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初挨个给他们倒酒,李公子翘着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敬我一杯?”
“抱歉,没有这项服务。”易初微低着头,转身欲走。
李公子原先怀里搂着的女人赶紧恭恭敬敬地:“李少,我敬您。”
她见李公子没反应,也不接她的酒,于是红唇微抿,含了一口酒靠过去要嘴对嘴喂给他。
这次李公子倒没有拒绝她了。
人吃饱了就闲,李公子的鞋尖不轻不重地碰了碰沈沛的小腿,话却是对着易初说的。“光是倒酒哪够,起码也是像刚刚小嫣对我做的那样。”
小嫣就是他抱着的那女人,娇滴滴地坐他大腿上,顺从地伏着他胸口喘息。
“别发病。”沈沛性致不高地冷声开口。
李公子这才没有继续纠缠,让易初走了。
“怎么,玩腻了?”李公子也不管不顾,大手一挥。“那换些新鲜的。”
经理立即领着一批人过来,男男女女都有,站成两排。
“偶尔换换口味也好,整天摆个臭脸的难伺候,看着烦。”李公子左手拥小嫣,右手顺势又从一堆人里拉了个男孩,大爷似的,看样子要去办事儿了。
沈沛靠进沙发里,沉默不语地看向那群男女。李公子喜欢外表清纯的,找的全是素面朝天的人。
他神志清晰地一张张脸扫过去,最终又毫无起伏地收回了视线。他想睡觉了,最好能做点梦。
梦里见……
—
易初也没想到,这帮人这么大胆,在走廊上就迫不及待开始了。他最多也只在厕所隔间听到过欲盖弥彰的声音而已。
易初已经下班了,这条走廊是通往员工休息间的必经之路,他还得回去换衣服。
所以他只能妥协,目不斜视地路过那三人。
沉浸在欲/望中的几人根本没注意到有旁人靠近,小嫣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粉,抓了一把往李公子脸上吹。
穿堂而过的风将一股奇怪的味道送进易初鼻腔里,是一种古怪的甜腻,比生啃蜂蜜还呛鼻子呛喉咙。起先他没放在心上,直到换衣服时体温逐渐升高。
他自己的常服比员工服薄,怎么可能这么热呢?
是不是空调坏了?
易初往外走,中央空调的风打下来,不仅没能缓解,反而愈发燥热。他打开窗户,自然风吹拂也是这样。
猛地一阵脚软,他扶住了窗棂。
这下易初知道了,空调没出问题,他出问题了。
—
易初艰难地咽了咽疯狂汇聚口腔的涎水,却越咽越渴,喉咙干得冒烟起火,他现在非常、非常想喝水。
他应该要去医院。
上肢也开始发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电话这一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困难。
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耳鸣,视线一阵模糊闪白。
“哟,这是谁家的美人啊?”从白天到晚上,再high了个通宵,几个大男人满脸胡茬,眼下青黑,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边靠近易初。
说着便动手动脚地把他拉了起来。
易初自认为用了最大的力气挣扎,实际在旁人看来都不如台风刮一下。
“有点脾气的小野猫,不错。”男人眼里的贪婪几乎化作实质。“可是宝贝,你知不知道你中药了?难受死你。严重的说不定还会死呢。”
这些话语断断续续地落入易初耳中,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放开!”
“妈的!”一男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就在这里吧,宝贝,保证能让你欲/仙/欲/死。”
易初被重重推到了墙上,男人们如狼似虎地袭来。
—
“滚开!”沈沛狠踹一脚将男人踹翻在地。
他看到万分熟悉的侧脸遭遇这样的困境的一瞬间,当真是心神俱裂,破坏暴虐欲到达了顶峰。
他们怎么能……怎么敢?!
“操!你他妈谁啊?!碍事!”其他两人怒气冲冲地面向沈沛。
“多管闲事,我们又不是不给钱。”被踹倒的男人从地上爬起来。
沈沛将钱包里所有的现金大钞一甩而出,“啪啪”砸在几人脸上,他厉声:“够不够买你的坟?”
矮胖的经理踮着小碎步疾速走来,额头直冒冷汗。一般这种事大家都是默认的,酒吧也不会去管,谁知道刚好就触了这位大爷的眉头。
经理大喊:“保安!保安!抓人,报警!!”
接着谄媚地点头哈腰:“沈少,对不住对不住……”
沈沛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以后这种事别再发生,不然你知道后果。”
“……是是是……”经理疯狂点头。
易初靠在墙上,衣衫凌乱,止不住地大喘气。
沈沛皱眉,“你还好吗?”
这是句废话,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不太好。易初摇了摇头,用力抓住墙面的指甲“滋啦滋啦”摩擦。
沈沛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
冷水和冰块不断冲进来,易初还是觉得热,这种热是从五脏六腑延伸至表皮的,只降体表温度治标不治本。
“这种药是为了提高性/欲的……最好的排解方法当然还是……用药物只能压制,闷在身体里可能也不太好受……”
沈沛挂了和医生的通话,看向躺在浴缸里的易初,熟红的肤色经冰水一泡,迷迷蒙蒙,散发不知是冷气热气。
他打电话开了扬声器,且就在易初旁边,对方应该也听到了。
沈沛蹲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又冷又热的。
易初的意识有点混沌,长年冷漠的双眼冰雪消融,流露出一点迷茫。让人不自觉代入拿着不懂的问题来问的学生。
静谧和谐的氛围简直叫人不愿打破。
沈沛轻声询问:“我帮你吗?”
—
体测三千米,沈沛跑到第三圈的时候,旁边草坪缀上来一个人。
“兄弟,比一场?”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无声较量,疾驰在赛道上,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最终成晨更胜一筹,超了沈沛大概五十多米。
七圈半跑下来,已是大汗淋漓,沈沛也不管会不会造成什么后果,懒懒地靠在一处休息。
“沈哥,其实我有个事跟你说。”成晨就在他附近慢慢走动,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不,应该是两件。”
“下周我就去A市集训了,然后各种比赛,不出意外毕业答辩才会回学校了。”成晨过来抱了沈沛一下。“好儿子,爸爸会想你的。”
经此一别,就是毕业季,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滚。”身上都是汗,沈沛嫌弃地推开他。“乖儿子还有什么事吗?”
成晨没再耍贫嘴、口头上占便宜了,他一脸复杂地看着沈沛。
“……”
一抹咸腥又湿热的水珠滑进了沈沛眼角,刺痛感让他抬手捂住了眼睛。他忽然觉得胃也痛,腰微微弯下了。
只是热而已,怎么像哭了呢。
—
纸张翻动,易初坐在桌前复习功课,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静谧的氛围,曲风舒缓,倒不显突兀。
但易初还是皱了皱眉,那个刺眼的备注名字在界面上跳动了好一会,自动挂断后,铃声无缝衔接地响起,大有要一直打到通为止的架势。
易初拿起了手机,接通。“什么事?”
“我在xx酒吧门口,来接我。”沈沛的口齿还算清晰,不过一听就知道醉得不轻。听筒里的风呼呼吹,还有落叶飘散的声音,不知道他在外面坐了多久。
“没空,你找别人吧。”易初说着就要挂电话。
“好歹上次我也算帮了你,你欠我个人情。”沈沛说的自然是酒吧中药的事。
“欠你人情?”易初冷嘲了一声。“你是没有爽到吗?”
“你来接我。”沈沛仍旧固执地开口。“我付钱。”
反正他有的最多的就是钱。
—
易初是在马路对面找到的沈沛,对方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小臂搭着膝盖,醉意朦胧地抬头不知找寻什么。
易初没问他,他也自顾自地说:“天上好多星星……但是没有月亮。”
易初拉了拉他的手臂。“起来。”他没兴趣陪沈沛研究天文。
沈沛一步三晃地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紧盯着,像极了一个尾随别人的变态。
“你能留长头发吗?”许是喝醉了,沈沛今晚的话格外多。
易初斩钉截铁:“不能。”
“为什么不能?我……”沈沛紧跟两步追上去,想要抓易初的手,他快看不清眼前人的脸了。
不用猜易初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没等对方说完直接打断,反问:“你除了钱还有什么?”
这话落入沈沛耳中多少有点刺耳,仿佛在说他除了钱一无是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不吝于用恶毒的言语扎人心:“难道你不是?你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
沈沛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露骨地上下扫了易初一眼。“你还可以靠出卖……”
言语伤人于无形,既轻且重。
“恶心。”易初眼底的厌烦就快化成实质了,利箭般刺啦啦地打在沈沛身上。他觉得反胃。
几米之外的成晨人都傻了。白天他说完那些话,料想沈沛心里估计不会太舒服,刚刚拎着打啤酒去他们宿舍没见着沈沛,就出来酒吧街逮人,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下巴,快步冲上去挡在沈沛和易初中间。“我的叔我的沈,半天没见你又跑出来喝了是吧。”
对沈沛指指点点完,成晨转向易初,尴尬地讪笑:“呵呵、哈哈……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呸不是,酒后吐真言……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他他他喝多了,说的话不能当真的,全是胡说八道……”
他指了指沈沛,“我是这小子的朋友,我送他回去吧,麻烦你跑一趟,对不住兄弟。”
既然如此,易初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也不在乎“朋友”身份的真伪。
岂料这时沈沛一下越过成晨,拉扯着不让易初离开。“你不能走……不能走……你怎么能抛下我……”
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力气,成晨霎时竟然没能拦下他。“我去!沈沛你看清楚,这是你室友啊?”
成晨见过易初几次,他早该想到的,沈沛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搬进人家宿舍呢。
只是任由他想破头也不敢相信,昔日好友疯魔成了这样。
“室友?什么室友?”沈沛表情阴翳。“只不过是卖身给我的小/婊/子而已——”
“嘭!”
易初狠狠给了他一下,直接把他干倒在地。
沈沛捂着胃部,酒精浇灌的胃再遭痛击,他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吐出来,因为在易初没来之前他就已经吐过几轮了。
成晨惊恐地手足无措手忙脚乱,想扶他起来又怕弄得他更难受。“哥们我求你了,少说两句吧。”
他现在都庆幸易初手下留情了,打的方向真准。他们仨就搁马路旁边,要是搞不好沈沛往马路那边倒,再来一辆车不得把他撞飞?
“你哪难受不?”成晨半扶着他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沈沛充血的眼眸死死盯着易初,“我回宿舍。”
—
易初打开宿舍门,径直往包里装了点东西。“你留在这伺候他吧,我回家住。”
成晨扛着那醉鬼,给他安置在床上,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也行,我打地铺。”
“你敢!”沈沛站了起来,“我现在又不舒服了,你信不信我让人在区立医院的病房里加张床?”
他没明说什么病房哪个病房,两人都知道指的是柳思菡的病房。
又来。
母亲,威胁。
易初攥紧了背包带,恨不得把包砸沈沛脸上。他嘲讽:“你这会又没醉了?”
成晨为难地看着他俩对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个,易易……易初对吧?”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要不这样,我给他弄睡着了就走,今晚你留在宿舍睡吧。”
成晨觉得他真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完了还得伺候沈姓大爷入寝。
苍天啊——
他忙进忙出走来走去,易初自岿然不动地看书。
成晨再三挣扎,没忍住瞟了一眼。“你们的关系……是我想的那样吗?”
这个问题不问清楚,他今晚……不,从今往后的每一晚、日日夜夜都要睡不着了。
易初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想的哪样?”
成晨闹了个大脸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易初起身,逐步逼近他。“炮/友,包/养,还是他把我当作喜欢的人的替代品?”
两章合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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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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