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幽萍巷,是京城最大的勾栏所在。这里聚集了青楼楚馆,燕馆歌楼。里面不光有歌舞曲艺,更有美人助兴。而且不论男女,才情样貌皆有。尤其是到了晚间,这里便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其中里面有个南风馆,是一个小戏班,主打音乐才艺表演。靠着丝竹管弦,艳歌妙舞在幽萍巷有些名气。
素秋自七岁时被卖进南风馆之后,早已习惯了这里的节奏,此时也在不大的房间里开始准备。
调一调自己的七弦琴,再弹上一曲,确认音色没变,素秋不由露出一个微笑出来。他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很满意,最起码现在每天都有饭吃,不会饿肚子。而且还有自己的小房间,还能弹琴,日子已经比很多人都过得好了。
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晚上弹琴的时候偶尔会遇到难缠的客人。不过他姿色平平,而且馆里讲究你情我愿,再加上其他人帮忙总是能够脱身。
他只是戏班的乐师,赚的不多。但他也一直在攒钱,也许再过几年自己就能够赎身了。这是幽萍巷里每个人的心愿,希望最后能够自由一回。
简单的曲子结束,一个画着浓妆带着些许风情市侩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是南风馆的管事,被称为徐嬷嬷。
见到徐嬷嬷到来,素秋连忙起身问候:“嬷嬷好。”
徐嬷嬷抿起嘴角笑了笑,挤出了眼角的鱼尾纹,不过他浑然不知,只是说道:“素秋,你的琴弹得越来越好了。”
素秋乖巧地笑了笑,没有回话。
见状徐嬷嬷继续说道:“素秋,今天是李公子的生辰,你知道吗?”
谈起李公子,素秋的眼睛不由亮了亮,因为李公子是他的恩人。在他有一次弹琴的时候,碰到难缠的客人,是李公子帮他解的围。之后李公子更是直接包了他,经常来听他弹琴,打赏也是丰厚。
因为李公子他才有了单独的小房间。也因为李公子,后来碰到难缠的客人,也都好打发了。
在素秋的心里,李公子是个温文尔雅端方持重的人,是他认识的人里面最好的人。因此他多关注了一下李公子,知道他是尚书大人家的公子,却不知道今天是李公子的生辰。
素秋乖巧地回道:“原来今天是李公子的生辰。嬷嬷说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徐嬷嬷笑道:“李公子今天在定河包了游船,邀请了好友庆祝生辰,让我们提供一些表演。我本来准备让清英弹琴带着金铃去唱曲,谁知清英这个没福气的,身子突然不舒服,去不了。我想着李公子是你的老主顾,要不你代替清英去弹琴,想来应该也是可以的。”
素秋面露难色,担心地问道:“清英没事吧?”
徐嬷嬷满脸欣慰,说道:“没事,就是酒喝多了,肠胃有些受不了,喝点药就好了。”
素秋了然,他们被客人逼着多喝酒是常事。他继续回道:“我能够代替清英去弹琴,但是我的琴技没有清英的好。平日里也只在馆里弹过,没有去外面给人弹过。我怕……”
徐嬷嬷笑道:“这个你不用怕,你只要按照平日里练习的来就好。要你弹的不多,顶多一两曲。他们还请了隔壁黛芳楼的柳夭跳舞。那柳夭的舞姿更是一绝,到时候估计重点都在她那,你只要像平常一样就好。”
话已至此,素秋只好答应。徐嬷嬷满意地笑道:“那你好好收拾一下,等一下就和金铃一起坐马车过去。”
徐嬷嬷对于素秋还是很满意的,虽然素秋没有出色的相貌身姿,只在弹琴上有些天赋。但胜在他乖巧听话,有自知之明,交代他的事情也都愿意去做。
徐嬷嬷走后,素秋拉开妆台的抽屉,拿起里面的一根狼毫笔仔细擦了一遍。这是他给李公子准备的礼物。他本想等李公子下次来的时候送给他,这次碰巧是李公子的生辰,刚好可以当做生辰礼物送给他。
素秋再次擦了擦狼毫笔,用手帕细心裹了起来,仔细放在身上之后,他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等门外有人来说马车到了,他才抱起自己的七弦琴起身向外走去。
上了马车后,素秋才发现金铃已经在里面了。车厢狭窄,两人挤在一起,随着马车晃动。
金铃开口说道:“没想到是你和我一起去李公子的生辰宴,不是说清英吗?也对,李公子本来就是你的老主顾。”
幽萍巷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里面的人不管以前如何,对外用的都是花名。只有哪天赎身离开了,才能重新用回旧名,开始新的生活。
金铃的原名不知道是什么,但这个名字是徐嬷嬷取的。因为他的声音清脆犹如铃铛响,唱曲的时候尤其好听,所以才取名金铃。
此刻即使金铃说的话有些酸,但因为声音好听,所以听的人并不觉得生气,反而解释道:“不是的,是清英有些不舒服,嬷嬷才让我去的。”
金铃哼了一声,巴掌大的脸上满是不以为然。他继续说道:“我和清英合作了这么久,一向是他弹琴我唱曲,表演地好好的。这回换成你,那你可要仔细着点,我准备唱‘出水莲’和‘汉宫秋月’,你没问题吧?”
素秋抱紧了怀里的七弦琴,轻声回道:“没问题的。”
金铃这才放心下来,他可不想被人毁了这次的表演。为了接下来的表演,他开始养精蓄锐。李公子的生辰宴上肯定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公子哥,自己只要攀上一个就不用愁了。
想到这里,金铃不由瞥了一眼素秋。真不知道姿色平平的素秋哪里让李公子看中了,竟然一直被包着。而且素秋也是个傻的,也不知道和李公子继续拉近关系,要是能让人给他赎身,他就不用每天再待在南风馆里辛苦弹琴了。
要是当初李公子看中的是他,他现在肯定已经离开南风馆了。金铃怒其不争地看了一眼素秋后,想想自己最近遇到的都是些难缠的客人,越想越气,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素秋抱着琴,见金铃不想说话,注意力便转移到马车外。随着马车的行进,穿过坊市,外面也传来了各种叫卖声。热闹的气氛,让他不由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在南风馆里,他在没有挂牌之前,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在练琴,没有机会出来游玩。后来总算琴艺能够见人,他就要忙着为人弹曲。再加上馆里大部分做的都是晚上的生意,白天都要休息,他根本没有时间出来逛逛。
他的狼毫笔还是前几天白天特地少睡了两个时辰,出去买的。但时间仓促,他也没来的及好好看看坊市。只是走马观花之间,觉得新奇好玩的东西不少。
狼毫笔还是店家说适合读书人和贵人,他才买的。店家要了他二十两银子,花了他一半的积蓄,简直心疼死他了。
想到这里,素秋再次确认狼毫笔还在身上后,他才继续看着外面的热闹。
可惜马车走得很快,他还没看过瘾,坊市就过去了。热闹声远去,马车经过一片住宅,最后才到了定河边的码头。此时码头上早已停留了一艘游船。
素秋和金铃连忙下车,几乎都在同时,旁边也停下了一辆马车。马车帘掀开,下来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带着琵琶,另一个是带着面纱异域风情打扮的舞女,但更引人注意的是她那不盈一握的细腰。
素秋心想,想必她就是嬷嬷说的黛芳楼的柳夭。真是人如起名,腰肢纤细如柳。
两方人一见面,都清楚了对面的身份。虽说同行是冤家,但他们一方是男人一方是女人,似同行又非同行。所以最后只是相互看了一眼便随着游船的管事上了船,在船后面等待着。
他们表演的人算是来得早,方便熟悉台上位置。过了一会外面才传来一阵喧闹声。其中素秋听到了李公子的声音。
“冯兄,你来了。”
“郑兄,欢迎你来。”
“哈哈哈,李兄的生辰宴,我怎么能不来呢?这是我最近寻得的一方端砚,送予李兄。”
……
喧闹过后,船只开始离开码头,就有管事的来通知他们上去表演。金铃闻言首先向前走去,素秋连忙跟上。
到了举办宴会的船舱里,素秋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上方的李公子。此时他正在与邻座交谈,并未注意到素秋。素秋不在意,只想着等结束后再把礼物送给李公子。
把七弦琴摆好,素秋和金铃一个对视,准备开始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下人的通报。
“公子,郁公子来了。”
听到这话,李兮来立即起身,惊喜道:“你说什么,真的是郁公子?”
通报的下人连忙点头回道:“是郁府的马车,他们正在码头上朝我们挥手。”
李兮来立即说道:“那还等什么,赶快让船回去,让郁公子登船。”
下人连忙按照吩咐去做事。
李兮来脸上满是惊喜,望着船外。座上其他人见状,有人疑惑道:“郁公子,是哪个郁公子?”
有人若有所思道:“难道是那个郁公子?”
素秋同样也很好奇,突如其来的客人到访,他们的表演自然要延迟。他看着喜不自胜的李公子,对即将到来的人满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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