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没从正门回去,绕了个弯从后院进了南风馆。他本想避开热闹的前院,谁知刚好在后院碰到徐嬷嬷。
徐嬷嬷刚送走一波客人,一转头就看到陈秋的身影。
他招呼道:“素秋,回来了。金铃比你先回来,说是你被贵客带走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陈秋乖巧地回道:“人家只是载我一程而已。”
徐嬷嬷好奇地问道:“听金铃说,好像不是李公子?”
陈秋低着头,没有回话。
徐嬷嬷看着陈秋,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披风。他上前两步,仔细打量了一番,怀疑地问道:“素秋,你从哪里得来的披风?这料子不简单啊!”
陈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披风,说道:“嬷嬷,今日我已经出台表演了,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徐嬷嬷见他不想回答也不逼他,回道:“哦,可以休息。你去休息吧。对了,你的琴金铃带回来了,我已经让人放到你的房间了。”
陈秋点点头,便要往自己的房间去。走了几步,他又想起郁辰说要给他赎身的事情。犹豫了一下,他不知该不该和徐嬷嬷说。
徐嬷嬷见他停住了脚步,主动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陈秋看着徐嬷嬷,嘴巴动了动。刚好外面有人在喊嬷嬷,徐嬷嬷连忙应了声。
陈秋见状,连忙说道:“我没有事了。嬷嬷先去忙吧。”
之后陈秋不给徐嬷嬷提问的机会,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回到只有自己的小房间里,陈秋才放松下来,坐在凳子上发了会呆。今天一天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惊奇。
他去了李公子的生辰宴上表演,见到了如玉般的郁公子。李公子好像喜欢郁公子,但郁公子似乎对自己有兴趣,还想给自己赎身。
虽然郁公子说对自己一见钟情,但陈秋还是觉得郁公子不是喜欢自己,只是对自己有些好奇而已。
他明天真的会来为自己赎身吗?
对这个答案,陈秋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虽然幽萍巷里的人见惯了花言巧语负心薄情之人,但也总抱着一份希望。总觉得自己遇到的不是那样的人。
但陈秋同样不敢抱有太多期待。万一郁公子说的只是玩笑话,自己当真了那就是自己不懂事了。
他呆坐良久,半晌还是起身准备先去休息。准备脱衣时看着身上的披风,触手柔软,还带着淡淡的清香,一摸就是他不认识的华贵料子。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是自己触不可及的。
他解开系带拿下来顺平披风上的小小褶皱,最后再小心挂上衣架。
若是……若是明日郁公子来了,自己就把披风还给他。
陈秋接着脱下外袍,一个不注意有什么东西从他怀里掉了下来。他低头一看,是自己原本准备送给李公子的狼毫笔。只是如今他却是没有什么心思了。
他捡起狼毫笔,看着没有摔坏,就随手放在了桌上。这好歹花了他二十两银子,不知道能不能退。
最后陈秋躺在床上,却依旧思绪繁杂,久久不能入睡。他突然觉得馆里有些吵闹了。明明他都呆这么多年,应该习惯了才是。
夜晚的幽萍巷热闹非凡,南风馆里也是莺歌燕舞,直到三更。
上午巳时,旭日高升,外面的街道坊市早已热闹起来。幽萍巷里却是一片安静,歌楼舞馆都在闭门休息。
“哒哒哒,哒哒哒……”
一辆豪华宽大的马车驶进巷子里,最后停在了南风馆门口。
“公子,到了。”
郁辰拉开车帘往外望去,巷子里一片安静,南风馆的招牌隐在阴影中,不见光亮。
“去敲门。”
乌金收到主子指示,立即下车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门里始终没有反应,乌金加大力度一边敲一边喊道:“有人吗?快开门!”
这回门里终于有了动静,伴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大门从里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小厮一边揉着眼屎,一边不耐烦地说道:“谁啊?大早上的敲什么门,还没到营业时间呢。快走快走,别打扰了馆里的哥儿休息。”
小厮挥舞着手赶人,就要关门。乌金抵住门,烊怒道:“把你们管事的叫来,我家公子有事情找他。快去,耽搁了事情,你讨不了好处。”
那小厮也是人精,听这说话语气,再看门口的高架马车,顿知来人身份不凡。而且幽萍巷里的人,察言观色是本能反应。若是惹到不该惹的人,被人打死都没处说冤。
他连忙语气一转,问道:“请问公子贵姓,我好去通报。”
乌金骄傲地回道:“我家公子姓郁。”
小厮闻言,一脸震惊。他再仔细看了看高架马车,打开门后连忙跑去后面院子通报去了。
郁辰不管别人怎么震惊,看门已经开了,便下了马车走进南风馆的大堂里等候。
后院的徐嬷嬷正在熟睡之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一脸阴沉的睁开眼喊道:“谁啊?”
“嬷嬷,是我。快起来,出大事了!”
徐嬷嬷皱着眉头起身,拉开房门后看到是馆里值守的小厮,一脸不悦地指着他说道:“你最好是真的有大事,否则这个月的工钱你就别想要了。”
小厮连忙说道:“嬷嬷,是真的有事。郁公子来了,指明要找你谈事情。”
徐嬷嬷皱皱眉,打了个哈欠说道:“哪个于公子?是知府公子还是富商公子,让他们有事等馆里开门了再来。”
小厮连忙摇头,“不是于,是郁,郁丞相的那个郁。”像是知道嬷嬷不相信一样,他连忙补充道:“我特意仔细看了看来的马车,马车上确实有郁府的标记。是郁府的公子来了。”
徐嬷嬷闻言,瞌睡顿时没有了。再三确认是郁公子来了后,他连忙转身进屋,披了件衣服急匆匆地往前面大堂去。
在京城能称为郁公子的,只有当朝丞相之子,皇贵妃之弟。那是在圣上面前也备受宠爱的公子。更别说,郁公子的相貌才华更是广为流传。这样的人,南风馆可不能怠慢。
只是这个时候过来,不会是来找茬的吧。徐嬷嬷脑海中开始思索南风馆最近哪里得罪了对方,但思来想去,都是毫无头绪。
郁辰坐在大堂里,就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男人过来,心知这就是南风馆管事的了。
徐嬷嬷见到一个美如冠玉矜贵不凡的男人坐在大堂里,呼吸都不由放轻了些。直到人看过来,他才回过神拱手行礼道:“见过郁公子,在下南风馆管事,大家都叫我徐嬷嬷。今日郁公子大驾光临,倒是让南风馆蓬荜生辉了。”
郁辰淡淡道:“你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来此是为了给一人赎身。”
徐嬷嬷心里松了口气,问道:“不知郁公子看上的是谁?”
“素秋。”
“素秋?”徐嬷嬷惊讶道。他本以为是馆里的招牌才色双绝,没想到是平平无奇的素秋。
郁辰肯定道:“对,是素秋。他的卖身契在你这里吧,我为他赎身。”
徐嬷嬷还是有些疑惑,好奇道:“这素秋的确是馆里的人。但他姿色平平,郁公子是不是看错了?”
郁辰扫了他一眼,冷淡道:“这些你不用管,你只要说要多少才能把卖身契给我就行。”
徐嬷嬷一个机灵,不敢再问。他的眼睛转了转先是伸出五个指头,又快速改成一个指头,喊道:“一千两银子。”
说完他怕郁公子觉得他报价高了,连忙解释道:“郁公子,你也知道素秋是我们馆里的人。他从小就待在这里,我把他当儿子一样养大。给他吃给他穿,还……”
郁辰冷眼看着贪婪的徐嬷嬷,他虽然养了陈秋,但只是把陈秋当成赚钱工具培养,陈秋根本没有过过好日子。郁辰根本懒得听他假模假样地哭诉生活艰难,直接说道:“可以,成交。”
徐嬷嬷的话说到一半,被堵在喉中。不过郁辰这么干脆,倒是让他觉得自己的报价是不是报低了。不过想到郁辰的身份,他也不敢再加价。
很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郁辰用一千两银子换来了陈秋的卖身契。
徐嬷嬷收到一千两银子,心里简直乐开花。他连忙腆着笑脸说道:“郁公子,这个时辰,素秋应该还在休息。我让人去叫他起来。”
郁辰摆摆手,“不用了,直接告诉我他的房间在哪里就行,我去叫他。”
徐嬷嬷心里感叹素秋这回真是攀上了高枝,嘴上连忙交代了素秋的房间位置。自己更是识趣地没有跟着去打扰。
陈秋正在睡梦中,好似听到一阵敲门声。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敲门声却是一直不停。他这才意识到好像敲的是自己的房间门。
他眯着眼睛起身下床,脑袋还因睡眠不足有些昏沉,摇摇晃晃地打开门往外看去。
门外的郁辰今日穿的是墨绿的衣衫,更显得他如青松一般挺拔,玉树临风。
他笑着对开门的陈秋说道:“陈秋,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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