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死了吗。”
顾若淮蹲在陆云千身边，将手指轻搭上他的手腕。
【目标对象已开启保护机制，收敛了气息，生命体征正常。】
她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要是这位万岳门的天之骄子真在这里撒手人寰，她的任务也彻底泡汤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带他回去。
她问系统能否帮忙，却被一通冷冰冰的“系统条例”劈头盖脸砸过来：“本系统无权干涉任务世界的物理运动。”
无奈下，顾若淮只得撸起袖子，找了根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木棍充当拐杖。好在陆云千才十五岁，又生得清瘦，她这个“男身”驮起来不算太过吃力。
即便如此，这一路上山下山的也够她受的。
托着木棍，背着陆云千，她折腾了近乎一天一夜，才终于望见万岳门主殿的轮廓。顾若淮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下次再让我来这种英雄救……”话还没说完，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她的英雄救美，怎么和别人的不一样！
再睁眼时，顾若淮已经躺在一张玉雕床上。
床铺下是云锦褥，紫纱帐角垂悬几颗小夜明珠，温润光泽将室内衬得仿若仙境。这样的陈设，一看便知不是普通弟子能享受的地方。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屋子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几位白须老者立在床前，正在交谈，外围则挤满了弟子，踮着脚往里张望。
有人压低了声音议论：“就是他救回了陆师兄？”
“是啊，听说洛师姐还专门去了议事堂，和几位长老商议了半个时辰呢！”
“余舟连内门都没进，也不知他怎么攀上这些高枝的。”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仿佛在打量什么稀罕物。
顾若淮一时有些懵。这阵势，搞得她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等到那几位长老开口，她才明白过来——
她这一趟不仅帮忙斩杀了千年大妖，还救回了万岳门首席弟子陆云千。余舟本是个在逃嫌疑人，因这次举动竟摇身一变成了大功臣。长老们甚至破格给了她一次内门弟子测试的机会。
据说是有人为余舟求了情，再加上将功补过才破了例。
听到消息，顾若淮心里打起了鼓。天下掉馅饼的事从来都让她倍感不安。这机会，不会是莫长风那帮反派为了拉拢“余舟”暗中施的手段吧？
不过，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如果能成功进内门，她就能进一步接近主角团了。
适应了几天的门派生活，顾若淮满腔热血地决定开始“正经修炼”。
结果……到处翻车。
连最基本的如厕都让她头大。每次都得特意挑人少的时候溜进茅厕，缩到最角落的位置，闭眼速战速决。幸好同门们忙于修炼，没人注意她的怪异举动。
更让她头疼的是洗澡。几位师兄见她一直独来独往，热情地喊她去温泉池泡澡：“余师弟，要不要一起？”
顾若淮脸都绿了，赶紧摆手，憋出一句：“有洁癖。”借口用了几次，大家都以为余舟是个非常“讲究”的弟子，也没再多问。
一通下来，她走路学会了大开大合，说话也刻意压低嗓音。就是有时候看见俊俏的师兄，一不留神就露出欣赏目光，好几次“真帅”险些脱口而出，又赶忙吞回去，改成“师兄好”。
此次的危机频频提醒她，除了要适应这具陌生的身体，还得尽快提升实力。至于陆云千？就这位天才少年的昏迷状态来说，似乎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个眉目。
外门弟子想变强的第一步，就是接取合适的宗门任务。完成后不仅能兑换修炼所需的秘籍和丹药，还能积攒资历，铺路进内门。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等她睡到日上三竿才慌张赶来时，好任务早已被哄抢一空。集星阁内，檀香缭绕，只剩下几块牌子还挂在墙上。
“外门道务今日只剩下洒扫太清堂和藏经阁，都是低阶的。”负责宗门管事分派的弟子连头都懒得抬，手握毛笔唰唰记录。
顾若淮叹了口气，正打算认命扫地，忽然被墙上一抹金光吸引住了目光。在零星几块漆木牌中，那黄牌十分显眼，看材质像是用上等琉璃打造，独挂正中。
她好奇问道：“这个为什么没人选？”
记账弟子抬头瞥了她一眼，眼神轻蔑：“此乃机要道务，接了就必须完成，若有半分差池是要掉脑袋的。你一个杂役，别想了。”说完，又低下头去继续写账。
顾若淮盯着那块牌看了会儿，忽然笑了笑。
“就这个吧。再来一个扫藏经阁的日常任务。”
啪嗒一声，那弟子手中的笔一抖，墨汁洇湿纸张，毁了一页账本。
这个差事挂了足有三个月都凑不齐两个人，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个外门弟子要接，简直是他这段时间听过的最稀奇的事。
“你确定？”他满脸震惊，“到了这个级别，道务内容和对象在接取前都是保密的。”他犹豫了一下，“你要是接的话，一会就能和你的搭档开始了。”
“是昨日刚接下道务的内门弟子，江无虞。”
江无虞？！
顾若淮眼睛一亮。这名字她可太熟悉了，原著里主角团的核心人物之一。既能接近主角团又能拿任务奖励，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两个我都接了。”她笑眯眯的，“麻烦帮我登记一下。”
值守弟子写下她的名字。顾若淮正琢磨着该怎么和江无虞套近乎，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这位便是我的同行之人？”
她回头望去，不由得愣住了。
百闻不如一见。
面前的少年一身月白长衫，束发玉冠上镶着莹润的朝露石。眉目生得极好，温和有礼，气度如晨曦清雾，浑然天成。
当真是应了原著那句“一眼万年，如见故人”。
“在下江无虞，”少年微微颔首，“不知师弟可是余舟？”
顾若淮激动地点点头。
江无虞也是万岳门赫赫有名的人物。
原著中，他与陆云千是挚友，一个精修太阴玄水剑，招式绵密似水，一个以焚霜驭火，剑法凌厉霸道，配合得天衣无缝。
后来，他更是加入了以洛思瑶为核心的主角团，一起打副本，收集“封印之书”。
顾若淮按捺住心头的喜悦，露出得体的笑容。
“既然任务定下了，随我来吧。”江无虞眼含笑意，领着她向外走去。
一路上，江无虞语焉不详，只提到这是朝廷交给万岳门的一项特殊任务，具体还等到了地点再说。
顾若淮想着跟着他总没错，也不多问。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了一座三层高的茶楼。
翠影楼，外表看似普通，然而顾若淮一入楼便感到不同寻常的气氛。
一楼大堂里早已座无虚席。茶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着近来的奇闻异事。
“听说了没，三皇子失踪三月有余……”
“你可小点声儿吧！”
“这不到处都在传吗？”
议论正酣，忽见四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踏入茶楼。他们衣襟和袖口绣着青色鸟纹，腰悬弯刀，浑身透着一股凌然之气。
茶客们放低声音，不乏有偷瞄打量的，旋即又挪开目光，不敢多看。
只有说书先生神色自若，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案上的话本。那四人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这才入座。
“是青云堂的人。”江无虞压低声音道。
“青云堂？”顾若淮有些疑惑，这名字她在小说中可从未见过。
江无虞端起茶盏，目光落在杯中氤氲的茶雾上，淡淡道：“此堂表面无名，实则是朝廷直辖的暗卫组织。虽不显山露水，却遍布天下。它分为两支：‘云捕’与‘云探’。云捕负责缉拿重犯，配精锐骑兵，佩青玉令牌；云探则专司情报，暗桩遍布，消息灵通。”
“最特别的，还不是这些。”他顿了顿，“他们有设信使，代号‘青雀’，遍布天下，不拘男女老少，隐秘行事。正是这些眼线，让朝廷对天下动向了如指掌。”
顾若淮听得心惊。这青云堂的架构，和锦衣卫没什么两样了吧。她试探道：“闹这么大阵仗，难不成是朝廷出什么事?”
江无虞正欲作答，却被一声清脆的惊堂木打断。
“啪。”
茶楼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转向台上的说书先生。他捋了捋长须，微微一笑，徐徐道来：
“却说世间光怪陆离，有一隅名为阆华村。此村深藏密林，隐于深涧，不见四季更迭，千年不改藤萝覆地。村中人家，户户门前皆有古树异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不问世事。”
茶客们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放下茶盏，屏息倾听。
“前朝有位皇子，生来龙章凤姿。七岁能赋诗三百，十五可统军杀伐。先帝视他为掌上明珠，太后更待他如至宝。这般荣宠威势，莫说平民百姓，就是当朝太子也望尘莫及。”
“可道是福祸无常、世事难料。某夜宫中暴雨如注，忽传惊天喊杀声——只见这皇子提剑立于血泊中，十二名御前侍卫横尸脚下。雷电乍现，他仰天长笑一声，翻身上马，消失于茫茫雨幕之中。”
顾若淮瞳孔一缩：这是……
说书人顿了顿，抚扇轻吟道：“深山藏玉难寻处，桃源迷途即是家。一朝踏入忘归路，洞里残光照白骨。”
“可此处哪是避世之所？分明是……命数归途。”
茶楼里一片寂静。这话说得意有所指，众人或凝神沉思，或低声喟叹。青云堂的人交换了个眼色。顾若淮注意到他们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她其实听明白了。
那位逃宫的“前朝皇子”处处都在影射当朝三皇子朱临渊。同样备受宠爱，逃宫去了阆华村。
不过说书人故意把剧情歪曲了。按照原著，朱临渊根本不是为了避开夺嫡才离开皇宫，而是逃婚，只为追回年少的青梅竹马洛思瑶。
不久后洛思瑶下山历练，会和他重逢。恋爱脑女主一听说他愿意为她放弃皇子身份，感动得不行，又重新陷入这段感情。
想到陆云千，顾若淮的表情凝重起来。他不会要因此加重黑化吧？
按理说，原书男女主重逢时，作者压根没给他安排戏份。只是设定上，他一直单恋洛思瑶，再考虑到他现在不稳定的状态，这次剧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她得早做准备。
“余舟师弟。”
见她走神，江无虞敲了敲桌面，提醒道：“传闻怕是属实。三皇子失去联系，陷入不测了。我们这次任务，就是将他平安带回。”
原来这就是那个高机密任务。顾若淮暗自咋舌，她怎么一接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正想说什么，楼内突然响起酒壶摔地的脆响。
“说书先生讲得好啊。”一个醉醺醺的大汉站了起来，脸上酡红未褪。他手中酒壶顺势砸在地上，溅出几滴浊酒。
“说起这前朝皇子，倒让我想起眼下的事。前朝是为了躲祸，如今咱们的三皇子倒好，就为了个小娘子，天下都不要了！”
茶楼内的氛围微妙地变化着，有几桌客人不着痕迹地挪动了座位。
“嘘，别闹了……”有人想让他噤声，却被一把推开。“怕什么！老子难道说错了吗？”醉汉拔高音量，“这个女人，就是我们朝廷的祸根！”
原本散坐各处的十几个“普通茶客”，此刻一个个放下了茶盏，站起身来。站起来附和。他们眼中醉态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目光，手按在袖中，显然早有准备。
说书人站在台上，似是早就料到这一幕。
顾若淮心道不好：“怪不得青云堂的人会在这蹲守，这群闹事的人怕是冲着三皇子来的！”先以说书人在台上煽动其余百姓情绪，给同伙制造机会，故意借酒装疯，就等着这个时机发难。
“诸位！”醉汉一声怒吼，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我们一定要揪出他。三皇子这般昏聩，人人得而诛……”
一道银光闪过，汉子的话音戛然而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出手者正是青云堂的暗卫。领头暗卫沉声道：“拿下其余逆党，格杀勿论！”
一时间，刀光剑影乍起。那些先前站起的“茶客”，竟纷纷从袖中抽出兵刃，与暗卫缠斗起来。
翠影楼内杯盘破碎、桌椅倒翻，其他的寻常茶客四散而逃，有人被推倒在地，哭喊声不绝于耳。
江无虞一手拉住顾若淮，低声道：“随我走。”
顾若淮正要跟上，却被一个暗卫横身拦住去路，冷声问道：“何人胆敢擅自离开？”
江无虞从怀中取出一块万岳令牌：“青云堂连我也要拦么？”
暗卫看后神色一变，立即躬身，“原来是万岳高人，属下有眼不识珠，还请速速离开。”
出了翠影楼，顾若淮回头望了一眼，楼内的混乱声渐渐平息，隐约传来几声惨叫。
“那些人还有活路吗?”她皱眉问道。
江无虞依旧神色如常，脚步未停，解释道：“方才起哄的人，不是普通百姓。有的是太子的人马，欲借清君侧之名趁机揪出三皇子；也有陛下的暗桩，煽动民心。”
“陛下？”顾若淮猛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皇上也……”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一个父亲，为何借机煽动民心，将所有矛盾指向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江无虞目光沉沉，低声道：“宫闱之事，从来复杂。”
“青云堂的人现身，未必真是为了镇压叛乱。陛下或许正希望通过他们制造动静，挑起民愤。”
他定定地看向她。
“……今日之事，或许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码。”
三更[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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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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