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来了,小丫头们还不赶紧欢迎?”江凌一推开正房大门,鬼手主人的声音就从耳畔传来。
“多年未见,你变了不少。”他面无表情看着谄媚的女狐妖,摆摆手让它们下去了。
“你这小子倒是没怎么改变。”大妖自梳妆台旁起身,一步步走向茶几。正门“轰”一声关上了,仅剩几根青色的蜡烛照明。
她这几步走得倒慢,每步都不太一样。
第一步,一名标志白嫩的女子变成八十老妪。
第二步,一团白烟遮住视线。白烟散去,仅剩一具枯骨,手上握着一把扇子。
第三步,白骨抬扇,霎时又变成白净英俊的美少年。
直到大妖坐下,江凌才看清他以前见到的她的真面目——一头乌发,一双青瞳,面色雪白,一身青衣。裙边还印着金团龙纹。
“蛟也来了?还给你了他的力量?”江凌看到金团龙纹,脚步一顿,又走两步坐在石凳上,“你们这物语世界,很热闹嘛。”
“怎么?凌队长忘了自己三年前口口声声说的什么了?先拿别人开话题?小心蛟知道了。他可不似我这好脾气。要是他知道你这三年的事儿肯定要打你屁股的。”大妖开始拿他取笑。
“咳……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也知道如今外世界是什么样子。”江凌自知理亏,但仍脸不红心不跳。
一团青雾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
里面的人,正是三年前的江凌。他脸上带些婴儿肥,五官还没那么锋利,一双眼睛好像要溢出水来;嘴唇红润,像刚刚偷吃了胭脂。
还不等青雾里的人开口,江凌蹬开凳子立刻站起,小跑着把青雾赶走了。他挠挠脸:“以前的事,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他的脸瞬间通红,像秋天从树上掉下来的红柿子,又软又烂。青行灯强忍着没有去捏。
“那可不行。这可是凌队长落在我这里一生的把柄。我可要时不时拿出来回顾回顾,品味品味呢。”青行灯戏谑道。
“呃,”江凌汗颜,坐回椅子,“咱们还是聊正事吧。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来找你?”
青行灯来回踱步,拿出一支烟斗,吞云吐雾:“还有什么原因,无非是外面混不下去了,来找我蹭口饭吃。我说的对吗?”
她回头看向江凌,突然发现圆桌上多了一盏昏暗的青灯。
这灯做工十分精美,整体以金丝檀木为材料,浑然天成,外罩青色薄纱,仔细看每一面花纹又都不一样。但花纹太浅,实在是看不清画的什么。
“长暝灯?!这东西怎么会在你那里?”青行灯愕然,飞速坐回凳子,“我的东西怎么在你那?!”她紧抓桌沿,瞪着江凌。花岗岩桌子竟出现了细碎的裂痕。
江凌双手抱拳,手肘支在桌子上:“这不是重点,你感受一下这灯的亮度和温度。”
“小兔崽子,以为老娘治不了你了是吧! ”
“你如何治我,这都好说。你先看看这灯。”
青行灯听了他的话,闭上眼,深呼吸,往后倾斜了身子,摆摆手:“不用看,我造了这盏灯,里面有我百分之一的本源之力。温度没什么变化,亮度……怎么这么暗了?”
“长暝灯。以世界灵力为芯,灵力越浓,亮度越暗;反之亦然。”江凌不紧不慢地道出三年前曾在青行灯书房中**区看到的内容。
长暝灯明明暗暗,像是世界的脉搏正在跳动。
“你确定你没对这灯做什么手脚?我怎么感觉不像我以前那盏灯了?”
“我一介凡人,能对大妖的珍视之物动什么手脚。”江凌给了她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还真是变了不少。能这样怀疑发过同生共死之誓的青梅竹马。”
“处在乱世之中,自然要提高警惕。”青行灯缓缓站起,用手钩住江凌的下巴,耳语道,“万一,我不是你记忆里的故人呢?又或者蛟,已经被我杀了,我吸收了他的力量呢?”
“眼睛可以欺骗,可感觉不会。”江凌拨开她颀长的手指,回敬对方,“从你和长暝灯共鸣时,我就已经确定了,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妖。”
“二位,叨扰了。”平静男声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虽说二位已经三年没见了,但也不至于亲密到这个程度。不过,刚刚二位似乎提到了我的死?”
还没等江凌做出反应,青行灯立刻推开他:“咳……咳咳……我们刚刚……”千年老妖的眼睛转得飞快,却还是没能找到说辞。
江凌向正门看去,清瘦的身材居然占据了半个门宽,修长的头发垂到脚边,似乎是蓝黑色的,双瞳金灿灿的,隐约看出瞳孔是龙状。他挂着乌金色大氅,穿玄色衣服,脸上有几片鳞片,黑暗中散发金光。
“商业机密。蛟先生,对不住,实在无可奉告。”江凌清清嗓子,定身道。
那男子摇摇头,走进来:“也罢。我无意打探二位的**。只是,我在探索时忽然感受到物语世界动摇三分,便立刻赶回来。”说着,他看向了桌上那盏灯,“长暝灯总算物归原主了,还得先恭喜才是。”
“原来你知道长暝灯不在,我说你怎么从**区出来后眼神不大对。”青行灯佯怒。
“你不也从来没检查过吗?”蛟反问,青行灯没有回答,只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二位,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刚刚我提到的物语世界动摇三分,恐怕是这长暝灯引起的。”
“长暝灯是我本源力量的分身,如今回归,怎会造成世界动摇?”
“此灯探测并吸收世界灵力,按理明暗只会逐渐显示,怎得现在忽明忽暗?必然是世界灵力不稳导致的。”
青行灯微微颔首:“是了。我这世界原本就是依附灵力而生的。进得来也出得去,只是世界一旦不稳,通道就不得不关闭了。”
远处偷听的青色小鬼插嘴:“这有什么?通道关上,再打开不就是了?”
“小鬼闭嘴!”三人同时呵斥。青行灯沉声道:“通道一旦关闭,我们和外面再次相连的机会微乎其微。”
“你们还真是会给我找贼船啊……”江凌扶额,“现在退回外面还来得及吗?”
“你、侯书、尤黛瑰和王仁是没问题的,不过乌明和花落春恐怕就……”
江凌皱眉:“怎么还有花落春?失踪的不是只有乌明吗?”
青行灯掐指:“噢,你可能还不知道,乌明因为偷东西被那群小鬼捉住了,现在正在等候发落。如果他不得不留在这里,花落春会跟你走吗?”她顺便向江凌讲述了一遍物语世界的货币规则。
还真是麻烦。江凌在心中暗自吐槽。
“哦对了,凌队长。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外界若发生大变动,你觉得你们在外面还能朝不保夕吗?恐怕要人相食了。”青行灯食指叩头,轻笑道,“若是我们能赶在灵力迸发之前稳固物语世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还能由我做主?”江凌摊摊手,一脸无语,“至少也得把乌明救出来再说吧。说吧,你要怎样才能放了他?”
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从青行灯脸上划过,她翘起二郎腿:“至少协助我们完成最初的任务吧。”说着,她起身往屏风后走。
青蜡烛恰好在此时燃尽,只剩长暝灯忽而明亮忽而黯淡。蛟起身快步跟着青行灯往屏风后走去。见没人提灯,江凌只好提着长暝灯随着两人走。
屏风后空无一人。偌大的正厅仅用一盏明暗交加的灯照明,因此江凌只能看到自己三步之内的地方。他一边探路一边向前。木质地板不知为何突然发出呻吟,“吱嘎吱嘎”声声作响。小鬼们又好奇围了上来,带来阵阵刺骨寒意,江凌屏住呼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再往前走走,我们在地下室里。”脚下传来青行灯的声音,江凌如释重负,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地下室的暗门。他顺着楼梯走到下层。
地下也和外面一样灯光黯淡,江凌只能模糊看见青行灯的书桌正对着楼梯,两侧是放满书的书架,椅子后面挂着一副麋鹿头骨。而头骨下面也摆放着一排矮矮的书架。
他把长暝灯放在桌子上,两侧书架立刻发出令人发怵的青光,头骨下面的却显出柔和白光。江凌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书架上的书发的光。
“这些书都是我辛辛苦苦搜集来的故事。它们有的破损,有的断片,甚至还有断章。但好在我英明神武,带着物语世界的人一个字一个字,一……”青行灯眉飞色舞地讲述她修复书籍中的故事。
“长话短说,”蛟敲了敲木桌,“别这么墨迹。”
青行灯刚到嘴边的词又咽下去,瞪了他一眼:“急什么?你急你来说啊……”
又没等青行灯说完,长暝灯忽然迸发出耀眼的青光,照得三人微微眯眼。
“这又是怎么了?你们俩这么神通广大,你又造了这盏灯,能不能管一管?我的眼睛都要被照瞎了!”江凌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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