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林念之起身走到门后，弯腰拾起地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便利贴。
便签上画着组一言难尽的简笔画，要不是旁边狗爬似的字，属实看不出要表达什么。
比对着文字隐约可以看出点眉目，左边乌漆嘛黑的圆球，该是开心果仁，上边顶着的圆弧，是盖了半边壳，右边一侧相接，另一侧张开的圆弧，该是没了仁的开心果空壳。
「见到你偷偷开心（嘿嘿～）你让我滚开心没了（呜呜····）」
林念之准备转身，门缝又塞进一张，这次可以一眼看得出画的什么。
丑不拉几的苏滚滚，跪在两盆仙人掌上，低头双手高举捧着鞭子，旁边留了句话。
「滚滚知错了，姐姐打我，但不要让我滚好不好～拜托拜托～」
一张又一张便签，拦住了林念之离开的脚步。
「请注意！这个埋汰的小狗叫小江，她表面人美心善，云淡风轻，胆大包天……
实际是个面目可憎，翻云覆雨，怯懦如鼠，写小说都只写be的阴暗爬行怪……
她嫉妒别人有人爱，她特别小心眼……
她想有人爱她，天上有地下无，宠冠六宫的那种爱……
不对，只能她一人便是六宫……
终于，她有了……
可穷人乍富，她在爱里迷了眼，她恃宠而骄，作天作地，结果老婆被她气跑了……
她又上天入地，走南闯北，不远千里，只为找到老婆，负荆请罪……」
厚厚的一叠便签拿在手里，合在一起是一本小型漫画书——《小脏狗追妻记》。
每一幅的画风都烂得不甚相同，言辞乱七八糟，故事夸张又啰嗦，但却让林念之有画面感。
「历经油煎火烤，清蒸水煮，红烧慢炖，凉拌冷浸等六六三十六天，小江终于找到老婆小北了……
北柏老师，我画的我老婆是不是超漂亮！！？
犯错小土狗，在线求求老婆原谅！」
看着画上仔细雕琢，却丑得惨不忍睹的自己，门后的人眼神复杂，唇角不自知弯了下。
林念之对江月白从始至终都没其他要求，她只不过想是江月白的唯一例外。
只是喜欢江月白让她开心，可即使在她淡漠决然，不想要江月白时，江月白还是有莫名的小手段逗她乐。
她收起便签站在门后，神色寥寥。
许久，寂静无声被打破，不知哪里传来几声狗叫，清晰嘹亮，门外的心跳和呼吸似乎乱了节奏。
思绪未平，身体先行。
门被猛地拉开，没形象靠门坐着的江月白直接向后倒去，又毫无形象靠上林念之的腿。
浴袍下摆被江月白蹭起，裸露的皮肤被江月白身上的凉意刺激得发紧。
江月白反应一瞬，马上抹去泪，龇牙傻乐。
之前一直处在昏暗的光线中，江月白颧骨上的蹭伤经过几天恢复几乎看不出，这会房间光线好，隐隐看得出浅浅的印记。
理智再怎么叫嚣抗拒，可本能的选择骗不了人。
林念之将便签藏进袖口，盯着眼下的脸望了一瞬，垂眸转身进屋，自诩埋汰小狗的人马上爬起身跟进去。
“北北···”江月白瓮声瓮气喊，鼻音太重跟撒娇似的。
林念之径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进被窝，她随手关掉大灯，借着床头阅读灯的一小片光晕，自顾自玩起手机。
江月白在床边搓着指尖观望了会，厚着脸皮问：“我冷，可以去洗澡吗？”
林念之睨她一眼，冷淡道：“哦。”
一个不轻不重的音节，让江月白开心到飞起，她一步三回头迈进浴室，看到镜子里自己邋遢糟糕的模样，飞扬的心情顿时荡到谷底。
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和嗡嗡的吹风机声，比这段时间常听的白噪音更催眠，林念之理清思绪，然后迷糊中睡了过去。
江月白洗完澡才惊觉没衣服，凝神片刻直接赤条条走出浴室，结果发现床上的人睡着了。
她骚包不成，便厚着脸皮钻进被窝，将人抱个满怀。心底的喜欢似要将她淹没，她没忍住轻吻眼前人额头。
林念之眼皮动了动，慢慢转醒。
江月白泛红的眼底全是滚烫的欢喜，正在不眨眼望她。
“我吵醒你了吗？”
林念之没理她的蠢话，语带嫌弃：“谁让你上来的？”
“我冷，我没衣服穿，我今天在外边冻了好久，腿疼胳膊疼～”虽然不知道林念之为何突然开门，但江月白惯会顺杆爬，哼唧着卖惨。
“又不是我让你在外边冻的。”
“是我自己，我太想你了，想见你。”江月白心酸，撇嘴委屈落泪，“你答应陪我过生日的，可我找不到你···”
回忆汹涌。
还生气吗？
自然生气。
不过，这场闹剧说到底也不全是江月白一个人的错。
却是南乔足够了解她和江月白罢了。
她怪江月白的不信任拎不清，可她说到底也并未坚定的信任江月白。
爱难有理智，但处处克制。
她携着独有的十年记忆，贪心喜欢，却耿耿于怀，克制给予。
江月白裹着腐烂的回忆，满怀热忱，却患得患失，克制索求。
半晌，林念之依然敛眉不言，江月白心底又漫上害怕，揽着人的手臂虽然没松开，但轻颤不止。
决定既往不咎，自是要履行诺言。
林念之抿唇，抬手捏住江月白的侧颊，不轻不重道：“生日快乐。”
江月白唇角高高扬起，泪水却铺天盖地涌出。
她将人抱得更紧，哽咽道：“很快乐，特别快乐。”
“不准哭了。”林念之按着她后颈浅声命令。
“嗯—”江月白开心咧嘴，打了个哭嗝，慢慢收住眼泪。
林念之一寸寸抚着她光洁的背，似轻哄似爱恋。
江月白身心舒服，埋头蹭到她颈间哼哼唧唧：“我还有生日愿望，你说了祝我愿望成真的。”
虽然知晓林念之上次是气话，可论到底她们确实没有正式提说过身份关系，这段时间她怕极了。
心照不宣是无言含蓄的浪漫，宣之于口是直白热烈的缱绻。
她渴望林念之的肯定和热烈。
分开许久，身心都在煎熬。
林念之被胸前拱来拱去毛茸茸的脑袋撩拨得心痒，按住她不安分的后脑勺，玩味道：“可是我不开心，怎么能让你愿望成真呢？”
江月白凑上前大胆吻她唇角，“那我好好表现哄你开心，你先帮我实现愿望好不好？我第一个生日愿望，我等不及想要。”
她怂着鼻尖，眯眼撒娇又暗戳戳卖可怜，林念之看穿她的小心思，心思一转又想吊吊她胃口。
“万一你不能让我开心怎么办？求职还有试用期呢。”
“那不可能！”江月白拍着胸脯自信道，又乖乖央求，“那你给我实习期好吗？等我哄你开心了，你再给我转正好不好～”
话落，她牵住林念之的手吻了吻，心机满满带林念之的手绕到自己腰臀上，脑袋继续乱蹭。
林念之乐得享受她的厚脸皮，手上毫不含蓄，喉间轻巧应声：“嗯，实习女友。”
厚脸皮的人因为耳畔慵懒宠溺的嗓音，跟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心跳忽快忽慢，掌心沁出一层热汗。
林念之感觉到她的温度，以为她会没羞没臊做点什么，没想到没几分钟，哼唧声被均匀的呼吸声替代。
神经紧绷太久，骤然激动又放松，江月白身体的疲倦疯涌上来，不知不觉间缩在熟悉贪恋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埋在被子里不舒服，林念之将她身子扶正，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看她。
江月白这段时间肉眼可见瘦了好多，她刚才摸到手的肌肉似乎也小了不少。
睡梦中的江月白眉头渐渐拢起，眼角被浸润，低唤“北北”。
半晌，林念之轻吻在她眉心，然后凑到她耳旁低低哄：“我在。”
江月白无知无觉收紧胳膊，唇角扬了扬，又埋头蹭进林念之怀里。
知她不安，林念之由着她闷在被窝，轻拍着她的肩膀，久违的安心。
·
厚厚的积雪被阳光抚照，明媚温和。
江月白醒来时，林念之不知去向，她懵呼面对空荡的房间。
第一反应是害怕，惊坐起身，被子从身前滑落，被冷气刺激到，她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
忆起昨晚的事，喜上眉梢，顶着冷风去洗漱过后，傻乐着回到床中间，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球。
林念之推门进来，瞥见她蠢兮兮只露了一颗脑袋的造型，故意板着脸，“实习期第一天就这么放纵？”
“嘿嘿，我没衣服穿嘛，要不我穿你的衣服？”江月白裹着被子跳下床，火速奔到她身边，扯着她袖子讨巧卖乖。
她个太高，被子跟厚披风似的挑在身上，露出一截匀称有力的小腿，骨干标志的踝骨随动作起伏，清冷又性感。
林念之把手上的热牛奶贴到她脸上，将余下的早餐放下，往洗手间走去，“蹭上瘾了？蹭睡蹭吃蹭喝，还想蹭穿，你倒挺会盘算。”
江月白一手捏紧被子，一手接下牛奶捧着，笑嘻嘻跟在她身旁，“蹭女朋友天经地义嘛～”
林念之从镜子里睨她一眼，擦干手又往外走，“还没转正，倒先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这么好看的脸，我可舍不得蹬···”江月白小碎步挤到她面前，飞快亲了口她侧颊。
林念之佯装嫌弃擦擦脸，“狗似的，口水胡我一脸。”
“喜欢你嘛。”
“做姐姐的狗，亲亲抱抱举高高！”
“你也亲我一下，女朋友的早安吻···”
江月白不停嘚吧嘚，油腔滑调的话又一套一套。
林念之把剥好的水煮蛋塞她嘴里，“聒噪。”
享受被投喂，江月白鼓着腮帮子吃完，继续舔着脸把嘴凑过去，“要么亲我，要么喂我～”
林念之嘴上拒绝，但手却在温柔喂她。
温馨一餐在笑闹中度过。
江月白为了平视坐在椅子上的林念之，岔开腿站着，大半小腿在被子外冻得青白，膝盖上的淤青从晃动的被缝隐隐露出。
林念之眸底闪了闪，记起她昨晚说腿疼，起身道：“去床上躺着，你住哪？我去帮你拿衣服。”
“我住的有点远，车在对面商场门口，行李在车里。”
江月白本就烦心难眠，在陌生环境因着强迫症更睡不着，订酒店只为洗漱功能，困极了就在车里将就会儿。
“你等我一下。”话落，她火速进去浴室翻脏衣兜。
林念之接过钥匙准备离开，江月白扯住她手腕，轻晃肩膀不太自然道：“我把车卖了···买了新车，我微信发照片给你，你去了好找。”
为什么卖车不言而喻，但可以直接说车牌号，江月白拿到手机惦记起还被关在黑名单的事，故意找个由头罢了。
林念之的关注点倒不在微信，向来喜欢藏着不说的她，顿了几秒，第一次直白问：“为什么卖车？”
江月白眉心霎时锁紧，眼底被厌恶充盈，咬紧后槽牙抿唇道：“我不想你膈应，还有，被人碰过的东西我用着也不舒服。”
说话时，她头不自主小幅度后缩摇摆。
这个答案意外也不意外，只不过林念之不明白江月白为何这么大反应，不只是情绪反感，似乎有更重的生理厌恶。
她思忖片刻，悠悠问：“她是不是，还对你做过什么？”
江月白眼神垂闪看向脚下，紧张吞咽后老实交代，“她···骗我去吃饭，给我喝的东西里有安眠药，我及时发现了···”
话音刚落，钥匙被按进掌心，硌得骨肉生疼，林念之却似无所觉，眼底幽深跃着暗火。
她踱步上前捏住江月白下巴，温柔笑问：“然后呢？”
四目相对，江月白背后蓦地发凉，哆嗦着唇期期艾艾：“我被···抱了一下···”
本能的求生欲让她快速补充，“我马上挣脱走了，衣服我出门扔了，桑榆送我回家的，她可以给我作证。”
林念之神色不明笑笑，边摩挲着指尖的下巴，边推身前人后退。
江月白忐忑中愣愣望着她的眼睛，反应不及被床尾绊了下，直接坐倒在床上。
掌中的钥匙被随意丢远，林念之掐着她的脖子迫使她抬头，然后重重咬上她的唇。
喉间微微的窒息感以及唇上的刺痛，让江月白瞬间兴奋。
她爱惨了这副模样的林念之，林念之的占有欲比直言的喜欢更撩她心动。
她身子止不住颤抖，抬手间，裹在身上的被子散落铺开。她环住身前人的柳腰，拉近拥紧，轻仰下巴将更多唇肉递去思念许久的唇齿间。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在床畔，缠绵不可分的影子似在海里浮沉。
一个又一个炙热的吻急促落下，轻喘声声如惩罚、似恩赐。
……
暮色朦胧，燃烧了一整天的琥珀眸底才渐渐不再疯狂。
林念之一手抚着江月白膝上的青紫，一手紧紧攥着她腕上的咬痕，吮咬在她颈间似要把她拆骨入腹，意义不明低问：“疼吗？”
江月白嗓子发紧发颤，轻揉她发顶：“不疼，我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林念之从她身前翻躺到床上，温柔施令：“江月白，抱我。”
江月白心跳如擂，听话拥她入怀，默契无言的爱抚，携着爱意悄然流淌。
半晌，江月白傻笑着开口：“北北～新年快乐，不止新年快乐，每一天都快乐。”
果然是单线程的傻子，十年前和十年后说的话都一样。
可傻子有点招人喜欢。
林念之又想吻她了，捏起她一撮头发，用发尖在她脸上作弄，浅浅道：“嗯，每一天都快乐。”
江月白心酥酥痒痒，压制着轻喘，凑过去勾住她的舌尖眷恋吻她。
得偿所愿的人，眼尾舒坦弯起。
江：天才画手的家属，必然得会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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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实习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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