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何情在秦诗身边待了很多年，主打一个陪伴。
本该是秦父在工地受伤昏迷不醒，秦母作为家庭主妇找不到工作，秦诗只能每天打零工，但秦父住不起医院，在家躺没多久就去世了的时间点里，沈何情雇佣了秦母当厨师，给秦父转了最好的医院。
本该因为每天打工没时间学习中考失利选择休学的秦诗在沈何情的辅导下顺利考上了和沈何情同一所的高中。
本该因为不合群处处被人排挤欺压的秦诗被沈何情拉去了主持人社团，现在练的伶牙俐齿的，都快赶上沈何情了。
……
有时候沈何情都快怀疑这里不是一本书，而是真实的世界了。
这个世界的沈何情还是薄命相，又有了个好朋友，又会在最好的年华里枯萎。
秦诗被沈何情保护的很好，好到本该在自卑的土壤里枯萎的她现在变得又漂亮又聪明，好到看不出她是最初见面时那个怯懦的小孩。
秦诗剪了刘海，留了长发，出落成一个高挑的少女，还跟秦母学了一手好厨艺。
沈何情有时候会扯着她的脸颊拉出一个笑脸，告诉她：
“这样才好看。”
冬天的时候沈何情会呼着白气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围到秦诗脖子上，轻轻地用脚尖踹她的小腿问她怎么不穿多一点。
夏天沈何情躲在秦诗筑起的阴影里用手给她扇风，另一只手扯着校服领口晃啊晃的。
沈何情跑到秦诗班里拉她偷偷去天台吃饭，被老师抓到后训了一顿，两个人一起站在办公室外写检讨。
秦诗的爱恋浸泡在时间里，慢慢生了根发了芽，在每一次的接触里汲取养分，堪堪长成幼苗。
可自卑的土壤里开不出鲜花。
秦诗不觉得自己能配得上那道洁白如雪的月光，她没有足够的筹码。
她得走到更高的地方，离高悬的月亮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秦诗的成绩变得比沈何情还好，又拿了几个含金量很高的奖项，提前拿到了北大物理系的保送资格。
在秦诗变得很忙的时候，沈何情的身体状况也在一点点下降。
无端的心悸、会突然爆发的咳嗽、长时间的失眠，让沈何情的脸变得更加苍白，眼底也积了严重的黑眼圈。
而忙到只能通过一小寸手机屏幕触碰沈何情的秦诗并不知道。
沈何情推荐秦母去了另一个沈家旧识的家里当月嫂，学校那边请了长假，借口是沈何情准备参加艺考，打算暂时休学。
大多数时候沈何情呆在医院的VIP病房里，鼻腔里灌满消毒水的味道，抬眼只能看到一片白。
她让管家搬了台钢琴进来，把小提琴也带来了。
虽然为了把这个大货件搬进来费了不少功夫。
有时候她会一个人在窗边拉拉小提琴，弹弹钢琴，往外看没有星星的漆黑夜空和医院外闪烁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车辆，下班后颓着身子等绿灯的人。
沈何情活着的时候就经常住院，一样的消毒水味，一样纯白色的病房，和一副抱着都硌人的骨头架子身体。
沈何情喜欢音乐。
她身体不好，很多事做不了，音乐是最能让她解脱的东西。
碰到琴键的时候可以不说话，拉动琴弦的时候可以不思考，演奏的时候可以不用笑。
一旦停下就会想起自己是这个家的累赘的事，想起自己命不久矣，想起父母每次以为找到治疗方法后又失望的眼神。
大号练废了就重开个小号，沈何情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她缠着父母说想要个弟弟妹妹。
其实她讨厌小孩的。
大概沈何情天生擅长让人失望，医生说她能活到二十岁，结果她十七岁就出了车祸死了。
说死也不太准确，系统说沈何情现在的身体是植物人，是个还剩口气的半死人。
[还剩四个月你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任务进度现在也满了，剩这几个月你打算干嘛？]
沈何情手指一停，系统难得严肃的声音响起。
她打开手机滑了滑屏幕，点进了和秦诗的聊天框里，两人上一次发的消息还停在一个月前。
秦诗：我要去参加一个封闭式培训营，入选的话就能去参加全国赛，可是要一个多月不能跟你联系……TT
沈何情：瞧你这出息，等你出来我带你去吃好东西，你在牢里好好努力。
沈何情看着两条消息一直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房间里没开灯，失去屏幕的亮光后只剩窗外月色和万家灯火。
“去找秦诗吧，刚好现在天气还算冷，请她吃火锅。”
沈何情又发了几条消息给管家，吩咐了几件事情后躺回了病床。
[就你现在这个状态？你确定？]
“你以为我上辈子怎么顶着一副死人脸去上学的？我化妆技术比得上专业的了都。”
……
秦诗结束培训的那天，沈何情提前一个小时等在门口。
秦诗说，她最后一次考试发挥不太好，差一名入队。
沈何情穿了低领打底毛衣和一件羊毛羔短款外套，底下配了条藏蓝色牛仔裤和一双圆头皮靴，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让人看不出病样。
秦诗一出来就看到这样漂亮得不像真人的沈何情手边提着一杯奶茶，另一只手捧着冒着热气的咖啡站在门口。
那么久没见，她好像更漂亮了，秦诗想。
秦诗一把扑过去给了沈何情一个热情的拥抱，沈何情的外套厚实，一时间居然感受不出沈何情瘦了。
“走吧，我带你去吃火锅。”
沈何情眨了眨一边的眼睛，一副偷偷跑出来玩的大小姐模样，就差把“我要干坏事”的得意劲写在脸上了。
沈何情拉着秦诗的手去了预约好的火锅店，鸳鸯锅里的锅底冒着泡，熏出一片雾气。
“怎么点了鸳鸯锅？”
秦诗和沈何情都不是爱吃辣的人，秦诗还算能吃辣，沈何情是真的一点辣都不能沾。
她从前真没吃过辣。
所以秦诗照顾沈何情，出来吃饭几乎不会点辣的菜。
“最近发现辣的也不错，偶尔换换口味嘛。”
沈何情浅笑了下，看着秦诗把肉一点点下到锅里。
沈何情现在能吃肉了，就是不能多吃，她还挺喜欢吃肉的。
一顿火锅吃了差不多一小时，期间沈何情好几次红肿着嘴一边扇风一边喝水，还非说就是渴了，其实我挺能吃辣的。
这一顿沈何情吃的很狼狈。
秦诗手忙脚乱地给沈何情递水，又加了点水到麻辣锅里，还问服务员要来了几块冰块。
“要不别吃了，剩下的都下菌汤锅里吧？”
秦诗捏着纸巾给咳得脸颊通红的沈何情擦汗，沈何情摇了摇头，挥挥手说：
“其实挺好吃的，是这家店太辣了，我本来能吃辣的。”
[世界上最硬的不是钻石，是你的嘴。]
[闭嘴。]
好不容易折腾完，沈何情去了趟卫生间补妆，期间秦诗就坐在座位上解决麻辣锅里剩下的肉。
吃完饭天差不多快黑了，沈何情又拉着秦诗去了海边。
海浪翻滚着推向沙滩，沈何情脱了鞋走在岸边，每留下一串脚印就被浪潮冲淡，秦诗跟在沈何情后面，踩着沈何情的脚印把淡掉的足迹重新加深了一遍。
秦诗走着沈何情留下来的路，把沈何情留下的痕迹重刻一遍。
秦诗突然抬头，海风把沈何情的黑发吹得凌乱，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望向海面抿着笑的唇。
再等一等，我就可以站在你身边并肩而行。
“秦诗，你会去参加高考吗？”
秦诗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我会。”
沈何情诧异地回过头，措不及防地撞进秦诗闪着光的漂亮眼睛里，看见那双眼睛被自己一个人的身影霸占。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报送了吗？”
“为了陪你。”
“……噗，秦大学霸你太看得起我了。”
沈何情用手背挡住嘴笑，蓬松的羊毛羔外套领子贴到她的脸上，显得沈何情的脸格外小巧精致。
“那为了感谢秦老师这么久以来的辅导，我准备了一个礼物。”
沈何情转身贴近秦诗，用手掌覆在秦诗的眼睛上，感受到了秦诗颤动的眼睫和逐渐加快的心跳。
沈何情用肩膀抵着秦诗的肩膀给她微微转了个方向，秦诗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响声，她觉得有些羞恼。
沈何情肯定听到了。
盖住眼睛的手被挪开了，秦诗睁开眼，才发现扑通扑通的声音不光是自己的心跳。
还有烟花炸开的声音。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零碎的光映在秦诗的眼底，漂亮的不切实际。
路人掏出手机拍着突如其来的烟花秀，还有几对刚刚在散步的男女顺势表了白，有人在笑，有人在鼓掌，有人在欢呼。
秦诗转过头去看沈何情。
烟花的暖光照亮了沈何情的脸，她没看烟花，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秦诗，没有笑，也没有别的表情。
可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沈何情又是那副温柔的笑脸，一如她们初次见面时小巷里那个消融冰雪的笑容。
她戴在脖子上的红色项链反着光，闪烁如宝石，却比不上项链主人的笑。
“秦诗，我准备的礼物有让你满意吗？”
沈何情在烟火里笑着说道，秦诗却觉得比起烟火，沈何情更耀眼夺目。
如果你坠入爱情，妹妹说，
那就像被闪电击中。
——露易丝·格丽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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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夏夜最后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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