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梦中，明又回到了天照的后花园。
只是这一次，天照和月读都坐在凉亭里石桌前，桌上还倒着茶水，茶杯里还冒着热气，看来也是才准备不久。
明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在她对面坐下。“穗耳回去了？”
天照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件微瑕的艺术品，但瑕不掩瑜，至少，她很喜欢！
“抓回来了，那么，这次你想怎么处置他呢？”天照啜了一口茶，“赶出去？还是封印他，或者，你想杀了他？”
明被她的话吓一跳，脑袋里疯狂的思索着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天照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自己费尽心血捏出来，又用自己的精血融合，才能诞生的女儿，也很是无奈。她是爱她的，也是欠她的。
但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她总害怕自己到时候舍不得了，这才一直避免与她见面。直到真的把她救回来了，天照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个时候，想再把她留在高天原，就很难了。
两人彼此相望，却谁都没有开口。
许久，还是天照先叹气，“你还恨我吗？”
明似乎是愣住了，天照又重复了一句：“你恨我吗？”
明看着她，眼里似乎有点嘲讽的泪意。
“我该恨你吗？”
「我可以恨你吗？」
又或许，用“怨”这个字更准确。
是的，怨恨。
怨吗？怎么会不怨呢。
她从诞生时起，就被安置在天照的小花园里，那里是个好地方，是的，是个好地方……
她每天都可以看到灿烂艳丽的花，蔷薇顺着墙壁爬满了大半个屋子的外墙和花架，粉的白的红的，颜色扎眼又张扬。篱笆栏被小雏菊覆盖，都快看不到木栅栏了，向日葵见缝插针长得密密麻麻，还要留出一片田种满了薰衣草，屋子前的空地是石板路，小路两边也开满了桔梗，这些花儿有缘都会保持在最热略的状态，它们的生命永远停留在最美的时候。这里只有白天，太阳明亮高高在上，永远挂在天边，永不落下。
小花园不知日月，只有月读有时候会来看看她，两人相坐无言，也是徒生尴尬。
天忍明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住了多久，这里没有一样东西，会让她产生时间流逝的感觉。
然后，天照的计划开始，她也开始一次又一次的转生，然后一次又一次的灵魂被撕裂被压缩。
直到五条明的诞生。
可是……
明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责任，明也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
直到那一刻来临，所有的记忆涌上，她反而松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一切都结束了而感到轻松，还是因为死亡。
除了她死亡的结局，天照在其他地方，也挺眷顾她的……
那种难以割舍的感情就在心里反复拉扯，一会松一会紧的，就像一件潮湿的外套，常年都带着水气套在身上，她挣扎不开。
就像天照也无法挣开伊邪那岐给她的枷锁。
天照出生就是大御主，众神之主，高天原所有神明都要臣服与她。
而这也是枷锁，她可以驱逐自己所有的敌人，却无法杀死他们，因为那些人，大多都是她的兄弟姐妹。伊邪那岐给她带上王冠，又害怕她用权杖责打她的兄弟，于是他给王座上铺满了一层荆棘。
每次看到天照那么累的时候，明心里的窒息感，又全都蒸发殆尽，只剩下一丝矛盾的情感，突然之间就怨恨不起来了。
被砍下头的时候，明那一刻其实已经没有响起高天原的日子了，她那个时候想的，是在人间等着她回去拆礼物的五条悟，还有小弥生，御合子和亚里纱也都给她准备好了礼物，还有家里的其他几个小孩。
明有了新的家人，她不再是一个被当做工具而造出来的神明了。
她是明，是五条明。
明睁开眼睛，看着天照，她想，她应该怨的，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不应该怨的，因为对方是永远无法割舍的母亲。
“我曾经时常在想，等到我死的那天，你是否会感到悲伤？”
小女孩可笑的试图用死亡惩罚她的母亲。
因为只有死亡是她唯一能解脱离开的办法，她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
明松开手，握紧的剑直直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把脖子上一直带着的勾玉取下连同跟她最久的八咫镜一同归还，“母亲，我早就不怨你了。”
我也已经不再爱你了。
明坚定的抬起头，“母亲，我自由了。”
天照屏住呼吸，停在原地，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生气，一旁的月读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明，更多的，还是担心她的姐姐天照。
“呵…”天照微微低头，头发挡住了眼睛，良久，她只发出一声轻笑。或许是在笑明的天真，或许是在自嘲。
人间天光乍泄，太阳越过海平线升到半空中，还是那样明亮的、温暖的，也是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
再见，母亲。
明离开了，月读有些忧虑地望着天照，“这次，你打算怎么做呢？”
天照把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目光幽深，语调高昂，犹如小女孩一样的可爱轻松，“怎么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我已经放过他这么多次了，也是时候该让他吃点苦头，老实一点了。”
月读没说话，默认了这个决定。天照就是这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从前她还喜爱着这个弟弟，无论对方做多过分的事，她都能给自己找个借口原谅。
一个总是给她惹出麻烦，还试图推翻她的事逼弟弟，和她费尽心血养出来的乖巧伶俐的女儿相比，没人会选择第1个。
梦醒了，外面已经天亮了，身边躺着的五条悟感觉到一点动静就醒，挣开朦胧的眼睛，五条悟惊地坐起来，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她的头发。
明低头看去，垂在床上的长发，不再是阳光般的金色了，恢复了从前五条明的模样。明抓了抓头发，抱住五条悟的腰，“陪我去一趟伊势神宫吧！”
五条悟喜滋滋的回抱着她，下巴在她头顶上蹭蹭，“好哦～”
他不会问缘由，只要明想，她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五条悟都不会阻拦，只会陪同一起。
既然明回来的事实已经公开了，也就没有必要隐藏了，这几天，光是派帖的人都不少，更别说五条家那群直接上门的人了。
为此，明直接和五条悟一起，回了一趟五条宅邸，举办一场宴会，以此推脱后面的请帖。
五条合牵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笑盈盈的来到明的面前，她晃晃小女孩的手，“这是我女儿土御门景，今年四岁了。小景，这就是你最崇拜的五条明大人，你要喊小姨哦！”
小女孩乖巧可爱，笑起来像个小甜豆一样，张嘴声音也还是奶声奶气的，“小姨好！我是小景！我可以跟你回家吗？我最喜欢小姨了！”
这个名字很大气，不是一般世家里什么什么姬的，而是从明、合一样的，取的好啊！
看到五条合无奈扶额，明噗嗤一笑，蹲下捏捏小甜豆的脸，“哎呀，小景怎么这么可爱啊！想跟我回去可以呀，但是要问你妈妈同不同意，她同意了我就把你带走！”
小甜豆立马用力摇着她母亲的手，“妈妈妈妈，你听到了！我要和小姨回家！”
“是是是，你和你小姨回去，妈妈和爸爸正好可以扔开你好好出去玩了！”五条合没好气道。
小甜豆立马傻眼了，看看自己母亲，又看看小姨，她忽然灵机一动，拉着小姨的手说：“小姨，妈妈说她和爸爸是结婚了的夫妻，所以经常出去玩不带我，你可以和妈妈结婚吗，这样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起出去玩啦！”
忽然，小甜豆被拎起来，小短腿在空中不停的扑腾，回头一看，果然是讨厌的小舅舅！她不停的挣扎，“放开我！可恶的小悟舅舅！小景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五条悟乐出来了，掂了掂小甜豆，另一只手还比划着，“可怜的小景啊！你才这么点，用什么打败我呢？”
“放开我！！！”小甜豆试图踹他，但根本碰不到他，气的小脸通红，最后只能抱胸用眼睛瞪他！但谁会害怕小兔子的眼神呢？再凶狠，也是可爱的打紧。
五条合好笑着，拉着明说话，并没有急着解救自己女儿，刚刚还瞎告她的状呢，让她再被制裁一会儿！
从东大毕业后，五条合就正式以官方的身份，加入了咒术特务科，一如当年五条明承诺的那样，她开始轮岗，或许她是真的很合适，短短三年，就坐稳了高层的位置。每次开会，她和亚里纱都格外的显目，都是女性，都还年轻……
“真好！”明举起酒杯祝贺她。
五条合和她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语中。
五条悟还在逗弄着小甜豆，“小土豆，下次可不能再说什么和明结婚知道不？明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能抢！”
小土豆，啊呸，是小甜豆！小甜豆疑惑不解，“为什么？我和妈妈都很喜欢小姨！为什么不能和小姨结婚？”
“不行就是不行！明只能和我结婚！你们没有机会了！”五条悟试图讲道理，但他发现和这么小的孩子根本没法讲道理，就只能争辩了。
一来二去，小甜豆根本争不过他。郁闷地撅着嘴，小声嘀咕着：“小气吧啦！”
“噗……”明笑了，把小甜豆从五条悟那里抱过来，“没事，我们不理他，小姨带你去吃好吃的！”
“明～”五条悟幽怨的唤她。
在小甜豆看不到的地方，明的指尖扫过五条悟的腰间，力道轻的犹如羽毛落在身上，但却带来止不住的痒意。
看我再次点题母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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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后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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