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雨回到家洗了个澡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她还要早起，昨晚睡前陆成江给她打电话说要吃某个特火的小店的早餐，一大早上她就得去排队。
她到医院的时候护工已经帮陆成江洗漱完了，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吧陆成江金丝眼镜下的那双眼睛带着明显的血丝，昨天她拿他身份证去办手续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长了一双桃花眼。
苏小雨刚放下手里的吃的，周游就进来了，苏小雨冲她笑笑，“周医生，早啊！您吃早饭了吗？”
“术前要空腹，他不能吃东西。”周游笑了，“这爱心早餐就给我吧。”
不能吃饭还大清早折腾她，苏小雨冷着脸看了一眼陆成江，陆成江那不要脸的就跟没事人似的还他妈咧着嘴冲她笑呢，“周医生您误会了，二哥是因为救我侄子才受伤的，所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照顾二哥。”
周游听她这么说下意识的“呦”了一声，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陆成江：“小姑娘姐姐可提醒你小心不要被坏人骗了，这年头坏人可多了......”
陆成江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周游，“下了夜班你不回家你来我这晃什么啊？你该干嘛干嘛去，没事少往我这跑。”
“唉，没良心是不是？”周游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给了他一下子。
陆成江疼的挑了挑眉。
周游父母从小离婚，她和周家这面的亲戚关系都一般，但唯独是和她这个表弟感情不错，周游她妈也是东北人，周游虽然生在北京，但比苏小雨这个长在东北的还像东北人。
陆成江进手术室前苏漾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苏小江和赵以南。
小江依旧还是那么话少，有他在赵二狗倒是安静了不少。
陆成江是九点二十分进的手术室，云姨是十点给她打的电话，她是十一点多赶到的机场，到机场后她打电话过去陆成江的手术还没结束。
电话那头赵以南说：“这边你不用担心，人家女朋友来了。要迁坟得重新买墓地吧，选个风水好一点的，钱不够了吧？我微信上给你打了钱，别说你钱够，就当是我跟你一起尽份孝心了。”
“嗯。”
苏小雨把钱收了，钱多好办事，以防万一吧。
云姨的儿子张韬来机场接的她，这孩子今年刚大学毕业，毕业后回乡创业呢，听云姨说好像是在做苏绣的文创产品。
张韬个子不高，长的眉清目秀的，年纪不大倒是很健谈。
“小韬，麻烦你了。”
“你别客气小雨姐，我虽然没见过月姨，能帮月姨做点事儿我妈也高兴。”
“嗯，没客气。”
云姨在门口等他们，这是苏小雨第二次见她本人。
“囡囡......”
高秀云还是没忍住哭了，这孩子和她妈妈长的太像了，当年的溪月是这十里八村最好的绣娘，人长的又好看，偏偏就是天生不会说话。
“云姨，不哭哈......”
苏小雨给她擦着眼泪，此情此景也难免伤怀，眼角也跟着湿了起来，她忍不住想如果溪月还在，虽不能开口叫她一声“囡囡”，但肯定也会在家门迎她回家吧，如果溪月还在她应该也不会这么野的跑的离家这么远。
“好孩子，你也别伤心了，都怪云姨一时没控制住......”
张韬搀着高秀云，“妈，快让小雨姐进屋休息吧。”
“对对对，房间我都准备好了。”
“云姨，我不累。”还不到四点，苏小雨说：“我想去看看墓地。”
“也行，让你姨夫和你一起去。”
“好。”别说买墓地了，她连房子都没买过，更不懂什么风水，能有个长辈在心里多少也踏实些。
张韬开车带他们转了好几个墓园，苏小雨最后选了一处半山腰的，此处三面环山，背靠家乡眺望北方，溪月和外公外婆想她了一抬头就看见她了。
苏小雨买了两个双人墓，花了她差不多小二十万，她虽然工作的早赚的也不算少，手里也攒下了一笔不多不少的积蓄，可这笔钱她被分成了好几份，每一份都有它不能动的理由，墓地这事儿也在她的盘算之中，只是提前了许多年，她万万没算到的是陆成江那笔医药费。
晚饭云姨准备的都是当地的特色菜，桌上又聊了聊明天一早迁坟的事，溪家在村里不是大姓，除了溪祖旺一家就没有亲戚在了，听云姨家姨夫说村上一通知迁坟溪祖旺以为有补偿立马就回来了，回来后才知道不是国家占地迁坟，而是因为今年雨水太大一些坟冲毁了，村上才建议村民迁坟。
“一听没有补偿，溪祖旺抬屁股就走了。”张家姨夫说：“天气预报上说今年的梅雨季节比往年长的多，这样下下去啊他爹妈那坟迟早得塌。”
云姨一脸嫌弃，“一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苏小雨说：“姨夫，明天就拜托您了。”
张家在村里是大户，明天虽然一切从简，但还是需要人手。
张家姨夫说：“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吃过晚饭后苏小雨就回房间了，走的匆忙她就没带行李，甚至是贴身换洗的内衣也没带，从墓园回来路过商场的时候她也没好意思去买。
“囡囡。”云姨在门外敲门。
“来了。”苏小雨去开门。
门口的云姨手里拿着一沓衣服，上面那套香槟色的中式绣服很显眼，进了屋后云姨将那套衣服放在床边，“囡囡，没带换洗衣服吧，这是新的睡衣和内衣裤，你们走的时候我去买的，尺寸应该差不了，都已经过过水了。”
苏小雨赶紧接过来，“云姨，给您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么客气啊。”云姨拉过她的手说：“听你姨夫说你买了两个双人墓？阿姨一直没好问你，你是联系上你爸爸了吗？”
苏小雨点了点头，“他在庙里修行，身体看着还行，就是......”
后面的话苏小雨没说下去，她记忆中的苏南星是那样的高大英俊，多年后再见她虽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只是他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了。
“老了......”苏小雨声音很轻。
“孩子，你爸爸妈妈看到你这么优秀他们也会很欣慰的。”高秀云安慰的抱了抱她，“云姨给你做了一套衣服，这幅刺绣是你妈妈十六岁出师的第一幅作品，后来她把它送给了我，如今我把它送给你也算是告慰故人了。
“谢谢云姨。”
“傻孩子，你不试试吗？”
“不试了，明天我就穿着它吧。”
云姨出去后苏小雨也没试那套衣服，她把衣服摊开铺在床上，上面绣的是一对交颈而立的白鹤，都说白鹤是忠贞之鸟，白鹤夫妻中一只死亡，另一只会孤独终老，十六岁的溪月也曾求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吧，最终她还是如愿了。
苏小雨洗完澡直接就倒床上了，这几天又惊又累她真有点扛不住了，脑袋沾上枕头困意就上来了，她刚迷迷糊糊刚睡着脑子里突然就蹦出陆成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梦里那张脸离她越来越近，最后直接把她吓醒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赶紧看了一眼手机，上面并没有陆成江的未接来电，不管是出于哪种考虑她都应该问候一声，于是找到陆成江的电话号她直接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还不到十点睡这么早吗？
电话自动挂断后苏小雨又打给赵以南，“狗哥，那个陆成江手术怎么样？”
赵以南不知道在干什么，说话声音有点喘，“挺好的，你那怎么样啊？”
“我也挺好的。”苏小雨问：“你没和小江还有苏漾说我干啥去了吧？”
赵以南突然清了清嗓子，“没有啊，咋啦？”
“没怎么，明天你替我给陆成江送束花吧。”
“行，交给我吧。”
赵以南匆匆忙忙的就把电话给挂了，苏小雨挣扎了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苏小雨起的很早，等她下楼的时候帮忙的人都已经到了，苏小雨赶紧给每个人都敬烟，“麻烦大伙了。”
有人说道：“乡里乡亲的别客气。”
敬完烟后苏小雨给大家伙鞠了一躬。
老坟地离村子不近，但还是有不少村民去看热闹。
当一席中式衣裙的苏小雨从车上下来时，人群中就有人议论道：“那就是溪家那外孙女吧？长的和她妈还真像。”
有人问道：“唉，溪家那哑巴姑娘找的那男人是哪的人了？听说当时人家家里根本不同意，也是谁家能同意好好一个大学生娶个哑巴啊！”
又有人惊道：“你们看那孩子连哭都不哭一声啊，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
“可不是嘛！这孩子不会也是个哑巴吧！”
“都嘴上积点德吧。”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吼了这一嗓子，那些人的议论声才终于是停了。
当溪家三口的骨灰盒被挖出来时，苏小雨跪下接过骨灰盒。
那些人的议论高秀云听见了，苏小雨肯定也听见了，高秀云哽咽道：“囡囡，你妈命苦啊，你也哭几声吧......”
所有的情绪都卡在喉咙里，苏小雨不是不难受，她很难受，但她也真的是哭不出来，这会儿要是有哪个好心人拿根棍子把她敲晕了她肯定不追究他。
墓园那边墓碑是连夜赶出来的，溪家二老的照片根本无处寻，溪月仅存的一张照片还不是单人的，最后苏小雨决定都不放照片了。
溪家二老那块墓碑的落款处写的是“女儿：溪月；女婿：苏南星；外孙女：苏小雨。”溪月那块墓碑的落款除了苏小雨的名字外还有一句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葬礼结束后苏小雨在村里的饭店设宴招待帮忙的乡亲，一切都处理完后她又匆匆忙忙的赶飞机回北京，落地都已经八点多了。
苏小雨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到了医院后她发现那张病床上的人已经不是陆成江了，她找到护士询问才知道陆成江搬到六楼的VIP病房了。
想到VIP苏小雨最先想到的就是钱。
那可都是她的血汗钱！
她心疼啊！
她刚出电梯，在楼梯口就让一个保安给拦住了，“同志，不好意思哈，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了，要探视病人明天下午两天半后再来吧。”
“您好，您能通融一下吗？我就进去看一眼。”苏小雨恳求着说：“我这才从外地赶回来，还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看一眼我就走。”
“这可不行。”保安说：“院里有规定，我不可不敢放你进去。”
昨天她打电话陆成江没接，后来她又给他发了信息他也没回。估计是生气了，她想她这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一眼吧。
苏小雨下楼去了一趟急诊，没看到周游倒是碰上那天帮她办手续的小张，“张医生，我想去VIP探视个病人，过了探视时间了，您能帮忙通融一下吗？”
“不行诶。”小张尴尬的笑了笑，“我就是个实习医生，您和周医生不是认识嘛，她今天白班，您给她打个电话呗。”
从张医生那要来周游的电话，电话通了后苏小雨“喂”了一声，“周医生您好，我是苏小雨，冒昧打扰您了。”
这个名字周游很陌生，但是这个声音她记得，“哦，你啊？找我啥事啊？”
苏小雨笑了一声，“那个，我在医院呢，我想去看看陆成江......”
周游强忍着笑，“你上去吧，我这就给那边值班护士打个电话。”
她可算是知道她那便宜弟弟这两天是为啥气不顺了。
五分钟后苏小雨收到周游的短信，就三个字“上去吧。”
这次她出了六楼电梯一个小护士已经等在那了，“是苏小雨吗？”
“是，我是。”苏小雨赶紧应了一声。
到了病房门口小护士对苏小雨说：“今天我值夜班，你走的时候叫我哈。”
“好的，谢谢。”
苏小雨敲了敲门，一个男的来给她开的门。
“请问你找谁？”
“我找陆成江，”苏小雨问：“请问你是？”
“我是他的护工，你进来吧。”
连护工都换了？苏小雨不懂，VIP病房是要专门配VIP护工吗？
VIP病房是个套间，进了客厅苏小雨小声问：“他睡了吗？”
护工摇摇头，“好几个小时都没动静了。”
苏小雨皱眉，“那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啊？”
护工一脸委屈，“这老板特意交代了，不叫不让进去。”
好吧。
苏小雨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二哥，我是苏小雨，你睡了吗？”
“睡了。”里面传来陆成江的声音。
“睡你妹啊！”苏小雨在心里骂了一句。
“二哥，我进来啦。”
说着苏小雨就推门进去了，陆成江正靠在床头看书，苏小雨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盯着陆成江手里的书看了一眼，那确实是本书，并且还是本英文书。
人家看也没看她一眼，苏小雨还是舔着脸问：“二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陆成江翻了一页手里的书。
“你干嘛要这样啊？”苏小雨真是忍不了，他救了苏漾她本来是很感谢他的，他故意折腾她她也忍了，心想只要他高兴就行，好歹人家是救她家孩子一命呢。
陆成江抬起头看着她，冷笑了一声，“这就忍不下去了？”
好半天苏小雨长出了一口气，“陆先生，您救了苏漾我很感激您，我昨天确实是临时有事才会离开的，我不知道您的不满意是因为什么？”
陆成江抬头冲她笑了笑，笑的很轻佻，“呦，这二哥也不叫了啊？”
苏小雨今天心情很不好，他这一顿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真的让她很烦。
“陆先生，我们会负责到底的，您有什么诉求您想好了打电话给我吧。”
说完苏小雨转身就走了。
“唉。”陆成江急了，“你这是探望病人的态度吗？”
苏小雨停住脚步，扭头问他，“那你要我怎么样？”
陆成江看到苏小雨眼里都是厌烦和无奈，他心里一沉，可嘴上还硬着，“你这不打个招呼就走你还有理了？你来看望病人你连一束花都不带啊？”
苏小雨气的瞪着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缓过来后幽幽的说道：“明天我去花卉市场给你拉一车回来。”
陆成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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