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矜头也不回，朝既明伸手：“醒酒茶。”
她本想着这只可怜的失恋小鸟儿是借酒消愁，一碗醒酒茶泼醒她不太人道，但是现在看来，心慈手软压根没必要。
——快点醒来直面残酷的人生吧！
明缨眼神朦胧，迷糊间瞅见甘矜手里的碗，晃晃荡荡地倒映出碧空与白云，她小声道：“好多云！是甜的吗？”
甘矜严肃点头，将辛辣苦涩的醒酒茶压到她唇边：“甜的，草莓味棉花糖口味。童叟无欺。啊——”
明缨快乐张嘴：“啊——哇！！”
甘矜眼明手快一捂她嘴巴：“喝！”
既明望着鸡飞狗跳的两人，忽然想起来其实不用醒酒茶。今早甘矜醉酒时，扶枝在她额头轻轻点了清心诀，甘矜缓了一会儿就若无其事在他怀里爬起来了。
既明：……失策。
他上前一步，刚要拉住甘矜，身后忽然想起扶枝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甘矜直起腰来，满意地拍了拍手，将茶碗抛给既明，道：“叫醒这个小酒鬼。”
明缨在她背后咳得惊天动地，手哐哐哐捶栏杆。
扶枝：“其实也不一定要硬灌醒酒汤……”她无奈地给可怜的小黄莺拍背，轻声问：“明缨？”
虞枕风闲闲倚在栏杆上，发带随风轻扬。他瞥了一眼，道：“也该醒了。”
明缨抬手挥了挥，坚强地缓了口气：“醒了、醒了！”
小黄莺直起身来，心说幸好随行来的族人在另一处船舱闭目养神，没看见她出糗，不然她少族长的面子往哪儿搁。
她收拾了一下，问：“是出什么事了吗？”姐姐让人这么急切地叫醒她，一定是事出有因。
甘矜对上她认真的眼神，忽然话音一卡。
——好、好像也没什么事？除了口出“拿下整片森林”的狂言，她也没真做什么出格事……
“还真有。不过不算大事。”
扶枝弯起眼睛笑笑：“小明缨，随我来。”
*
“……怎么做到的？”明缨倒吸一口气，悚然又好奇地凑近面无表情的“明缨”，嘴上啧啧称奇：“简直就是在照镜子。”
扶枝轻轻一拉她：“别靠太近。”
虽然确认假明缨灵脉已封，再无反抗之力，但是以往万一，还是保持一定距离。
明缨从善如流地后退，若有所思：“这么像，怪不得姐姐你会认错。那姐姐你当时是怎么知道她是假的？”
虞枕风手指悠悠地把玩着小巧的白玉酒杯，淡声道：“你到底是来问谁的？”
扶枝摁了摁明缨肩膀，朝她递了个眼神：之后我再和你解释也不迟。
甘矜面无表情地定定盯着“明缨”，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来刺杀枝枝？”
“明缨”慢慢抬眼，露出一双黯淡的银色眼睛，宛如蒙尘的圆镜。她此时被缚灵绳五花大绑，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全身上下唯一能动只有脖子。
“说了你们也不会信。我也说不了。”
扶枝挑了挑眉，问：“不急。有的是时间。既然如此，那换个问题。”
“你是谁？这个总能回答吧。”
“明缨”刚想随便说个名字，眉间的一点浅红咒文忽然烫了烫。
真言咒。
她舌头僵硬地一动，别扭地吐出几个字眼：“幻、五。”
扶枝眼神一动：“是五十的‘五’？”
幻五不甘道：“……是。”
虞枕风“啪嗒”一声放下酒杯，道：“一、二、三、四、五……”少年人咬字有种奇异动听的韵律，仿佛一声声地敲在人心上。
他不辨悲喜地望着幻五，说：“你兄弟姐妹是不是挺多？”
扶枝之前与她交锋过几回，知道她背后还有人，因此也不惊讶。女孩子将重点落到“幻”字上，眼里深色一闪而过。
顾名思义，幻——幻术。
多半是天赋技能，因此不受束阵影响，天生地长的精怪种类繁多，它并未被记录在典籍内。起码衡山派的图志中没有。
扶枝想起幻境里的镜妖。他们必定有联系，更像是分工合作，各有各任务：一个幻境中拖住她、一个现世里给她捅刀。
扶枝：“你与镜妖是什么关系？”
虞枕风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姐姐怎么问这个？那不是来黄莺族地之前的事？
他知道他陷于白雾时曾有镜妖扮成他的样子，所幸照面不久就被识破了，姐姐告诉过他。但是和这有什么关系？
少年人心里微微一沉：姐姐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思索间，幻五冷笑：“提他做什么，晦气！小小的勾引都不会，废物！”她剐了一眼扶枝。
虞枕风：？
他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霍然侧头盯住扶枝，眼神灼灼：“……”
扶枝：“……”
救命。她千防万防，没想到真栽在这。
甘矜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当时她目击的竟是镜妖“勾引”枝枝的现场吗？！
巨大的瓜从天而降，甘矜火速传音：【宝！她说的是真的？！镜妖做什么勾引你了！！】
她心说我真是中国好闺蜜，这时候了还记得保护枝枝**，传音入密偷偷问。
扶枝顶着身旁少年人几乎将她烧出洞来的目光，识海里枕风和慢慢的声音打架似的响起来。
【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他抱住你了！他一定还做了什么！】
【……姐姐？】
【勾引耶！枝枝枝枝，快快快！】
扶枝：好吵。
她深吸口气，没理他们，冷静地继续问：“你们各司其职，都是为了杀我，可对？”
幻五哼笑一声：“可惜失败了。”
一直沉默旁观的明缨忽然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骂她：“你个黑心肝的变态！想刺杀姐姐不说，竟然还敢贪图姐姐美色，图谋不轨！”
“……”
“……”
小黄莺，你弄反因果了。
扶枝余光望见枕风一直神色莫测地望着她，心里一阵阵发虚，几乎不敢去想之后他会怎么问她。偏偏明缨还火上添油，拼命拱火。
扶枝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好把拍案而起的小鸟儿按下来，示意她先安静。
少女耳尖被虞枕风盯出粉红的色泽，淡淡地抬起眉睫，心念电转间忽然想起她当时的猜想：
引慢慢走的不是幻阵。那、幻术呢？
幻术更为灵活多变，与慢慢的叙述也更吻合——一路看到幻象一路破，却依旧出不来；看到她还以为仍是幻象，分不清幻境现世。
幻阵是被动触发，一旦步入，解阵破阵是唯一的出路，而且破开时会有明显的迹象，慢慢不可能发现不了自己已经出来了。
唯一的解释是，有人一直跟着她，一路在她身上释加幻术，最后因为某些缘故忽然放弃离开。高深的幻术师有心之下，幻术确实悄无声息地解开，即使回到现世，身在幻境中的人也会觉得自己仍身处幻境。
——因为这法术容易被心术不正之人利用，曾有人以此谋下大祸，因此之后幻术的流传几乎绝迹。扶枝一时之间没往这方面这边想。
既然如此，问题来了：那人，为什么会忽然放过慢慢？
扶枝细想下去，眼里封冻的寒冰愈发凛冽。
她忽然道：“你们原来的目标是我吧？”
慢慢只是被她无辜牵连了。
甘矜一头雾水地看着扶枝：什么？目标不是一直是你吗？之前还有谁这么倒霉？
幻五与扶枝对视片刻，忽然皮笑肉不笑道：“不愧是怪物，真聪明。”她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此前镜妖曾冒充虞枕风的模样来接近扶枝——不止一次。
幻五：“谁让她多管闲事呢？”她冷漠地看了一眼迷惑的甘矜，“本来就不是她改管的事。”
甘矜一愣：“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虞枕风却迅速地从她们交锋的只言片语里推出事件原貌，森寒杀意一闪而过：“你们想引姐姐到哪里？”
——他们对姐姐的恶意针对远比想象中的要早！
扶枝屈起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檀木桌，缓声道：“你们能操纵白瘴？”
最开始的时候，宋长乐曾和她说过，白瘴就是一扇门，有人能藏在门里，有人被关在门外——会不会有人，握着这扇门的钥匙？
慢慢也说过，她中幻术之前，曾看到白瘴卷上来。
幻五没出声。
扶枝眼神一动：禁言咒。所以，这也是不可说的秘密之一。
她思索间，一直沉默的既明忽然出声，问出他第一个问题：“进黄莺族地要过好几道关卡，你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队伍里人数一直固定，哪怕她装作别人，也很快会被识破。而他们回到族地之后，明情就暂时封住了出入口。
难道她未卜先知，事先知道他们会来，先早早潜进去了？
明缨也忽然想通了这层，眼神一下变了。
幻五嗤笑一声：“那不容易？跟着你们一起进去啊。”
明缨皱眉：“可是进来是我们都检查过好几回，我带的队，我确认人数没变……”她话音一顿。
——活人检查好几回，可是死人可没有！
幻五黯淡的银色眼睛忽然露出嘲讽的神色来：“你们为了一个区区小孩儿大费周章，可是连她尸身都没认真看过。”
储物袋不能放活物。但是死人不需要新鲜空气。
偷梁换柱换了两回，竟无一人发现。
她轻嗤一声：“真是笑掉大牙。”
扶枝摁住暴怒的明缨，冷淡道：“你大费周章来杀我，如今却沦为砧上鱼肉，任人宰割。不也是笑话？”
幻五讽刺的脸色一顿，凝固了。
明缨嗤笑：“笑掉大牙。”
幻五：“你！”
明缨一扯脸颊，做了个鬼脸：“笑死我了笑死我了略略略！”
甘矜心里一瞬无语：你们黄莺一族是不是要完了？这样的小傻蛋也能坐上少族长的位置？还是说皇位继承制，这位豪气万千的“富婆”其实是实打实的皇二代？
明情那样风情万种的御姐怎么会生出这样缺根筋的二愣子？
仿佛是被明缨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高的鬼脸气到，幻五忽然两眼圆瞪，额上青筋凸凸跳，剧烈地喘丨气，浑身一软，顺着椅背滑落下去！
甘矜惊道：“别被气死了吧？就这？”
扶枝眼明手快地一手截住下滑的幻五，探了探脉搏。
“不是，是毒性发作。”她之前捅刀不成，反而一刀捅到自己身上。丹药压下的毒素反上来，她扛不住，晕了。
虞枕风自从那句石破天惊的“勾引”之后就没再说话，此时才悠悠道：“姐姐交给我吧。”
扶枝侧头：“唔？也可以。”
虞枕风：“姐姐不多问我一句？”
扶枝眼睛弯了弯，笑道：“问什么？不过是审问，你问我问不是一样？”
她身上下了真言咒，说不得假话。
虞枕风眼瞳漆黑安静，接过扶枝递来的琉璃瓶，轻缓地笑了一声。
“好。”
可恶！竟然只有这点点！我还能写3000！但是十二点了早八莫得办法qaq 啵啵大家！！明天试试粗长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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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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