他都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印象中他妈妈手里还有多余的闲钱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带自己跟她的小姐妹们出入这样的场所,一顿饭就花掉他们后来几个月的生活费。
跟着自己并不太想有过多交集的对象,坐在自己早已不适合出入的餐厅里,余笙桥如坐针毡,食不知味,但还是尽量保持冷静,免得失了餐桌礼仪。
杨羽坐在他的对面,并没怎么吃东西,只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他。
杨羽单独跟人吃饭,通常都是跟女人,所以习惯在餐桌上被人伺候。但余笙桥坐在他对面,只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吃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样子,让杨羽未免觉得这顿饭请得有些不值。
“喂,你住哪里?”他压下心头的焦躁,拿起冰水喝了一口,主动搭话。
余笙桥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那警惕戒备的样子,让杨羽气闷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余笙桥对他一直都是这种小心谨慎的戒备态度,连杨羽自己有时候都不禁感到困惑。
“我说,我是什么妖怪变态吗,你防我跟防贼一样?我感谢你,才请你吃饭的,好吧?”
余笙桥想了想,从认识以来对方对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恶意,自己似乎有点过于小人之心了。
他握着汤匙,脸色微微发红,嗫嚅半晌,才跟他道了声:“谢谢。”
“你那天在桥上做什么?”杨羽切开一块虾肉,状似不经意地问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余笙桥突如其来地感到一阵慌乱,汤匙啪嗒一下掉进碗里,玉米蘑菇浓汤一下就溅了他一脸,余笙桥忙取下眼镜,手忙脚乱抽出湿纸巾擦拭。
他眼睛高度近视,平常总戴着一副宽大的黑框眼镜,脸本来就偏小,眼镜几乎遮挡了他大半张脸。此时眼镜取下来,脸才完整地露了出来。
他的皮肤白皙且光滑,脸小小的,五官也很秀气,是非常温润俊秀的一副长相,一点青春期男孩子应有的凌厉和攻击性都没有。
杨羽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神无意识地变得幽深起来。
他跟那些青春期**躁动,却无正当发泄途径的男生不同,他从晓事起就只热衷于女人,也有无数女人围绕在他身边,从来没有对哪个男生感兴趣过。会请一个男孩子单独出来吃饭对他来说已经够反常了,此时看清楚余笙桥的脸,他才知道大概是因为什么。
余笙桥太像女孩子了,无论是秀气的长相,还是温和的性格,如果余笙桥是女孩子,自己的兴趣一定……
想到这里,杨羽不禁身体有点僵,连带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此时余笙桥已经擦干净了镜片,重新戴上,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你请我吃饭,我已经吃饱了,我晚上还有点事,要不……我们走了吧?”
他那副碍事的黑框眼镜就跟封印似的,一挂到脸上,立刻就封印住了杨羽那些乱七八糟、心猿意马的念头,这时候余笙桥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男高中生。
杨羽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很绅士地站了起来,顺势道,“我送你回去吧。”
他虽然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但他显然比丰城那群纨绔子弟有教养多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不、不用了!”余笙桥赶忙拒绝。
出了商场的大门,余笙桥还没来得及开溜,就看到惯常来接送杨羽上下学的那辆黑色宾利轿车开到了他们面前,杨羽不由分说就将余笙桥推进了车厢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进来。
“你住哪里?”他又问了一遍,前座的司机也略略回头听着,余笙桥不得不硬着头皮报了自家的住址。
一路上沉默寡言,余笙桥心如擂鼓,只盯着车窗外的夜景,注视着沿途的一盏盏路灯反方向飘离。
他不知道该跟旁边的男同学说些什么,杨羽不同于陈天蓝和陈其乐,在余笙桥的评价体系里,杨羽并不是他可以接近的人,更不是一个他可以结交的对象。
杨羽一路上也没有跟他多加攀谈,他似乎有什么心事,支着下巴一直望着另一边车窗外的风景。余笙桥偶尔回头瞄他一眼,只看见他俊挺优美的侧脸轮廓。
余笙桥每多看他一眼,就忍不住要在心底默默地多叹口气。
一直以来,他都没多喜欢跟杨羽接触,也是有原因的。
这世界上的人分三六九等,生来就不平等,有人生来就被幸福拥抱,而有人生来就被长夜环绕,要让后者心平气和地面对前者,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杨羽这种来自另一个世界,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奢华贵公子,耀眼得如同太阳一般,他不仅出身极好,长得也是极好,头脑聪明,就连性格也是很难让人讨厌的。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余笙桥他们这种人,加深对现实无情、命运不公的理解的。
杨羽家的司机开车又快又稳,很快就到了余笙桥住的小区门口。
余笙桥正准备下车,杨羽却忽然叫住了他。
“喂。”
余笙桥一顿,杨羽似乎一直都没有正式称呼过他的名字。
他转过头看着他,迟疑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杨羽从包里抽出一个信封递给他,道,“这个送给你,当是你的生日礼物了。”
余笙桥愣住,这回不仅是吃惊,更是震撼了。
他吃吃地道,“你怎么会知道?”
余笙桥自己都忘了今天是他生日。
杨羽看着他,唇红齿白地,朝他露齿一笑,“花名册上不是填着嘛。”
余笙桥很想问他没事翻同学花名册干什么,但也不好真的问出口。
他的目光落在他递出的信封上,看起来有一定分量,余笙桥以为里面是钱,很坚决地摇头拒绝了。
“谢谢,但是不用了。”
杨羽神色不变,仍然坚持递给他,“刚才吃饭时,商场送的代金券,我用不上,你拿去吧。”
余笙桥仍然拒绝,他声音有些干涩地道,“真的不用了……”
他没有任何立场要去接受杨羽的接济。
杨羽看着他慌乱地手动打开车门下车,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竟然也跟着他下来了。
他抓起余笙桥的手,强硬地把信封往他手里一塞,然后便上车扬长而去了。
余笙桥骤然抬头,也只看到了他从车窗前迅速滑过的侧脸。
余笙桥回到冷清的家里,将那个红色信封放在桌面上。过了许久,他才将它们拆开。
捏着厚厚一叠的商场代金券,余笙桥终于忍不住捂脸啜泣起来。
即使妈妈还在的时候,余笙桥也没有收到过任何生日礼物。他没想到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会出现在十六岁,来自于他的男同学。
此时的他,更加没有意识到,这个男人本身才是命运赠予他的最大礼物,虽然暗中标好的价格,需要他在未来付出残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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