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从姐妹聚会上回来,包还拎在手里便问贺允中:“沈家二小子在咱们家百货采购购物卡了?”
贺允中被问得一愣。
一问才知道沈幕川的公司前两天以下初雪的名目每人发了张2000块的购物卡,宋熙然把这卡送给宋夫人了。
2000块这点小钱宋夫人看不上,但作为女儿第一次上班孝敬的第一份礼物意义就不一样了。
但宋夫人又不方便明目张胆炫耀,先在茶话会上问沈家那小子怎么放着自家的百货不采购,去她家的罗德百货。这事儿贺夫人自然没听说,仔细一问,宋夫人从头到尾一讲,自然顺理成章把自己宝贝姑娘上班后孝敬她的故事说了出来。
众太太果然都很会抓重点,点评几句“现在小年轻的花样真多”什么的,都不忘夸一句宋小姐有孝心。聚会结束前,宋夫人还约贺夫人几个过两天去罗德百货购物。
这事儿贺允中也不清楚,他家百货也不归他管,就是归他管,卖点购物卡的事情下面也不会专门上报给他。他笑着敷衍了几句,心中却对“下初雪的名目”存疑。
不过,贺允中并未疑惑多久,第二天,他便从他大哥口中得到了验证。
晚饭桌上,他大哥特意当着他爸的面,和他聊起了沈幕川这次“一石三鸟”的营销。
区区几百多万的投入,就靠「星你同款老板」、「心软的神是你家老板」、「最浪漫的公司是」这些词条上了一天的热搜,打响公司的知名度;最近和游戏公司谈的合作又能抬一波价;明年再下第一场雪,这事儿十有**还会被网友翻出来讨论,就是网友不主动,如法炮制再安排个员工发个微博,轻松再营销一波热度;
顺便,还收拢了员工的心。
结尾就是,不像某人“天天就知道谈恋爱,去大学比去公司还勤。”
贺允中:“…………………………………………”
当晚不好再明目张胆去找女朋友的贺允中越想越觉得有人要为这件事负责,于是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
沈幕川正讲着电话,忽然,一旁的车玻璃被敲响。
沈幕川侧头看去,玻璃上贴了防窥膜,再加上是晚上,他能看清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
敲窗的是原该进了酒店的苏棠。她扣完三下窗,此刻双手正插在毛衣兜里等他回应。
沈幕川对着手机说了声:“等下”,随即降下车窗。
两人毫无遮挡地见面了。
苏棠半俯下身,略歪头瞧进车里,插在毛衣兜里的手此时隔着毛衣掐在腰两际。
视线勾勒过纤细的腰肢,沈幕川脑海中浮现出两人初次见面时……小叶紫檀桌上插着单枝茉莉的细颈青白釉瓷瓶。
耳边蓦地响起一声:“先生。”
沈幕川捕捉到苏棠上翘的唇角,才确定刚才那声音的确出自那里。
或许是三天被唤过六次“男朋友”,沈幕川听到这样客气又疏离的称呼,没有像之前五次被喊“男朋友”一样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沈幕川收回偏向窗外的半张脸,板正身子,用擅长的冷淡语调问:“什么事?”
苏棠对沈幕川的良苦用心浑然不觉。她压低腰,两只手臂自在攀上落下的车窗,头也半探进来,把照进车里的月光挤出大半。
只留细细一缕月白,横照亮男人压抑着颤抖的长睫。
“先生,要不要和我上楼吃、个、拉、面?”苏棠抬着嗓子拖长音问。
比沈幕川更快一步做出反应的,是苏棠身后不远处先后响起的倒抽冷气声。
沈幕川不耐扫去。
是酒店外刚才还啃得难舍难分的男女。
两人不知为何从连体婴儿变成了并排站立的好兄弟,捂着嘴瞪大眼朝他这个方向看来。
被他眼锋一扫,两人欲盖弥彰地先后放下捂嘴的手,改为互相拉着对方的袖子。
莫名其妙的两人。
“女路人”在不知某地敲响沈幕川的车窗,邀请他上楼吃拉面,贺允中听到这里,无聊地在电话这头竖起手指开始倒计时。
不出3秒,他就能听见车窗无情上升的声音。
3、2、1贺允中正折着最后一根手指,就听电话里传来一道熟悉的男音:“你又饿了?”
贺允中倚在窗台边的腰险些闪到。
那边,沈幕川感觉刚才还闲适趴在车窗上的人好像僵了下。
他想起陈嘉阳说过女人约会时总是矜持吃得很少,小鸡啄米般夹几筷子就说饱了,可不在他面前,也能吃很多。陈嘉阳说,这是女生独有的“要面子”,毕竟,男人们通常更热衷于比谁吃得更多。
苏棠刚才在餐厅吃得确实没有平时多,他原以为是今天选的餐厅不是特别合她口味。
他了然垂下眼,装作没看出苏棠的僵硬:“上车,我再带你去吃点儿。”
说完,还顺手给苏棠开了车门。
苏棠没回答,正偏头往后瞧。
沈幕川抬眼看去,依旧只有那对男女,正目光炯炯看他们这个方向,见他看过去,又改为低头看脚尖。
沈幕川没兴趣管别人想什么,他重新看向苏棠,用眼神示意她上车。
“我就是问一下,你不想吃就算了。”苏棠随意朝他摆了下手。
苏棠头也不回说:“拜,男朋友。”
没等沈幕川有回应,背影已经走远了。
沈幕川追着苏棠“嗒嗒”向前的小白鞋,看她腕间一晃一晃的黑脸猫手环,那夜他亲手为她戴上那条……
他缓缓升起车窗。
“可以继续了。”沈幕川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
“你又饿了?????”
如此富有人文关怀又不含半丝讥诮语调的话,电话那头但凡还有第二名男性,贺允中都不考虑这话出自沈幕川之口。
沈幕川是什么人?连开一天会能一顿饭不吃的人,怎么会关心别人饿不饿?
而且不仅关心人家饿不饿,晚上九点多,还让人上车,带人找地方吃饭?
贺允中立马在电话这头竖起耳朵,不负他所望,他听到了一句不同寻常的称呼“男、朋、友。”
贺允中就这样知道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或者按沈幕川的说法:他成了苏棠的男朋友。
***
听到玻璃转门启动的声音,余白从高高的前台后抬起了头,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她定睛一瞧,才发现这男人长得……长得……
余白半天没眨眼,就那么直愣愣看着,始终没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男人,不不,她觉得至少得来句诗才配得上他。
男人坐到酒店大堂的休闲沙发上,捡了本杂志翻开。
余白知道他手上那本财经杂志,无聊又虚伪,她认识酒店的一个vvip也上过那本杂志,采访里放着他和老婆的合影,现实中他带来酒店的年轻女人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最夸张的一次,竟带了16岁的小姑娘,说是他女儿。
可谁家女儿和爹是两个姓?
可见沙发上的男人低眉沉目的专注模样,余白信了那句“事业是男人最好的春|药”,她也好奇起他手中那本杂志的内容。
余白起身,走过去,假意整理杂志,顺手也拿了本回去。
男人在沙发上安静看着杂志,余白在高高的前台后也慢慢翻起同一期杂志。
“铛”一声响划破酒店大堂的静谧。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在身后遥遥响起。
余白迅速收起杂志,换上酒店培训的服务微笑。望见苏小姐从转角走出,她面上松了下,下意识看了眼桌上的立表。
咦,苏小姐今天下来得比平时早啊?
苏小姐脊背挺直走路很稳,一步一步向前,不紧不慢,似乎总有自己的节奏。余白看着看着,视线便被那身影中唯一不受控、晃晃悠悠勾在苏小姐食指上的塑料袋吸引。
中号的透明塑料袋,超市里收费3毛一个的那种大小,塑料袋上面印着……对面佳旺超市的名字,里面是一盒康师傅香辣牛肉泡面,纸盖一角翘起,应该是已经吃过了。
原来是要出去扔垃圾。
“苏小姐早!”余白朝气蓬勃地问候道。
苏小姐停下脚步,望向前台,轻轻颔首说:“余小姐,早!”
余白注意到苏小姐一出声,沙发上一直沉浸式看杂志的男人抬起了头。
直直朝她们的方向看来。
或许是她把惊讶表现得太过明显,苏小姐也跟着她朝沙发方向看去,那向来波澜不惊的脸眉眼一瞬生动弯起:
“男朋友怎么在这里?”
直到看见那个她到现在都没想出合适形容词的帅哥走到苏小姐跟前,动作熟练牵起她的手说,回答道:
“来接我女朋友上班。”
余白宕机的大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余白望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苏小姐的头顶刚过男朋友的肩膀,两人步履从容迈进蒙蒙亮的晨光,她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诗。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咦,怎么会想到这句?
见两人即将走出视野范围,余白眼珠活跃着快速寻找,找到了!
是苏小姐男朋友黑色短发旁红得像晚霞的耳尖!
男人进门时冷若冰霜的脸,背后偷偷羞红的耳尖,余白在脑中反复切换这两个画面,心中疯狂发出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简直配她一脸~~~~~~~
兴奋的余白还没料到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她每天早上都能吃到又圆又甜的瓜。
***
这世上,是聪明人更幸福,还是普通人更幸福?
这个问题的答案,最近正困扰着董秘书。他发现,人一旦有些聪明,又和聪明绝顶相去甚远,便会陷入一些看破参不破的困境。
他为什么上班时间还有闲心思考这些,那是因为他老板今天中午出门回来……说起这事,他家老板已经连续四天中午开车出去吃饭了。
对,是以前那个中午饭二十分钟都嫌浪费他时间的男人。
回来以后,又吩咐自己给他的黑卡开张副卡。
开副卡这事落在公司里哪个人身上,董秘书都不觉得稀奇,可他老板他清楚,他老板从不开副卡。
董秘书还记得当初他接到信用卡中心的电话,问他老板需不需要开个副卡。
他老板是怎么回的?
哦,他老板接过他递来的文件,从上向下一目十行浏览着,他站在一旁耐心等答复。
终于,他老板大笔一挥一边签名,一边眉眼不抬扔来句:“怎么,你想用?”
董秘书想起初到老板身边那个还青春懵懂的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副卡开了,是给谁用的呢?
再说前几天,他本来该跟老板一起出席的陈家周年庆宴会,临上车之际,老板说先去个地方,让他开车先去,两人在会场汇合。
他人的的确确是先去了,他老板……他是一晚上没等到人影啊。
后来,他终于等到了老板的电话,却是给他布置任务的……由于任务特殊,他特意出了酒店,找个僻静的地方接电话。
之前总总痕迹,再加上前几天和丁司机的那番谈话,董秘书心中有了七八分猜测。
窥见良多又不能尽数参透,且不能与人分说,有时还不如不知。
董秘书想到自己接下来要汇报的事,长长叹息一声,从办公椅上站起,朝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进来。”
董秘书应声推开了门,神情肃穆迈进了办公室。
“沈总?”董秘书格外恭谨唤着对面伏案工作的人。
沈幕川:“说。”
董秘书:“李女士于今日中午十二时十五分进了沈家老宅。”
对面人手中的钢笔停下来,董秘书垂着头,只作不见,汇报的声音未起半分波澜,仍是一板一眼:“二十三分后,于十二时三十八分出了沈家的大门。并于十二点四十五驾驶着保时捷离去。”
沈幕川:“知道了。”
三个字无情无绪,垂着头的董秘书感知不到任何温度,在马上要来的“出去吧。”出口前,他飞快说完自己要说的最后一句:“老夫人中午出门了,大少爷碰巧在家。李女士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十八寸的银白色行李箱。”
话毕,偌大的办公室是死一般的寂静。
董秘书刻意收敛了呼吸,只恨自己没披上皇帝的新衣。
一呼一吸都能清晰牵动起颅内的每一个神经。
颅内的每根神经似乎清晰绷紧过一次,董秘书在等的那句“出去吧”却迟迟未到。
办公桌后,摊开文件夹的右下角一直未落的钢笔笔尖仍悬停在原地,闪着凛冽的金属寒光。
握紧笔杆的主人此时视线低垂,长睫如幕,遮住了其后所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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