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激怒她吧?顾晖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我爹生。你还是祈祷卢澄能活着生产吧,要是他死了这世上唯一疼你的人就没了。”
凤盛眸光彻底暗了下来,须臾一声冷笑。顾晖抬头看他,漂亮的眸子微微一眯。
下一瞬桌椅笔墨书本翻飞,两人迅速掐在一起,乒乒乓乓拳打脚踢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
全部听见的凤予无奈地叹气:“两个冤家。”
“是仇人!”打架中的两人不忘异口同声地纠正。
凤予没法,只得让他俩出去打。刘大很快递来一份十大名士的名单——虽说是十大名士但名单上却有十五个人,十文五武。
青年素白的手指轻轻摩挲过每一个名字,把模糊的记忆中的人像和名字一一对应——十个文榜,看得出来宇文尧费了不少心思。
文人十名士中,左右相各排第二第三不必多言,金城的苏闻风第七,文肃啸第六,四和五分别来自杭州和北域——杭州尚未归附,北域不久前才被顾衢收服正是需要安定的时候,孙如安排第九,沈涵第八。
出乎意料的是连“卢澄”都榜上有名——第十。至于第一,烫金的颜色用硕大的字体写着木蒂。
武榜倒是简单,骁骑将军路渭,已经被调离京城的左库,新任禁军统领谢飞延,第二是宇文尧,第一赫然写着顾子渠三个大字。
凤予低低叹气。屋外顾衢总算回来了,顺道把两个打个不停的俩小孩分开,走过来搂着凤予不住地蹭,嘴里道:“外面好热,还是屋里凉快。”
“觉得热就离远些,贴着岂不是更热?”凤予轻笑,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覆上了顾衢的后背,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顾衢的脊背。轻微的酥痒感让顾衢几乎欲罢不能,愤愤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爹,我去找谁写举荐贴……”顾晖的声音戛然而止。
凤盛凑过来瞥了一眼,怒道:“伤风败俗!不知道关门吗?”说完一拉顾晖砰的一声将门砸得震天响。
顾衢和凤予对视沉默半晌,男人咬着牙:“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凤予乐得不行说回正题:“名士榜我已经看过了。文武榜要凑够三人都不难,最好七日内便将举荐贴搜集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今日早朝陛下已经下旨最迟一个月之后便要开始科举,考试结束半个月便要揭榜。”顾衢说,“圣旨已经快马加鞭传到各州郡,今夜只怕就有不少书生急匆匆上路。”
顾衢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好几张请帖,凤予打眼一扫都是文榜的诗会邀请——广邀名士赴天下诗会,这对需要举荐贴的人来说是件好事,对想要培养学生的人来说也是件好事。
凤予缓缓舒出一口气,推开门朝凤盛丢了块石头,凤盛正和顾晖扳手腕,被石头打中肩膀一晃神——输了。
顾晖:“哈!”
凤盛怒气冲冲地回头:“干什么!”
“今日正午吴相在家里办诗会,你俩一起去。”凤予说。
一说正事凤盛就没声儿了。他一直记得他来凤予身边的目的——学本事,找文鹿安。一直待在镇国侯府也不是办法,有诗会自然要去。
顾晖这两天突击写文章自以为很有建树,兴致勃勃想去拿举荐贴,索性就和凤盛一起去了。
十大名士公布之后,一直沉闷不堪的京城迎来了一丝新鲜,诗会就像落在潭中的第一颗石头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这场涟漪在十大名士中传播,紧接着是武榜上的武将。
约莫过了四五日,近郊的秀才们也都纷纷来到京城,人多了,京城便热闹更甚十分,越来越多的王公贵族文人雅士参与诗会。女子虽不能在这些诗会上拿到举荐贴,但是露个脸闯出名声也不错。
紧接着木蒂宣布会在公主府上举办一场为期三日的诗会。她是文榜之首,也是文榜中为数不多的女子,更是当朝公主,她的诗会不用请帖便能参加岂非是站了大便宜。
一时间,长乐公主府门庭若市,其中混了个着灰袍的女子,言辞犀利眼高于顶,辩才出众将一众男人斩于马下。有人颇为不忿:“阁下如此厉害,不知有何传世之作。若只有一张嘴可就贻笑大方了。”
孙如安淡淡:“无甚,唯一篇《忧国论》。”
“什么《忧国论》,听都……等等《忧国论》!你是梧桐居士!”那人起初一脸不屑,很快反应过来一脸震惊。
梧桐居士四个大字可比孙如安的名头响亮,周遭传出了惊叹声和议论声,一圈又一圈的人侧目而视。孙如安混不在意,笔墨挥洒间写完律诗递给收书卷的小厮。
书童小厮将在场之人的文章全部挂出来供众人赏鉴,孙如安的文章面前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众人无不交头接耳暗自赞叹。
“醉饮天山河,笑谈不平事。此句甚妙!”有人指着孙如安的文章说。
也有人摇摇头:“我觉得,还是这句最好……”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独坐高台的木蒂才将所有人的文章评出三六九等,钟声一响众人便下意识仰头看向宣布的书童,一群男人中混了个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她站在人群最外首,盯着木蒂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
首等不出所料是孙如安,鹅黄裙的姑娘毫不意外,她仍旧盯着书童,直到其将前十甲全部公布完,每公布一个她眼底的光便一寸一寸地暗下去,直到诗会结束浑浑噩噩地走出公主府都浑然不觉。
怎么会这样,怎么还是这样……
吴宝鸢脸色苍白,这是她参加的第十场诗会,她自诩文章写得不差但是到现在连一张举荐贴都没有拿到。她原以为是因为旁人看不起她女子的身份,可是长乐公主也是女子,今日首等也是女子。
为什么偏偏她不行!明明前十甲的有些文章还没有她写得好……吴宝鸢内心升起一丝的怨恨,而在怨恨之外又是一个巨大的恐慌——如果拿不到举荐贴,那她阿爹怎么办,她阿娘怎么办?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
一柄伞为她遮住了阳光,“站着干什么?”孙如安去而复返,表情仍如枯木,不等吴宝鸢回答又道,“你是吴玉的长女,来长乐公主府就是白费力气。”
吴宝鸢听得迷迷糊糊,这和她是不是爹的女儿有什么关系?况且长乐公主和泰和公主是姐妹,应该也是想救她爹爹。
孙如安静静地看着她,末了道:““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有时无?”说的是夫妻举案齐眉?”
吴宝鸢一怔,随即听到孙如安又说:“跟我来。”她不明所以跟着孙如安一路来到卢澄府上。
文榜第十的府吴宝鸢自然是认识的,不过听说卢澄给镇国候嫡女做夫子,又一直没有开诗会的消息,吴宝鸢疲于奔命便一直没来拜访。
孙如安非常自如地走了进去,一脚踹开挡路的摇椅,声音有些大引起了院子里假寐之人的注意。凤予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吴宝鸢身上朝她笑了笑。他的目光犹如被阳光晒的暖洋洋的潭水,令人一下子心生好感。
吴宝鸢刚想自报家门。凤予摇响了铃铛,不多时屋里走出一个比吴宝鸢小一些的姑娘,她把糕点和茶水放在凤予身边轻声说:“小乌少爷说要送蜘蛛给我做嫁妆,那蜘蛛比我手都大。”
凤予就笑:“收着吧,他轻易不送人。”
吴宝鸢简直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颤声喊道:“二妹。”
吴千涵转过头,片刻的迷茫过后喜道:“姐姐!”
吴宝鸢问:“你为什么会在卢府当丫鬟?”
吴千涵欲言又止,看向凤予:“公子,我想……”
“去吧,天黑前回来便是,别误了出嫁的吉时。”凤予笑道。吴宝鸢满腹的委屈和不理解,被妹妹半哄半劝着出门了。
孙如安看着她俩的身影消失,坐下来道:“吴宝鸢一张举荐贴都没拿到。”
吴玉之女的身份摆着,谁敢冒着得罪检察院和皇帝的风险举荐吴宝鸢。
“木蒂也没给。”孙如安又说。
凤予淡道:“她心思诡谲,猜不透。”孙如安看了他一眼,心说旁人猜不透你也猜不透:“那吴宝鸢你不管了?既然都把吴千涵送进丞相府上,何不送佛送到西再帮吴宝鸢一把。”
凤予失笑:“算不得帮,与我也有益处。”
临近傍晚两姑娘回来时,孙如安和凤予都不见了。屋里几个丫鬟忙着贴喜字挂灯笼,其中一个说:“咱去放两串鞭炮吧。”
吴千涵赶忙拦住她:“鞭炮太招摇了,让承怀的大娘子怀恨在心可就不好了。”
那丫鬟一听歇了心思,又让吴千涵赶紧坐下给她上妆穿嫁衣,整个卢府上下都弥漫着热闹的气息。吴宝鸢鼻头微酸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许的不真实,她妹妹马上要去给人当小妾。
除了她周遭一个亲人都没有。
天黑后,吴千涵换上嫁衣,姣好的面容娇艳欲滴。外面有丫鬟在催说吴相府上的轿子已经在等了。吴千涵回道这就出来。吴宝鸢褪下手上的翡翠镯子,有些难堪:“府上如今不比从前……”
吴千涵笑着收下,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姐姐,我不比你自幼饱读诗书可以去科考,我只会些哄人开心的本事。但我还是忘不了我阿娘,忘不了她惨死的眼睛。”
“你为府中上下人奔一个前程,我便为我阿娘搏一个沉冤得雪。”
吴宝鸢心中酸涩不已险些落下泪来,为什么世道会如此艰难,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甘愿给人当妾,谁会甘愿屡吃闭门羹?
最终吴宝鸢抬起头:“人各有志,好自珍重。”
镇国侯府里灯火通明,下人来报吴千涵已经顺利进了吴府,吴宝鸢也拿走了桌上专门为她写的举荐贴。凤予点点头,示意下人回府。
“苏少爷想问公子,今夜回府吗?”下人道。
凤予刚想说这就回去——他只是来检查俩小孩儿的功课,还没开口顾衢风风火火地进来,他好像喝醉了,十分不雅观地把鞋一脱开始舞剑,长剑在空中挥舞出破空声,刘大数次想打断都找不到时机。
凤予含笑观望,半晌摇头:“不回去了。”
“日子正正好。”
凤予打发俩小孩儿去睡,自己拎两坛子酒回来,花园里除了翩翩起舞的顾衢再无旁人。
他约莫是没什么跳舞的天赋,危月在他手中舞出花瓣般的残影,他本人的舞姿却像寒糖中的野鸭子,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与剑在凤予眼中达成了某种的和谐。
一舞终了凤予当即鼓掌:“好看。”
顾衢微微歪过头,眼睛眨啊眨眨啊眨,像夜空中扑闪的流萤:“真的吗?”
凤予想了想,笑着朝顾衢招了招手。后者风一般跑过来,下一刻位置颠倒——顾衢坐在凤予原本坐的位置,凤予侧坐他腿上,男人一只手就能握住凤予的腰。
“你勾引我,你再也不是那个清纯的晏儿了。”顾衢抱怨道,用脸去蹭凤予的衣服。
凤予:“……倒打一耙?”
顾衢哼哼唧唧黏在凤予身上要哄要抱:“就是你勾引我。”
凤予只好搂着他:“怎么喝这么多酒?”
顾衢就笑起来,眨着眼睛:“今天高兴。”
“高兴什么?”凤予嘴角的笑意就没有下去过。
“不知道,就是高兴。”顾衢摇了摇头,在高兴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最近的日子过得顺畅也勉强算是一个理由。顾衢忽然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凤予清隽的脸,又忽地恍惚起来,总觉得他不应该长这个样子。
顾衢一边摸他脸一边嘟嘟囔囔,凤予分神仔细听了片刻,只听到一些抱怨的调子,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可爱。
他牵着顾衢:“行了,小侯爷咱歇了吧。”
顾衢凑上来,头虚虚地搭在凤予的肩膀上,问:“今晚可以由着我吗?”
凤予眉眼微弯,偏过头:“不是每晚都由着你吗?”
加五百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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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诗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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