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车子在一栋山间庭院停了下来。
微弱的星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脸上,让洛云洲的漆黑眼瞳明亮如洗,藏着令人动容的深情。
郁沅的呼吸都停止了,却不是因为感动和惊喜,而是因为巨大的惊吓和恐慌。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的系统也发布了警告信息:
“宿主,”
系统冰冷的声音透露出一股急迫:
“紧急任务,请宿主让天道之子的婚约照常进行,一切任务作废,以此任务为先。重复,请宿主维持命运之子的婚约。”
郁沅脑海中因为惊讶和恐慌造成的喧嚣声退去,他定了定神,对系统说了一声“我尽力”,而后缓缓呼出一口气,扭头看向窗外:
“云洲哥哥,你在逗我玩吗?我不是郁家的血脉,没办法和洛家联姻,促成商业合作,我不想让你为难。”
他说着虚伪的话,仿佛那个在主角攻受的订婚仪式上大闹一场,将主角受逼走的人不是他一样。他想这一定能引来洛云洲这种人的反感,像洛云洲这样的一板一眼的人,最讨厌谎言和虚伪了。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一只手被洛云洲轻轻握住了。洛云洲说道:
“郁沅,”他声音低沉,仿佛一根喑哑的琴弦轻轻颤动。
“是我没想清楚。商业合作是商业合作,不该牺牲个人情感和婚姻关系来促成和维系。我是洛家如今的主人,并非是洛家的奴隶,我会处理好这个婚约,说服洛家的长辈的。”
“自出生以来,我一直被祖父母关在老宅培养,为了接手洛家,我几乎付出了一切。我的时间,精力,我的兴趣,爱好,甚至是我的情感。我为洛家繁盛而生,从未想过对于我洛云洲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但那日,你像小时候一样顽皮地爬上高台,在众目睽睽之下高歌的时候,我眼里只看得见你,脑海中只想得到你。”
“我昨天想通了,郁沅,我不是洛家的木偶。我爱的人是你,如果我未来有婚姻,我希望和我携手走入殿堂,在万众瞩目处结为一体的人,是你。”
他执起郁沅的手,在星辉下轻轻落下了一吻,他说道:
“原谅我,郁沅。”
郁沅猝不及防被执起了右手,随着洛云洲的动作,他的衣袖滑落一截儿,露出了郁冰辰在他手腕处留下的层层叠叠的吻痕。他突然身体僵硬,猛地抽回了手,呼吸急促起来。
洛云洲沉默不语,眼眸低垂,在郁沅愈发剧烈地心跳中一言不发。
他肯定看见了郁沅手上的吻痕,那层层叠叠的痕迹从腕骨蔓延到了手指骨,在白皙如雪的皮囊上分外明显,几乎无法掩饰。
郁沅心惊胆战,车内温暖的空气几乎让他感到憋闷,他猛地拉开了车门踏出车子,走到庭院的一棵树下。
深秋的冷风呼呼吹着,郁沅发胀的脑袋终于冷静下来,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也兴不起心思运功阻挡寒意。
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落在他的肩头,洛云洲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对郁沅说道:
“郁沅,你遇到难处了吗?”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得体而优雅,仿佛没有因为他刚刚表白过的人和别人红浪翻滚而产生什么情绪。而郁沅心慌意乱的心也在寒风中渐渐冷下来。
洛云洲根本不爱他,他早该知道的。人非圣贤,谁能不因此生出嫉妒和偏激?可偏偏人道魁首洛云洲永远包容着郁沅的“叛逆”,仿佛在教导一个不知事的生灵。
唯有一种可能,便是洛云洲从来不将他当作平等的恋人,只当作一个心智低下,用来解闷儿的宠物。
一个宠物是否与别人发生关系,不在洛云洲的考量范围之内,也无法打破他死水一般的冷静。
“没有,云洲哥哥。”郁沅的声音柔和下来:
“我真高兴,自己终于得到了云洲哥哥的喜欢...可是我没法儿嫁给云洲哥哥的,我不是郁家人,过不了洛家那一关,也过不了郁家这一关。”
“只要云洲哥哥心里有我,我便很幸福了。”
他轻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脸庞深深低垂下去,只因他实在做不出恰当的表情来配合表演。
洛云洲听到这番话,一直沉浸在闷痛和悔恨的心脏骤然沉了下去,面色也更苍白几分,但是在星光下,谁都没有发现端倪。
他垂头看着面前不敢抬头的郁沅,看着他精致白皙的后颈裹在驼绒大衣里,乖巧得几乎一触即碎,心后知后觉地为他泛起疼痛。
他早就做错了。洛云洲心想。
从小受到的精英教育和继承人培养让他对感情领域一无所知,更没有学会处理私人关系。他将他对郁沅的几番心动错当成危桥效应,当成简单的心悸和一时的迷思。
他暗中享受着郁沅对他的关注,将这种关注当作理所应当的囊中之物,可是他却没想过给郁沅应有的尊重和回馈。
而今,他看到郁沅身上的痕迹,那是一个极为霸道的人留下的痕迹,会是谁呢?洛云洲几乎不敢深想,因为只要他知道了那个名字,他会立刻无视道德和法律,将那人撕成碎片。
可他知道那样会吓到郁沅,他也不能那么做。
所以,他只问郁沅是否是自愿的。若是不是,他会让那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郁沅没有回答,也没有求助。他巴掌大的小脸儿埋在大衣里,面色苍白,眼眸颤抖。洛云洲知道他在害怕,也在排斥自己,而这一切都是他的罪有应得。
“郁沅,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他再次开口问道,而郁沅连忙摇头,让洛云洲深沉的眼眸露出一道深刻的裂痕。
“云洲哥哥,我不希望我影响了你和冰辰哥哥的婚约,我承担不起。”
郁沅没在乎洛云洲心里的纠结和痛苦,低声说道,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有理有据:“我的事业...是我唯一能捉在手里的东西了。我叫了二十年的爸爸不是爸爸,妈妈也不是我的亲生妈妈,我需要立足之地,云洲哥哥。我昨天做了荒唐事,我想洛家和郁家很快就会封杀我,我不想让云洲哥哥为难,更不想毁了云洲哥哥和冰辰哥哥的爱情。”
洛云洲听闻此处,眉心皱起,可很快又平复下来。他看着面前穿着厚厚大衣仍然身体单薄的人,沉声说道:
“我与他之间,是合作关系。我原本以为婚姻也不过是一场合作。”
郁沅对他的说辞早已不以为然。对于他而言,感情是珍重的。所有人族都说,妖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可他分明就有。他爱过傅云洲,将这份感情珍而重之地藏在心里,平日舍不得摸一摸,看一看,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他的一切只给傅云洲,旁的人和妖和魔和鬼,都是不行的。
只有感情,才能让修者合籍成功,不是吗?主角攻受之间是天定的良缘,谁也改变不了。
但他没有反驳洛云洲,只是低声说道:
“我占了冰辰哥哥二十年的位置,也任性妄为,伤了母亲的心。我不能再毁掉郁家和洛家的合作,伤了冰辰哥哥的心了。你能理解我吗,云洲哥哥?”
洛云洲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才沙哑着声音说道:
“我明白了,郁沅。我会保障你的事业,也会让郁家和洛家的合作顺利进行。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说完,他轻轻牵起郁沅的手,引他进入阳光房里。夜幕下,透过玻璃能看到天边的星子,桌上摆着花茶和点心,一切都是郁沅喜欢的模样,可是他只觉得乏味。
***
在订婚仪式上大闹一场的消息就这么被平息在互联网上,只留了一段郁沅穿着一身缎面白西装唱情歌的视频。
白色西装的少年人面容精致,宛若一朵精心雕琢的冰花,在美轮美奂的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的眼神柔和,仿佛藏着千万情诗,声音如同林间叶舞,柔和动听,娓娓道来。
过了两日,这首歌被网友自发定名为《十一月的寒夜》,在互联网上爆火。连带着郁沅也爆出几条热搜。绝美的歌声配合郁沅得天独厚的面容,让这首歌的传唱度达到了顶点,几乎人人都能哼唱上一两句,郁沅这个名字也第一次被许多人知晓。
即便郁沅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郁家和洛家也没有任何反应,让何芮啧啧称奇的同时,也忍不住担忧。
但作为经纪人,何芮在郁沅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是很繁忙的。她将假装老实的郁沅训斥一顿,便风风火火地忙碌起来,为工作室又拉了几次合作。
郁沅的工作多了起来,可更令他烦心的,还是频繁出现的天命之子。
碍于天命之子的威胁,他不得不隔三差五从何芮手底下溜出门去,与郁冰辰“私会”,但郁沅不会称之为私会,只认为这是郁冰辰对他单方面的折磨。
至于洛云洲,倒是反过来时常发来消息,郁沅不想再节外生枝,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回复过。他仿佛又过上了曾经的生活,被胁迫着陪郁冰辰工作,偶尔从他那里听到一些母亲的消息。
郁冰辰没有对他做其他过分的事,相反,他几乎温和体贴了起来,像是一个真正的哥哥,关心郁沅生活的细节,关心他的健康和心理。
他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郁沅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机密文件,而郁冰辰却可以一目十行,一边阅读一边对下属发号施令,两不耽误。在吃饭饮水的间隙,他会亲密地从背后揽住郁沅,为他正在创作的曲目提供一点儿灵感,甚至即兴在平板上弹奏一段蓝调爵士。
他的才华几乎是方方面面的,在海外成长的经历让他更具独特的魅力。郁沅知道自己不应该淡忘他带来的耻辱,但是他偶尔被搂抱在郁冰辰的怀里,忍不住放松警惕。
很少有人能抵挡住天命之子的魅力。
洛氏和郁氏的合作还在进行,他们的婚约也名副其实。郁冰辰从不佩戴他的婚戒,但是郁沅知道那枚精致的戒指就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
这天,郁沅在郁冰辰的办公室的休息间里昏睡过去,身上盖着一条薄绒毯子,新风系统呼呼吹着冷风,郁沅却突然被一阵响动吵醒。
他隔着木门,含糊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下床穿上鞋,看着天完全黑下来,就知道郁冰辰又熬到了深夜。
他的心轻轻揪了一下,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其实他也知道,郁冰辰如今背负的这些担子,本该是他来背负的。他受的是郁冰辰本该接受的教育,享受了郁家的富贵,合该承担起集团的担子。
可是他没这个本事。他有时候想,可能就是如此,那么爱他的母亲才会果断认回郁冰辰,将他逐出家门,不愿相见。
郁沅推开门,看到郁冰辰站在落地窗边,而他的——郁冰辰的父亲,阴沉着脸坐在上首,手中捏着一根雪茄。
郁沅的一声“爸”含在嗓子里,被郁父阴郁的眼神逼退。郁父的眼睛仿佛刀刃,从上到下剐着郁沅的皮肉,其中饱含恶意,全无半分熟悉的模样。
郁冰辰从窗边转过身来,率先打断了僵局,他看了郁沅一眼,却对郁父说道:“室内不能吸烟。”
郁父倏忽站起,将手中已经点燃的雪茄扔到地上,瞬间将昂贵的地毯烫出了一个洞。他对着郁冰辰连道几声“好”,恼怒到了极点,却仿佛忌惮着什么,没说重话,反而对郁沅开口道:
“你怎么在这儿?”
郁父话中恶意太重,郁沅几乎无法忽视:“我陪冰辰哥工作。”
“陪他工作?”
郁父表情阴鸷。他本也长着一张极为俊帅的面容,又正值四十多的壮年,本应气质儒雅,可他脸上的阴郁却生生毁坏了所有的美感。
“我看你是贼心不死,想要郁家的产业吧?你是那个姓林的婊子生——”
郁沅在自己叫了二十年父亲的人扑面而来的恶意中愣怔,郁冰辰却猛然将手中的水晶酒杯重重砸在郁父的脚面上,让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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