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跟着进去,门嘎吱一声关上,凤盛下意识去关插销,随即听见凤予开口:“离原郡,地处西北,西与五堰郡接壤,向北四十三里就是季鲭的地盘,打起仗来可谓是腹背受敌,就算宇文尧想派兵救你只怕都难以为继。”
凤盛这才看见桌上摆放着的地图,一愣,心里的感动还没酝酿起就被凤予残酷的话打断:“如此易攻难守的地方,宇文尧却执意要守你猜为什么?”
凤盛摇头:“不知道。”怪不得同样是此次武举入选,他和顾晖都是正四品,其余人大多是五品杂号将军和六品杂号护军。如果顾晖是得了顾衢的照拂,那他,约莫是到了最难存活的地界。难怪他去找吴诅时对方立即就答应了。
凤予便让他过来看地图,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滑动,最终停在某一处:“延国境内最大最长的两条河,一条名荧罗,由南到北;一条名蒹葭,由东到西,其中支流遍布整个延国。从京城到离原郡,顺流而下,只需十日。”
凤盛猛地抬起头。这就是宇文尧当年兵力如此吃紧也要拿下离原郡的原因,也是文原和季鲭虎视眈眈仍旧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之一——一面师出无名,一面增援很快。
“那为什么说你派兵难?”凤盛不解。
凤予平静道:“因为海军兵力虚弱。”蒹葭河,顾衢的威名,虚弱的海军,凤予的逃亡,季鲭的独木难支,千丝万缕的原因造就了如今岌岌可危的平衡——现在开战只会是三败俱伤。
凤予是在四年前文家出京的驴车上想通这些的,于是他逃了。
“此去离原郡算你歪倒正着,正中宇文尧下怀。如果不出我所料,给你的一百五十人就是先锋军。”宇文尧开始准备收复北部和五堰郡,凤盛带去的人多了会引起两方的警觉,少了凤盛有可能没到离原郡就尸骨无存。
凤盛没想到其中有这么深的弯弯绕绕,想通的那刻冷汗不住地往外冒,眸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被某种更坚定的情绪压下去:“此去一路只怕会有很多人想杀我。”
他没有放过凤予吞咽口水时的蹙眉,给他到了杯热茶。后者接了一口须臾笑着叹息一声。
“路是你自己选的,一路危机四伏也只能靠你自己。文鹿安如果武功没废也许还能护着你些。”凤予道,“我能帮你的,只有告诉你离原郡如今有哪些官员。”语罢他从书柜里拿出一本新装订好的书。
凤盛接过后打开,里面字字简洁明了,介绍离原郡所有官员的生平,关联,密辛,甚至州牧、刺史私藏的金库地点都详细记录在册。关上书,封皮上写着——风情和尚魅引俏女娘。
凤盛:“……”凤予促狭一眨眼。
凤予还有些要嘱咐的话,刚一开口一口气呛住捂嘴低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门外顾衢几乎瞬间转过头,青年瘦削的身影投在窗纸上。顾衢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顾晖问:“不进去看看吗?咳成这样。”
“应该只是呛住了。”顾衢摇摇头,“闺女,过来,我也有些话嘱咐你。”
顾晖边跟着走边嘟囔:“我又不出京城……”
屋里,凤盛忙不迭给凤予顺气。凤予只觉胸腔和伤口一阵阵往外崩着疼,怕把伤口崩裂了不敢用力咳,咳嗽连绵不绝硬是连口气都喘不匀,好不容易喘匀了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小口小口喝热茶。
凤盛捏着书册心里五味杂陈。他全盘告知离原郡之事不过小半个月,凤予整日病得昏昏沉沉,前几日门都不出去,寻常人还在穿单衣的季节他屋里已经点上炭火,为了他写那么多东西。
手掌上还有伤……
感谢的话堵在嘴边一时说不出口,微妙的氛围萦绕在两人身边。凤予咽下最后一口茶,知道凤盛要去离原郡的那天夜里他其实有很多话要说,离原郡水太深没有经验的人去容易淹死,路上危险,文原和季鲭都不是吃素的……
但是真到了离别时刻,凤予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凤盛的神情他也有些话堵着没说。最终还是凤予打破了沉默——拍了拍凤盛的肩膀:“见机行事,逢凶化吉。”
凤盛垂下眼睫:“嗯。”
次日天色未亮,凤予还睡着——他气血太弱,睡着了不容易醒。顾衢小心下了床,推开窗户看着俩小孩儿背上行李偷偷摸摸出门,直到刘大重新将门关上顾衢才重新上床,搂着凤予无声笑起来。
送孩子出门的滋味他居然也有幸平常,虽说也有不舍,但最多的还是感慨。怪不得子嗣是重中之重,新生的灵魂原来真的能给人带来新的希望。
顾衢吻了吻凤予的额头,忽然很期待他腹中的孩儿。
凤盛此后三个月都再也没有消息传来,仅在中秋前夕送来一封书信,信末尾写道——我已顺利到达离原郡,敬祝中秋欢乐。落款是凤盛和文鹿安两个人的名字。
顾晖踮着脚偏头过来看:“怎么这么晚,从这儿走水路到离原郡不是只要十天吗?”
走水路只需要十天,被伏击九死一生。凤予猜测他应该是为了安全水路换陆路再换水路才顺利到达。顾衢把信折起来:“他居然还记得写封信回来,你那册书真没白写。”
凤予轻笑:“他一直是个好孩子。”
末了凤予又回过头对苏矜然笑道:“你也是好孩子。”少年正坐着吃点心,闻言一口点心渣呛出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谁问你了?再说……”苏矜然话音一转:“你是不是显怀了?”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声音蓦地一静好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凤予的肚子上。他着一身青衫,外披着纯白的纱衣,墨发用青绿的丝带整整齐齐束在脑后,露出白皙的侧脸和脖颈,打眼一扫犹如将烟雨朦胧的春色穿在身上,也不见有多少惹眼的饰物,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四个月了,不显怀才麻烦。”凤予无奈一笑。
虽说这三个月被顾衢养回一些气血,但他还是太瘦了,穿着衣裳看不出多少端倪,习武之人眼尖,被苏矜然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距离贪污案落幕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月。
无风无浪恬淡平静的三个月如白驹过隙。
顾晖仔细盯着:“显怀了按理来说应该能看出男女才对。”
凤予幽幽道:“你凑过来问问,看看他会不会回答你。”
顾晖于是兴致勃勃地凑上去想把耳朵贴在凤予肚子上听,还没凑上去就被揪住耳朵:“嗷!疼疼疼……我都多大了还揪我!”她一抬头看见顾衢似笑非笑的蓝瞳,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爹,你回来啦?”顾晖谄媚地笑,“陛下最近说要扩张军队,你不去军营考察新的训练场地建得怎么样了?”
顾衢:“是路渭的骁骑军扩建,我去讨人嫌?”
凤予便问:“扩多少人?”
卢玉潭道:“昨夜我路过骁骑军的营地,看新修的场地少说也有数千人。”
顾晖疑道:“京城有这么多能上战场的男人吗?”
顾衢:“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打仗,先把队伍拉起来再慢慢训呗。只是不知道这支新队伍会怎么训。”
凤予想了想,一拉顾衢的衣角:“带我出去看看。”
“对骁骑军感兴趣?”顾衢奇道,“那儿最近尘土飞扬,放眼望去看不到一块好点儿,要不换个地方玩?”
“不去算了。”凤予立刻放开顾衢,慢悠悠起身回房,门嘎吱、吧嗒两声,一听便是落了锁。顾衢头皮发紧马上扑上去:“晏儿,晏儿开门啊!我错了!”
凤予身体虚弱的那段日子实在是没力气反抗,再加上他知道顾衢心里愧疚于心不忍,事事百依百顺,偶有分歧也是软软和和地哄着,撒娇让顾衢软化。如今他身子渐好,那点魅人的软劲儿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一身冷骨。
众人就看着堂堂镇国候不顾形象疯狂刨门,不约而同心道:真是一物降一物。
顾衢深刻贯彻了此门不开我走窗户,硬是费力从狭小的窗户里挤进半个身子。凤予一转头就能和顾衢笔尖挨笔尖。顾衢呲牙咧嘴:“卡住了。”
凤予失笑作壁上观:“哦。”
顾衢可怜兮兮地耸鼻子:“这样好丢脸。”
“你在府里还有脸面?连顾晖房里的小丫头都知道你洗手作羹汤了。”凤予摸了摸他挺翘的鼻尖,轻轻一刮,袖间清幽的香味扑了顾衢满脸,男人眸光一深,想再嗅嗅的时候凤予已经收回手。
男人喉结滚动:“做饭又不丢人。”说完他不要脸地用脸去蹭凤予的手掌。凤予笑骂一句“小流氓”,还是经不住给他把窗户开到最大,男人总算得以脱困,还没来得及舒气就听凤予道:
“你不去也无妨,我自己去。苏矜然今日看出我显怀了,再过几个月只怕是真的连侯府大门都出不去。”凤予脱下外袍穿上外出的衣裳,披上披风。他语气平淡中没来由蕴藏着一丝委屈,让顾衢心一下揪起来。
凤予薄唇微勾。
临出门顾衢给他包得严严实实,还拨来十四个亲兵相随。凤予无奈晃了晃他的手:“崔青云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的,别怕。”
顾衢不答反倒换了个话题:“陛下忽然扩军你觉得是为什么?”
凤予淡道:“约莫是收复失地吧,文原在五堰郡当土皇帝也太久了。”
顾衢却一笑,意有所指:“不止。”
薄膜键盘实在好难提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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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岁月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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