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瑜有一瞬间的迷茫。
林玲说，她收到一个快递，是陈寒雁寄来的，还收到了陈寒雁的定时短信。
杞瑜翻了翻自己的手机，发现他也有。
快递的东西是给杞瑜的，因为杞瑜总是马马虎虎的，陈寒雁怕他没收到也不关心，所以寄给了心思更加缜密的林玲，托她转交。
邮件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是：“杞瑜，如果有一天你收到了这封邮件……”
杞瑜呆愣了许久，迟迟没有继续往下看。
“怎么会呢？”他讷讷，“是恶作剧吧？陈寒雁什么时候也喜欢玩恶作剧了？是不是跟老外学坏了？”他抬头看向林玲，有一点无措。
……
陈寒雁怎么会死呢？
他们都想不通。
按照现在所有讯息拼凑出来的事件全貌是，陈寒雁在到国外的第二个月，发现自己生病了，然后只能暂时中断学业，开始了漫长的治疗，这一治疗就是将近半年，最近治疗效果逐渐有了起色，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切向好的治疗方向突然发生变故，因为还不知道的某些原因，他的身体出现了飞快地恶化。
再之后，那封在草稿箱里躺了很久的邮件，被发送了出去。
杞瑜沉默得可怕。
林玲担心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萌也担心他。
其实杞瑜虽然跳脱爱玩，但一直算是个很成熟的宿主了，一般的系统，当然希望自己的宿主眼里只有任务，坚决不被任务世界的情感牵绊，但大萌看来，杞瑜已经够优秀了，从来不会像那些反面教材一样跟任务对象产生情情爱爱，任务一直失败也分明是任务对象的问题！
虽然系统只是一段数据，但它是最高科技的产物，实际已经拥有了拟人态，它可能无法产生真正的类人的感情，但他隐隐约约又可以理解宿主对于朋友离开时产生的伤心的情感。
[宿主，你别难过了，其实这里只是任务世界，所有人都是被设定好的NPC……]大萌没继续说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安慰可能起反效果了。
[宿主……]
杞瑜：“大萌，陈寒雁的名字出现在主线剧情里过吗？”
大萌：[没有，对不起，宿主，我已经查询了很多遍，但主线剧情没有他的名字，你知道的——]
杞瑜直接接过它的话：“是，我知道，像这种与主线无关的路人甲怎么可能会被剧情收录名字呢？”
可是，他明明就是有名字的啊。
杞瑜也是有名字的。
杞瑜说：“大萌，你们系统绑定宿主之前都不会调查宿主的生平吗？”
大萌不知道宿主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起这些，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这属于侵犯宿主的**权了，一般来说，除非宿主极端抗拒与系统绑定，那系统才有理由向主系统申请调出宿主的档案，方便系统更好地说服宿主。]
但大萌当初找上灵魂状态在大街上游荡的杞瑜时，根本没有费什么口舌，两人对话不超过三句，就直接绑定了。
杞瑜微不可见地扯了一下嘴角：“那你是个好统。”
“萌萌，你知道我听林玲说陈寒雁是怎么死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
“第一感觉不是伤心，而是恍惚，总觉得似曾相识，然后才想起来，这不就和我的死法一模一样吗？”杞瑜说，“不过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陈寒雁治疗了很久，我是突发急症，做完手术没多久就死了，都很突兀对不对？”
“原本是一条直线的人生，就这样突然在某个点拐了一个巨大的弯。做鬼游荡的那段时间我就一直在想，到底为什么？难不成我的出生就是为了在某个时间点以这样戏剧性的死法去死？”
“后来我才知道，还真他爹的是这样啊。”
说到这，杞瑜直接笑出了声。
所以，陈寒雁是和他一样吗？为了给谁让路？可是他和主角团没有任何关系……不，也不一定，杞瑜那会也和主角团八竿子打不着。
但这一次，陈寒雁的情况似乎和杞瑜有一点不同。
杞瑜找到了那个“点”，那个，他和主角团的交集。就在陈寒雁发给他的最后一封邮件里。
杞瑜面无表情回学院学生会的办公室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拎起书包往外走。碰到了宋潇，宋潇一脸后悔，心说自己怎么就没晚两分钟再进来呢？但出乎意料的是，杞瑜这会却没有舔上来，只是拎着书包，表情非常平静地冲她点了一下头，连说话的调子都变正常了，“学姐，我有点事要处理，晚上的活动不能参加了。”
杞瑜突然跟变了个人一样，宋潇先是一愣，下意识点头，“好。”
*
陈寒雁家里很穷，穷到那个据说很有钱的亲爸找上门时，他甚至怀疑是离家出走多年的亲妈突然良心发现找来给他花钱的冤大头。
直到江睿把亲子鉴定拿给他看。
但没多久，又有人找上了他。是一个气势威严的老人，他说他姓尹，是江睿的岳父。那个老人并没有针对他，只是看向他时自然而然就会流露出轻蔑和厌恶，毕竟他是私生子，一个入赘尹家后还耐不住寂寞背叛婚姻的男人在外留下的私生子。
他的存在，本就是污点。
后来见到尹江篱，他看向陈寒雁时的目光曾一度和老人重合。
都是那样高高在上，冷漠，轻蔑，厌恶。像看一滩烂泥。
但他确实没用，当江睿出钱把外公外婆送进设施完备的疗养院时，他拒绝不了，给外公外婆找有名的专家时，他也拒绝不了。诚然，他就是一滩没用的烂泥。
所以当尹江篱转学到洛水市时，他也不能碍了他的眼，甚至不需要尹家出门提，他血缘上的父亲就已经给他办好了转学的手续。
江睿和尹江篱谈不上父子情，于是江睿就试图在他身上找当父亲的感觉，他自以为是打点好了一切，因为“怕”尹家会忌惮他，所以干脆把他送去国外留学，这一次不只是江睿一个人的意思了，也有尹家的意思，尹家不屑教训他这个私生子，却不能接受未来他有可能会给尹家的掌家人造成困扰。
于是他一次接着一次地被决定着命运。
一直到死。
这些对于陈寒雁来说是难以启齿的，如果不是要死了，他绝对不可能对杞瑜说。
他跟杞瑜道歉，说他食言了。
他说要和杞瑜上同一所大学，可惜没能实现。后来，他让杞瑜等他，说他一定会回去，然后再一次食言。
……
杞瑜反反复复把邮件看了很多遍。
忽然想到，原来陈寒雁是尹江篱同父异母的兄弟啊？原来主线剧情也不是没有关于陈寒雁的记载。只是只有一句话提到过：【尹江篱如今把控了大半个尹家，也逐步开始料理那些碍眼的人了。在江睿被扫地出门后没几天，尹江篱才知道，原来江睿突然找他大吵大闹的原因是他那个私生子死了？呵，还死得挺是时候。】
*
尹江篱拿到了下面人的调查结果。
其实本就无须费心调查，只是他确实不想继续忍着江睿在他眼皮子底下吃白饭了。
要说最恨江睿的，其实是尹老爷子。
但他没动江睿，虽然把他边缘化了，却还能让他好吃好喝的，顶多让他因为野心被磨灭而感到烦闷痛苦，物质上却足够便宜他了。不是尹老爷子多心善，而是他一早就打算好了，要把江睿留给尹江篱。
尹家的继承人当然不能还亲着一个狼心狗肺的赘婿，可以说这是尹老爷子就想看到尹江篱会怎么处理这个亲生父亲。
不过尹老爷子显然多虑了。
尹江篱冷心冷肺，也没把江睿当过父亲看，处理起来也是毫不犹豫，只是需要留层窗户纸给别人看，显得他没有那么不近人情。所以江睿这次自己来找他闹反倒成了一个不错的把柄，这把柄可小可大，还不都是由他定的？
那个私生子他本更不应该在意。偏偏，杞瑜会在意。
他不太乐意看到杞瑜为不相干的人流露出或喜悦或难过的情绪。何止不乐意呢？是讨厌！
月光，只能照向一个人才对。
*
“许弄仪！”
逐渐能正常吃饭之后，许弄仪的身体就飞快地抽条了，高瘦的青年刚下完课走出教学楼，回头看见一脸焦急的林玲。
他有些奇怪，他和林玲是因为杞瑜，才会偶尔聚在一起，没有杞瑜这个粘合剂的时候，林玲从来不会单独找他。
“你这几天见过杞瑜吗？”林玲飞快地问。
杞瑜不见了。
“阿姨知道吗？”许弄仪蹙着眉问。
林玲说，“阿姨给我打电话了。这两天我给杞瑜发消息他也没回，我知道他心情不好，就想着让他自己冷静一下，下午阿姨给我打电话，说她已经好几天打不通杞瑜的电话了，我找了他舍友，他舍友说杞瑜已经请了好几天假了。”
许弄仪忽然捕捉到，“等等，他最近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
许弄仪最近太忙了，本来和杞瑜也是各自有各自的事情，更不在同一个学院，只有周末偶尔会碰一起。
林玲犹豫了一下，“是陈寒雁，他去世了。”毕竟许弄仪和陈寒雁不熟，甚至可以说陌生，所以林玲之前也没跟他说过。
但许弄仪的雷达却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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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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