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世峰看了看一脸心虚的金光善，心里已经明白这张借据的真假。
他本想潦草了结此事，可众目睽睽之下，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给金光善遮掩。
“去请墨宝笔斋的掌柜。”
墨宝笔斋是白凤王城售卖纸张最大的铺子，倘若这纸不易得，那这里肯定有。若是这里也没有，别的地方也不可能再有了。
墨宝笔斋不远，没一会，一个年轻的掌柜就到了。
“大人，我是墨宝笔斋的掌柜，我叫刘峰，不知大人宣我上堂，所为何事？”
华世峰拿过借据，递给他，问道，“你可认得这纸？”
刘峰虽然年轻，但毕竟当上了墨宝笔斋的掌柜，本事还是有的。
“这是我们店里从青隆新入的一批纸，因为纸上带有淡淡的梅花香，我们私下都叫它梅花纸。”刘峰侃侃而谈。
“这纸是什么时候进的？”
刘峰想了想，回答道，“约莫进了有三五天，还没有在店里售卖，只是给几位老顾客送了一些。”
“那你的老主顾里，可有这为金光善啊？”
刘峰含笑点头，“金老爷是我们家最大的几个主顾之一，有了新纸，自然是要送过去的。”
金光善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那本官再问你，这张纸有没有可能出现在一个月之前？”华世峰不死心的问道。
刘峰笑了笑，“大人，别开玩笑了。一个月之前，青隆的竹子还没长好呢，怎么可能造的出这样好的纸。”
刘峰几句话，彻底落实了借据造假一事。
傅玉卿怎么肯放过这种错误。
她快速上前，不等陶堂堂反应，说道，“大人，金光善明知借据是假，还公然在公堂上以假乱真。对公堂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之心，请大人治罪！”
“你胡说八道什么？”陶堂堂立刻上前理论，“金老爷并非专业人士，不认识什么纸张。他只记得严博远欠了他二十两，写了一张借据，并不知道这张借据是假的。所以，并不算期满公堂。”
“不知道借据是假的？”傅玉卿冷哼一声，“写借据的纸来自金家，倘若金光善不许，别人又怎么会得到？”
“笑话！方圆百里，谁不知道金老爷富可敌国，别说一张纸了，就是一块金元宝放在他面前，他都懒得弯腰去捡。
在我们眼里，这纸很珍贵，但在金老爷眼里，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而已，随手给人也不奇怪啊！
这些纸被人随手送来送去，最后又回到了金老爷的手里，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
傅玉卿恍然大悟，“哦？原来金老爷是那种金子掉在地上都不会去捡的人。那我就有疑问了，既然他如此富裕。为何借人二十两还要专门写借据。借据一写，严博远立刻不知所踪。不过半月时间，欠款就到期了。魏巧儿成了寡妇，还欠了金光善一笔钱。咱们这位连金子都不捡的人，为了二十两，硬生生逼人家一个刚死了老公的寡妇做妾。
这世间，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说是巧合，实际上真相到底如何呢？
陶堂堂气愤至极，“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开河？”
高亢的语调让四周瞬间安静，连百姓窃窃私语声都停了。
华世峰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金光善是远近闻名的富商，这不假。可再富裕的商人，也要受白凤王城法律的管教。
倘若，金光善真的触犯了法律……
华世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他的手下，压着惊堂木。
“大人，对方仗着自己是个小丫头，竟然在公堂上信口开河，请大人治罪！”
华世峰呵呵一笑。
他开口斥责道，“傅讼师，审案要讲证据，你这么胡乱猜测，如果拿不出证据，我可是要治你的罪的。”
言语上虽然是斥责，语气却十分平和。
傅玉卿看向陶堂堂，笑着说道，“我在公堂上说出的话自然都是有证据的，你这么火急火燎的，难道是怕我拿不出证据？”
傅玉卿笑的太从容。
陶堂堂心虚了。
不过，他陶堂堂是王城有名的讼师，岂能被一个小女子吓到，他强硬的回答道，“金老爷堂堂正正，你哪来的证据？我看你是强词夺理，狐假虎威罢了！”
“既然如此……”傅玉卿轻笑，红唇微勾，分不清是讥诮还是讽刺，“请大人宣蒋南河。”
“蒋南河是谁？”陶堂堂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不安。
鬼使神差的，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金光善微微侧头，眼神里满是凶狠。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混迹公堂多年，他太明白这种表情意味着什么了！
“大人，如果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证人都要审，那这个案子审它个几天几夜也审不完。我看，我们还是速战速决，既然大人已经替金老爷查出借据是假，那自然没有欠债还钱一说。容我与金老爷商议一番，给严博远严兄一个交代。”
倘若这件事能够和解，那再好不过了。
华世峰省的得罪人。
别说商议一会儿了，就是十会八会，也完全没问题。
严博远突然担心起来，他也意识到事情似乎对他有利。
但金光善跟陶堂堂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让人很不安。
“傅讼师，我们……”他欲言又止。
傅玉卿冷眼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她转头问严博远，“倘若金光善一会答应把魏巧儿还给你，代价是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你可愿意？”
严博远先是面露惊喜，随后笑容瞬间消失。
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那岂不是……让人白白糟蹋了巧儿？
可……不答应，巧儿又该如何脱身呢？
一辈子在金光善的后宅里做妾，即使赢得一个好名声又如何呢！
严博远紧紧捏着拳头，他痛恨自己无能，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
如今，又要在妻子的性命和名声里选一个。
“我……我选不出！”
严博远抬头看向傅玉卿，坚毅的面容，真诚的眼睛，苦涩的泪水灌满眼眶。
身为一个男人，他……唉！
傅玉卿面色平静，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既然你选不出，那就让她自己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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