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初今年大三，就读于B市大学经管系。
上大学的头两年，不说顺风顺水，起码平淡如常。而这一切，都被那个男人打破了。
——“哎，小易啊，你今天还来不来上班，那个小陈临时有事请假，店里忙不过来了。你要是来，我给你每小时涨5块钱。”
易初闻言，偏头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他的母亲柳思菡还吊着昂贵的针水，和隔壁两张床的病友聊笑，走廊外的吵闹就是关上门也阻隔不了。
易初的手心渐渐攥紧了，他沉默了一两秒，对电话那端答道：“去，稍等。”
“哎好。”
“妈。”
见儿子从阳台上回来了，柳思菡温柔笑笑：“谁给你打电话？”
易初半跪在床边，抓了抓柳思菡的手，母亲快瘦得不成人形了，皱巴巴的皮贴在骨头上，手背青青紫紫，全是针眼。“我要去工作了。”
“不是说今天休息吗？”柳思菡蓦地很难受，如果不是她这个累赘……
“妈，你不用多想，易淼还在等你回家。”易初的心跳变快了一点，他总是很害怕，哪天来到医院或者回到家，发现妈妈已经不在了。所以他在提醒对方，不要丢下他和妹妹。
柳思菡还想说些什么，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最终她只是抬手摸了摸易初的脸颊，“瘦了，就算工作学习忙，也要按时吃饭听见没？”
“嗯。”易初点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吱呀——”门开了又关，柳思菡盯着易初离开的方向，泪水模糊了双眼。
—
易初兼职的其中一个地方是校内的奶茶店，因其装修风格和饮品创新跟随潮流，算是大学城的网红打卡点，人气爆棚。
而且吧，这家店建的地方很玄乎，紧紧挨着男寝窗户那头，经常帮忙运违禁物品上去，也会在大搜查的时候帮藏违禁物。
那一般是老板和另一个店员的事，不归易初管。
今天周末，来来往往很多都是外校的、不上学了的，光是接待客人点单、做饮品就足够让人焦头烂额。
“小沈不是我说你，这家奶茶店味儿这么正，你上B大两年，竟然一次都没喝过？？”人高马大的黑皮男杀出重围，半拖半拽着一个头发长得快遮住眼睛的男生。
“来来，看看喝什么！哥们请客。”黑皮大气地一挥手。
被他强拉硬拽的那个开口，嗓音一听就像抽烟呛哑的：“随便。”
“……哪有‘随便’给你点啊。”黑皮嘟囔了一句，热情开朗地对易初说：“麻烦两杯乌龙奶盖，大杯加冰！”
易初在点单页面上操作着，“打包还是堂食？”
“现喝吧现喝。”
沈沛皱了皱眉，“人多，你喜欢人挤人闻汗味是吧？”
“不是，我上周在这留了好货，一会趁阿姨不注意，偷偷带回宿舍。”黑皮大名成晨，B大体院的，是沈沛的高中同学。
成晨冲收银台后面喊了一嘴，“小哥，你们老板呢？”
“嘿，小子，我这么大个人在这你都没看见？”老板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哥俩好地搭在成晨的肩膀。“来拿东西是吧，走，我放在休息间了。”
成晨很配合地吹捧：“哪能啊，这不是被您身上的光芒闪到了眼睛么。”
“156号，两杯乌龙奶盖做好了。”
易初把奶茶放在了取餐台就没再管，丝毫没有注意到，客人端着餐盘的手用力到发白，久久停留，甚至影响到了其他取餐的客人。
成晨很快便回来了，一把拉开椅子坐下，吨吨喝奶茶，不到五分钟干完。他抬头一看，沈沛压根没喝两口，一直望着某个方向出神。
他奇怪地伸手在沈沛眼皮子底下挥了挥。“我沛，你干啥呢？”
接着又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也没有什么绝世大美女啊，咋这么着迷……”
“走。”沈沛说话了。
“你不喝了？”成晨伸出了恶魔之手。“多浪费，让我帮你消灭它——”
“我是让你走，”在成晨即将得手之际，沈沛拿起了奶茶。“我再待一会儿。”
成晨：“？？？”
这一待就是一下午加一晚上，易初只在人少的时候塞了几口面包垫肚子，直到店面打烊，店里只剩他还有一位古怪的客人。
他从吧台走了出去，委婉驱赶：“先生，我们要关门了。”
忽然的，这位客人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易初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和外人肢体接触，更何况是陌生人。他往外抽了抽手，竟一时挣脱不开。“先生？”
圈着他手腕的手越攥越紧，易初用力甩开了沈沛，他的手上顿时多了几道血痕。“放手，我要报警了！”
沈沛仿佛此刻才大梦初醒，眼盯着指甲盖里残留的猩红皮肉。
“对不起。”他起身想要看易初的伤势。“我送你去医院吧，医药费我出。”
易初后退了两步，冷冷地看着他。“用不着，你再晚离开两分钟，伤口就愈合了。”
“我赔钱给你，微信还是支付宝？”沈沛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或者你报警？”
“不必，”易初的意思是报警就不用了，赔偿还是要的。“你……”发我支付宝。
然而沈沛却误解了，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抬起的手又放下了。“我报警也可以，我弄伤了你，请求你的谅解，是我上赶着要赔钱。”
易初：“。”
运气不好，碰见个脑子有病的。
要不是为了钱，他现在就能摔门走人。
易初服气地打开收款码，伸到沈沛面前。“转吧。”
沈沛愣了一下，直到易初开始不耐烦。
“叮咚——”机械的女声响起。“支付宝到账500元。”
一针破伤风也就这个价格了。
易初犹豫了一下，有点多了……原本他以为这人最多给他几十块顶多一百。
转念一想这不是他主动要求的，没必要有心理负担。五百块如果作为额外的伙食费，足够让他们一家这个月的生活质量大大提高了。
易初锁好门离开的那一刻，沈沛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你是B大的学生吗？”
店门口的路灯忽明忽暗，终于“啪”的一声，灯泡不堪重负地碎了，玻璃渣子摔落一地，闪着细碎的光。
两人完全陷入了黑暗中。
易初没有理他，走向前，前方是更暗的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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