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二小姐，王媒婆来了。”翠柳欢快的禀报。
谢氏从瓶中掐了一簇红梅戴在云瑶鬓角，又起身大步迎向门口笑道：“我说今儿个怎么听到喜鹊声，原来是你到了！”
“可不就是有喜事，文府都透露出了相看的意思。”打扮喜庆的王媒婆朗声笑道。
谢氏脸上也露出了喜色，一进门就忙不迭的吩咐看座上茶。
“可真真是‘人比花娇’，难怪文府这么急切。”王媒婆端着茶却不急着喝，而满目赞叹的打量祝云瑶。
作为被打量的对象，祝云瑶实在是红不了脸，只能低头表示害羞，心里却在思量着王媒婆口中的文府。
年已十七，眼看就要成了这个时代老姑娘的祝云瑶对她的婚事也多有关注，通过她的嫡母谢氏了解过不少家世相当的人家，这文府可不在其中。
“你说的文府可是东街文少使家？”高兴过后，谢氏心中又起了犹疑，“那可是个高门大户。”
王媒婆盯着祝云瑶是怎么都看不够：“门户高有什么？正所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令嫒又有如此品貌怕什么？”
谢氏私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个二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家都配得上，便开口问道：“这次想相看的是文府哪房夫人和少爷？”
“这次要相看的是文府三房四公子。”王媒婆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又恢复爽朗。
文府三房的四公子？祝云瑶还在脑海里回想，谢氏的脸色就变了：“我这二女儿性格内向腼腆，怕是不合适！”
听嫡母愤怒的声音，祝云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这王媒婆要说的是风流成性的文鸣冠！
祝云瑶压下胸中腾起的怒火，脸上还保持着茫然之色，似乎对文家公子一无所知。
“怎么就不合适了？”王媒婆不是看不懂谢氏的脸色，但还是不愿放弃这桩能打响她名声的姻缘：“文家公子身份贵重，纵然有些风流名声，那也是上好的姻缘，你家姑娘品貌无双，还怕成婚之后留不住他的人和心？”
谢氏压下怒意，勉强挤了个笑脸：“结亲还是门当户对的好，文府门第太高，就算了吧。”
“文府乃是名门望族，在京中树大根深，和他家结亲，能让你祝家门第都高几等。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要想清楚了。”王媒婆想着文家的权势，再看谢氏的不情愿，都恨不能以身相替。
谢氏加重声音：“不用想了！”
“祝二姑娘。”王媒婆见谢氏说不通，又将转向祝云瑶诱惑道：“一嫁入文家，就能锦衣玉食、仆从如云，还能提携娘家兄弟、让姐妹仰望，你可愿意？”
祝云瑶这才抬起头来直视她：“你说的这些，我很羡慕……”
王媒婆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她就说没人能抵挡住文家的诱惑。
“……，但我知道母亲不会害我，婚姻大事，我还是听从父母之命。”祝云瑶目光转向谢氏时笑容里有了暖意。
祝云瑶的笑容就像三月里的阳光，很快就让谢氏的怒火消融了。
“麻烦你跑了一趟，文府就不用相看了。”谢氏端起茶盏，脸色分外平静，却能让人感觉到她坚决的态度。
端茶送客！这是把她当恶客了，王媒婆心绪不畅地站起身：“你还是和祝主事再商量商量吧，毕竟和文家结了亲能少奋斗几十年呢。你不能因为二姑娘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就阻碍她的前程。”
“翠柳，送客！”祝云瑶当即开口。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王媒婆一甩袖子气冲冲的走了。
谢氏本来很生气，但见云瑶被气得站了起来，反倒拉着她坐下劝慰：“没成想是这么个人，你也别生气了，我让你爹打听打听青年才俊，总能给你找个合适的。”
“都听母亲的。”祝云瑶笑道，她对她爹是不抱什么希望，不过她知道嫡母是真心为她打算，也不能伤了她一片心。
谢氏虽然在儿女面前总是给祝世昌说好话，却也知道他并不靠谱，想了一下又道：“你大哥一个人在书院读书，想想也怪孤单的，你有时间了给他做些荷包、扇坠，让他知道家里的姐妹们都念着他。”
她们家就是门第不显，才埋没了云瑶，得让那些青年才俊有个途径知道他们家有这么个好姑娘。谢氏已经思量着怎么让儿子不着痕迹的在书院同窗面前显露云瑶的手艺了。
“荷包我已经做好了几个，就想再做几双鞋袜一道给大哥送去。”现在天气还没转暖，祝云瑶能想象得到穿单布鞋有多冷，所以她买了足够的羊毛想给亲人做鞋袜。
谢氏拉过云瑶的手笑道：“足袋可以多做几双，鞋子我让刘婆子她们几个做就行了。女孩儿的手最是娇贵，你可不能把这双巧手弄粗糙了。”
所谓的足袋，就是这个时代的袜子了。在云瑶做出能贴身的毛线袜子前，京城的足袋都是不贴身的，保暖效果差强人意，如今袜子算是风靡京城了，都还是比不上云瑶做的。
“瞧夫人说的，不过给大少爷做几双鞋子，瑶儿的手哪有这么娇贵？”柳姨娘在门口听到谢氏的话连忙笑道。
谢氏白了柳氏一眼，对着云瑶玩笑道：“做亲娘的就是狠心！”
“……不，妾身没有苛待二小姐的意思。”柳氏一下子白了脸手足无措道。
谢氏无声的叹息了一下，翠柳知机的拉着柳氏坐下，又倒了一杯热茶热情的笑道：“您可是二小姐和二少爷的亲娘，谁都不会误会您苛待二小姐的。”
“母亲这是和你玩笑呢。”云瑶顺势接过热茶亲手捧给柳氏笑道。
柳氏见到女儿温软的笑意放松了些，接过茶杯感受到上面的热意脸上又有的血色，对着谢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都是妾见识浅薄，大惊小怪了些……”
“这原是我玩笑过火了。”谢氏有些懊恼。
柳氏听她道歉，急的站了起来连连摆手：“不不不，都是妾身的不是……”
云瑶又忙拉柳氏坐下，谢氏也住口了，知道她再露出歉意，柳氏又该惶恐不安了。
“我们刚才在说瑶儿的婚事，你是她娘也来参详参详，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女婿。”谢氏转移了话题。
事关女儿的婚姻大事，柳氏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揉着帕子说出琢磨了很久的想法：“女婿最好是踏实肯干的，未来婆婆最好是讲理的，未来的姑嫂最好温和些，家境最好是吃穿不愁的。”
这个想法可真朴实。
柳氏见场面一阵寂静又有些局促：“怎么了？这样的人家有什么不好吗？”
“没有，这样的良善人家很好了。”云瑶放柔声音道，这样良善的人家确实好，但还是有些理想化了。
翠柳有些不可思议：“柳姨娘，您不觉得二小姐特别好看，又心思灵巧、温柔大方，什么样的的人家都配得上吗？”
“你这明显是王婆卖瓜！”云瑶先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连忙堵她的话。
柳氏却郑重其事的点头认同云瑶的话：“虽然我也觉得瑶儿哪儿都好，但这是当娘的美化了，即便是真的，别人也不知道啊。”
“才不是美化！”谢氏当即想要反驳，却也知道柳氏后半句说的是实情，最后只能嘟囔道：“我一定要让老爷和云珍给云瑶打听一个十全人家！”
云瑶连忙劝慰道：“大姐身子重，正要好好养胎，这事儿就不要打搅她了。”
“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她这个当姐姐的当然要出一把力，怎么能算打搅？！”谢氏却是打定了主意。
柳氏有些惶恐：“大小姐有孕，瑶儿这个做妹妹的没帮上什么大忙，怎么能再去劳烦她呢？”
“云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肚子里的是我的亲外孙，我还能累着她？你们放心，我也就是让她留心打听一下。”谢氏见两人真急了又才宽慰道。
想着谢氏往日将大姐捧在手心里的态度，两人也都放下了心。
“现在天还没有转暖，你绣荷包做足袋时都要烧炭，不够再在我这里拿知道吗？”谢氏嘱咐完还不放心又吩咐翠柳再多送些炭到云瑶的房里。
云瑶推脱不过，还是接了嫡母补贴的炭。
祝家的当家人祝世昌是礼部正八品主事，正八品在其他小地方可能还算个人物，在京城只能算个芝麻官儿，俸禄也不高，家里又有一妻二妾两儿三女，吃穿用度着实有些紧张，经常需要谢氏的铺子里的出息补贴。
“娘，我去你房里，我们一起做针线吧。”从嫡母房里出来，云瑶就抱上了柳氏的手臂。她知道她娘定然也不会闲着，以她娘的节省程度，只一个人时是舍不得用炭的，她可不想冻坏了她娘。
两人一道去了柳氏住的偏房不提，谢氏也等回了下值的丈夫。
“瑶儿是个聪明灵慧的好孩子，无论嫁到谁家都能结两姓之好。这些日子有几个媒婆上门，说的人家总有不足，这事儿看来还是要您这个当爹的给她好好筹谋。”谢氏一边给祝世昌换衣裳一边温柔道。
“这几日有媒婆上门？”祝世昌似乎才想起二女儿已经过了二八年华，将她的颜色性情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心里有了想法：“确实是个好女儿，婚事不用急。”
谢氏一看他的神情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递茶的动作慢了半拍：“老爷莫不是有了打算，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李大人的常随透露出他有续弦之意，若瑶儿能嫁过去，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祝世昌踱着步子筹谋道。
谢氏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温婉之色了：“你说的李大人，可是吏部侍郎李耀宗大人？”
“正是，李大人出自名门望族，家中底蕴深厚，瑶儿一嫁过去就能容华满身、富贵满堂，没有能比这更好的婚事了。”祝世昌越想越觉得好，加快了步子去往书房：“肯定有很多人盯着李大人的婚事，我得好好筹谋！”
谢氏一下子变了脸色，恨不得将手上的热茶泼到他脸上，忍到他走远了才咬牙低骂：“真是个卖女求荣的混账！”
旁边的丫环恨不得自己没生耳朵，心里却也把祝老爷骂遍了。
“你说，我当年是不是不该将柳妹妹给了老爷，老爷他确实不是个……”不是个良人啊！谢氏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叹息。
翠柳在旁劝道：“以柳姨娘那软糯性子，只有嫁去没有公婆妯娌、丈夫怯懦老实的人家才不会受欺负，但那样的人家又岂能护得住她？也只有在夫人您的眼皮子底下，她才能活得这么自在。”
“哪里自在了？我看她这几年越发拘谨了。”谢氏摇头。
翠柳就想不明白了：“夫人您已经为她做的够多了！谁能像您一样对待卖身葬母的丫环，不光给她吃喝不让她做活计，不给她入奴籍让她当姨娘还给她养儿女？”
“住嘴！柳氏也是你半个主子！”谢氏听出她言语里的轻视之意勃然变色。
翠柳懊恼的住口垂头：她怎么就忘了夫人最听不得人说柳姨娘和二小姐的不是了？她怎么一激动就说出了心里话，忘了言语之间该有的恭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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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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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婚事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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