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予潇赶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脸上挂着不安,犹豫着说:“会不会是陷阱?”
“不会,试探过了。”赵菡用力把聂予潇的手扒下来,她的神情也随着变了。
少女不再是之前那副柔柔弱弱,知书达理的冷清模样,她又换回了冷漠绝情的面具。
聂予潇直直地看着她的背影,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之前她明明不是这般的。
赵菡没有再顾她,走向防盗门。
“对不起”传进了聂予潇耳朵里,但是这声对不起那么轻,仿佛针掉地上的声音,你甚至还未确认它真的存在,就消散在空气中。
赵菡打开了防盗门,聂予潇的位置看不清门外来人长什么样,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勇气和想法,她脱口而出:“伯父,要不要进来喝喝茶?”
赵菡愣在原地,在聂予潇看不见的地方,那亘古不变般平静的瞳里居然出现了害怕。
外面的男子笑了:“好啊。”说着一只脚踏进了房门。
那是一名高瘦的男子,从精神面貌来看像是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头发却白完了,没有一丝黑发。脸上有几道积了多年的疤痕,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伤所致,其中有一道疤痕从眉毛上斜下来差点就触及眼睛。
男子眼睛细长,虽说和嘴角一样噙着笑意,可聂予潇从中看到更多的是狠劲,超越普通人的锐利,那双眼睛好似能看穿人心。
已是秋中,凉意甚多,再加上今日下了雨,刮了风,温度较平时还低上不少,他却只穿了一件墨绿色的短袖。
仿佛他本身就是一座冰山,或者他心里有一座冰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冻着他了。
聂予潇看着男子,失了神,她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不是请我喝茶吗?不请我进去找个地儿坐下吗?”男人微微弯腰,笑眯眯地看着聂予潇,生硬的表达友好,却不知他这副模样看起来更吓人。
聂予潇回了神,把他领进了客厅,礼貌地请他坐下,然后去给电热水壶加水。
赵菡在男子一旁坐着,非常不安,好不容易红润的脸煞白煞白。
男子只是笑着坐在沙发上,靠着沙发背,坐得十分舒服,然后仔细观察整个屋子的结构。
待他将目光移到黑白照片上时,笑意渐渐消失,眼里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愤怒与不解。
他猛地站起来,走向等着水开的聂予潇。
“他,怎么了?照片怎么是黑白的?”男子低头阴冷地觑着聂予潇,一只手向后指着相框。
聂予潇第一次感受到冰冻三尺的寒意,由心底发出的恐惧,鲜血似乎开始倒流。
聂予潇顺着高瘦男子的右手看过去,被指着那张相片是她的父亲。
照片上的严肃男人是她所有力量的源泉,她的神色开始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强行镇定几分。
“牺牲了。”聂予潇鼓起勇气直视男人的眼睛,从那双细长眼睛里散发的杀气再次将她打回原形,恐惧再次泄露出来。
“什么时候?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男人反应过来刚才的失态,主动收敛杀气,他知道这个问题不太礼貌,但对他来说,这很重要。
“2013年6月,我,就只知道这么多。”聂予潇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是因为害怕,是难过,被揭伤疤的难过。
她说不出日期,她只晓得大概是六月,6月13号是她中考的时间,这么重要的事情父亲没有出现也没有给她留言加油,她本来还情绪别扭地走进考场。可等她考完试,直到成绩出来,父亲都没有出现,一直在赌气的她,这才终于发现母亲脸上掩饰不住的憔悴,后知后觉什么事情发生了。
男人没有说话,脸上挂着几分悲恸,喉结一上一下,像是要把这份悲恸咽到肚子里,失了不少精神,整个人都苍老起来,此时的模样才更贴近他的真实年龄,53岁。
男人背过身子,微微偏头,对身后的聂予潇说:“刚才多有失礼,我们不便继续打扰同学你。”接着他向赵菡招招手:“菡菡,咱们走吧。”
聂予潇没有挽留他们,她觉得此刻她和这两人的距离好远好远,平行空间,咫尺天涯。
赵菡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对聂予潇弯腰点头表示谢意,跟着男人走了。
雨停了,风停了,一切都平静下来了。世界如此安静,聂予潇如此不安,她觉得从这一天起,一切开始不一样了。
赵菡跟在男人后面,详细诉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男人点点头,笑着摸摸她的头,说道:“不用担心,他们不足为惧。”
和对聂予潇挤出来的笑意不一样,此时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柔软,是雪山上那一株顽强生长的翠绿小草。
聂予潇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消化今天发生的事情,明明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却像过了好几个月,自己也见到了不一样的赵菡。从赵菡第一次对她动手到现在,自己终于窥探到这件荒唐事的冰山一角。
至于那个男人,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为什么使劲想还是想不起来。
火,一团火在聂予潇的脑袋里燃烧,像是那夜她窥探到六楼的火,也像是很久以前的一团火。
那团火燃烧得很慢。顺着什么燃烧呢?
好像是白色的打印纸张,火舌慢慢地攀上去。
聂予潇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她想起什么时候见过那个男人了,是照片!她见过那个男人的照片,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聂予潇还是个小孩子,刚上小学,家也还没搬到现在的房子里。
有一日,她看画本的时候发现有好多字不认识,跑去问爸爸。
聂炜明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神情惆怅,手里拿着一沓白色的纸,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聂予潇不认识那些字。
聂炜明用打火机点燃那沓纸,很快白纸就被烧黑翻了卷,一点一点的变成灰烬掉落下来。
小小的聂予潇用好奇的眼睛顺着火焰燃烧的路径往上看,看到了一张男人相片,渐渐那张相片也被烧成了灰烬。
虽然过去多年,岁月赐给了男人变化,但是聂予潇记得他脸上的伤疤,相片上的男人正是今天前来的中年男人,赵菡的师傅。
这件事更加扑朔迷离了,难道父亲认识这个人?
聂予潇死死盯着面前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却没有在瞧她。
“爸,你能告诉我答案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像是曾经无数次,她向父亲提出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那个严肃的男人总会带着慈爱的目光耐心给她解答。
如今,照片上的人自然不可能回答她,他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无法再开口,无法保护他的家人,也无法为心爱的女儿解决疑惑。
他遗留下来的疑问,只能靠聂予潇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聂予潇仔细想了想,她没有别的选择,还是只能从赵菡身上找突破口,也许就像她之前猜想那样,赵菡要杀她这件事跟她父亲有关,与‘那个’有关。
聂予潇思考好接下来的打算,准备去上床玩手机了。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件让她无法平静下来,十分崩溃的事情。
“赵菡!你的碗还没洗!”空旷的房子里回响着聂予潇绝望的声音。
“啊~欠!”远处的赵菡打了一个喷嚏。
闪电划破天空,强烈的光晕瞬间吞没过去的景象,午后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将时间拉回到现在。
厨房已经打整完毕,赵唐瑜走向聂予潇,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开口道:“你说的是我拦截你找岑逸三那天吧。”
“有两次我要去找逸三,你都在堵我。所以准确的说,是你在垃圾场‘殴打’我那天。”聂予潇转过身,神色愤然。
“好好好,是那天,我受了伤躲在小巷里你救了我。”
“你当时还靠在垃圾桶旁边。”聂予潇接道。
赵唐瑜:……有必要提垃圾桶吗,这天聊不下去了。
赵唐瑜揉了揉眉心,继续说:“你带我回家处理伤口,熬了芹菜瘦肉粥给我吃,作为回报要我洗碗。”
“嗯,是啊,结果你没洗就走了,最后还是我洗的。”
赵唐瑜再次无语。
聂予潇察觉气氛不对,开始找补:“事出有因,也不是不能接受,况且你今天还我了。”
“那碗粥很美味。”赵唐瑜终于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我知道呀,我有问你,你轻轻点了头。”
“那之前,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温暖的粥。”
聂予潇讶异,转而轻轻一笑:“我很开心,你能这么说。”
我还很开心,有人可以与我谈论这些。
那时候和赵菡经历的事,如梦如幻,牵扯许多秘密,无法与他人诉说。每每想起,聂予潇只能暗自品味,暗自神伤,以此,无法忘记,不能释怀。
如今,这一场旧梦,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忆起。
感谢收看,为我昨天新增的那一个收藏读者双更QAQ
关于《旧梦》这几章,我最推荐的一首歌是Goose house的《Altair ~言えずのI LOVE YOU~》
这首歌我从2018年听到现在。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与人分享,只能跟某个人开口的‘旧梦’。
2024.01.24:小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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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7 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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