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扶枝眼里的世界陡然一清。
与此刻相比，她才发觉之前看到的阴气是如此模糊，像是隔着朦朦胧胧的屏风往外看去，只能看到轮廓大致。
女孩子一瞬间的震撼过后，立刻回过神来，眼里的金轮烧得更亮，居高临下地扫视过去——
“找到了！”
望舒心随意动，被扶枝一把握在手里，她脚尖一点，在风中急坠而下！
浩荡的刀意宛如长龙咆哮，缠绕在望舒刀尖上。
扶枝定定地望着无处躲藏的鬼门。深黑阴气滚动翻腾，砌出一扇隐隐若现的狰狞大门，嵌在鲜有人踪的幽深小巷深处。此时她的视野是黑白两色的，小巷两边白墙攀爬的蔷薇恰好垂落而下，灰白的花瓣轻飘飘地散落。
扶枝一刀斩下！
*
轰——
雷鸣般的刀光倏忽惊起，一瞬间黑天亮如白昼！
渡明皱了皱眉，望着被浓黑阴气严严实实笼罩起来的上京，刀身上犹带着噼里啪啦的蓝紫色雷光，锋锐的刀意未散。
比他设想的更要糟糕。
还没靠近，他就能感觉到晦涩沉郁的阴气，糊了厚厚的一层，他一刀劈下去，竟然只披散了四成不到，而且被劈散之后还会聚拢在一起。
渡明心里隐隐焦灼起来。
——臭丫头就在里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别又出什么三长两短！
凉浸浸的风吹过他长长的白胡子，渡明随手捋了一把，眼里神色肃穆：当务之急，是要先进去，把鬼门找出来，一刀砍了、之后再追究到底是哪个屎吃多了的王八蛋这么闲，好好的元宵节不吃汤圆吃罚酒。
“……嗯？”
心念电转不过几个瞬息，渡明正准备一刀进城，却见笼罩在上京的阴气忽然一停，下一瞬，竟然慢慢地变淡了！
渡明眼神一动，立于高空，静观其变。
……里面有人已经抢先一步把鬼门砍了？
渡明心说干得好。动作倒是很快——从阴气笼罩上京、弟子来报、再到他赶来，也不过是两盏茶的时间罢了。上京城内，还是卧虎藏龙。
他心里紧绷的弦慢慢地松懈下来，不动声色地呼出口气。
省得他动手，挺好。
渡明收刀入鞘，一踩流风，身形迅速一晃，化作一道白光冲进上京城内。
刚进上京，混乱的景象就映入眼帘：落在地上被人乱脚踩扁的花灯沾满污泥，汤圆汁水倾倒一地，黏糊糊地沾在地上。房屋倒塌了不少，烟尘未散，压抑的哭声时断时续，宛如幽怨的控诉。
街上后街余生的修士面面相觑，疲惫地靠在断墙上，三两下往嘴里拍丹药。
絮絮低语清楚地传进渡明耳朵里：
“怎么这么倒霉！差点死在这儿！”
“否极泰来吧……刚刚我也差点凉了，不知道是谁，御物术刷刷的，我好像看到一截骨头从我旁边冲过去，然后那些鬼东西见鬼似的就退开了！奇了怪了……”
“是啊，这阴气说来就来，说散就散，邪了门儿了！”
“这不是好事？再多撑一会儿，我就要到极限了！我猜，是哪个大佬找到鬼门劈了吧？我听说，鬼门一旦大开，除非让鬼怪吃饱，不然就只能用绝对的力量来破。今晚的阴气太重了，那些鬼怪他妈的我根本看不见，只能靠直觉来打！人家竟然还有余力一寸寸地翻地皮找鬼门。”
“哎，好好修炼，你也可以！”
渡明避开啪嗒掉下来的瓦片，若有所思地巡视过去。
他正准备走过去随机捉个人来问问，肩膀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一啄，眉毛一挑：？
——是只嫩青色的小纸鹤，落在他肩上，乌溜溜的眼睛直直地与渡明对望。
渡明哼笑一声，脸上没忍住露点笑，暗道臭丫头，随手一点纸鹤脑袋。
小绿纸鹤登时扑棱棱地扇起翅膀，轻盈地一路飞在前头。
渡明提步跟上去。
*
上京城内，一处尚且完好的汤茶铺子。
扶枝两手捧着热乎乎的茶碗，白气袅袅蒸腾而上，扑到她脸颊上，明妍的眉眼宛如蒙蒙雾气中的沾露蔷薇，透着岁月静好的平和。
恍若刚刚一刀斩下、强硬破鬼门的人不是她。
扶枝啜饮了口热茶，眼睫蝶翼般一颤一颤。她“笃”地放下茶碗，正色几分：“……枕风，你说他为什么忽然要大开鬼门？”
虞枕风沉吟道：“元宵节是第一个月圆之夜，阴盛阳衰，倒是开鬼门的好时机。上京城内恰好时值花灯节，人来人往，放出来的鬼怪也能吃个饱。”
吃饱了之后，四散的阴气就会流窜得更快。
扶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茶碗边沿，说：“对。……还有。那些升起的天灯，自燃了。”——之后鬼怪就宛如放开缰绳的野狗，猛然冲下来。
虞枕风默契地接下她的未尽之语，道：“倘若天灯上写了思念与祝福的寄语，冥冥中会与逝去的鬼怪生出羁绊，他们不好下手。”
毕竟这些食人的鬼怪，曾经也是他们的亲人。
扶枝叹息了一声。
她直觉这与幕后之人有关，只是她想不通他能中得到什么好处。只是纯粹看不惯，偏要把水搅浑，让谁都不得安生吗？
还有，与枕风一模一样的镜妖也是潜在的隐患。她望了虞枕风一眼，心说有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在外面顶风作案，任谁都会头疼。而且，他很有可能就是开鬼门的人。
咳。
女孩子直起身子，手指不自然地抠了抠茶碗，目光落到木桌上放的白瓷茶壶上，犹豫道：“……枕风，我问你。”
“嗯？”
扶枝只觉舌尖上悬着的字词都在发烫，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吐出来：“我忽然想起来，你之前是不是给我开过天眼？”
她余光觑着少年人的表情，耳垂慢慢红了。
扶枝心说开天眼的确需要严苛的步骤，但是枕风自来是咒文方面的天才，她早就知道。刚入落鹤秘境时，他让她闭眼，在她眼睛上点了点，她睁眼就能看见蛟龙虚影了。
还有，刚刚枕风似乎是给她再开了一次更高级别的天眼——也没有要、要……
扶枝手指泛白，耳垂发烫，飞快地瞥他一眼：为什么？
虞枕风面不改色，缓声道：“是。但倘若要达到第二次天眼全开的程度，第一次开的时候就要一丝不苟地按照要求来。之前那条长虫不至于此，所以……”
扶枝脸颊上染了淡淡的红霞，忙不迭地打断他：“好、好！我知道了！”
她误会他了。
女孩子心里释然般长舒了口气：枕风不是故意的。
她现在回想起来，肌肤上还会泛起颤栗的酥麻。当时情况紧急，她顾不得这么多，如今事情告一段落，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羞赫。
扶枝目光一时不敢落到少年人身上，低垂着望着桌子。
虞枕风轻轻巧巧地握着茶碗，指腹在茶碗沿上打旋。他手指很漂亮，指节明晰修长，透着干净的冷白色，指甲修剪得整齐，泛着点浅粉。
正是这只手，温柔地握着她脖颈，拇指边按住她锁骨，后边两指边轻轻地探入衣领，按在烙印符文的肌肤上——
“姐姐，你脸好红。怎么了？”
扶枝骤然回过神来，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声：按章程做事罢了，害羞什么？
她心里生出一些无措的茫然，直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只是脸颊烧出烂漫的红晕，宛如荼蘼的明丽山茶，浑然不知此时的脸红有多动人，瞥过眼去，小声道：“……没事、没事。”
虞枕风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扶枝拍了拍脸颊，抬眼弯弯眼睛：“我感觉到师——”
下一瞬，少女弯起的笑眼微微睁大：等、等？
虞枕风忽然朝她倾身而来，熟悉的柠檬香丝丝缕缕地勾过来，昳丽的眉眼一下放大，她几乎能看清他浓密纤长的眼睫。
扶枝屏住呼吸，腰脊绷紧，一动不敢动，耳尖陡然全红了。
做什么？
扶枝强忍住没避开，浑身僵硬，眼睫一颤一颤，紧张二字明晃晃写在脸上。她想退却不敢，她还记得之前有次枕风碰到她手，她一抽丨开之后，他隐忍着委屈，仿佛毛毛都耷拉下去。
不能避、可是……
扶枝心里的弦越拉越紧，心如鼓擂。
“你衣服乱了，姐姐。”
虞枕风面色如常，伸手理了理她衣领，替她整理时没碰到她一寸肌肤。
扶枝眨了眨眼，与他垂眼落下的目光撞上，嘴唇动了动：“……啊，好的。”
少年人眼睛是纯粹的黑，映出她呆滞的脸，扶枝眼角也泛起羞赫的红来，连忙伸手理衣领：“我自己来、自己来！”
她手指不期然与他擦过，没忍住蜷了蜷，努力若无其事地继续抚衣领。
之前崩开了，一路上顾着挥刀救人找破鬼门，一直没来得及整理。
她听见少年人在她头顶的一声轻笑，他嗓音清冽，似初春的雪水，温温柔柔地淌下来：“我之前忘了说了，姐姐这身衣服也很好看。”
扶枝嗅着他拢过来的柠檬香，慌乱地点头。
之前她夸他时，他也会害羞，她觉得好好玩，没想到一下反过来，她竟然比他还羞赫。
她忍了忍，没忍住，还是伸手抵住他肩膀，小声道：“枕风，太近了。”
再靠近些，她喘不过气来了！
她怎么会这么紧张？
虞枕风眼神深深，望着扶枝珊瑚滴似的耳垂，正要后撤说话，一道杀气凛凛的刀决忽然直冲他而来！
扶枝眉眼一肃，近乎本能地将少年人搂进怀里，两指并起甩出道一模一样的刀决，将冲过来的刀决抵冲掉。
桌上白瓷茶壶哐当一震，清脆一声响。
扶枝愣住：……一模一样？
雷霆般的怒喝声此时才姗姗来迟，当头砸过来：“——臭小子，你在做什么？！"
扶枝：“……”
陷在扶枝怀里的虞枕风：“……”
枝枝：……完了。
枕风：……
渡明：很、好：）
我也完了。写不到5000、我是废物qaq 大家都很懂我……我也好想写到5000……一到感情线我写得很快乐，但是慢也是真的慢、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再也不立flag了……
哈哈、说到做不到的鸽子又揪下鸽毛发红包了qaq 快来揪我qaq
枝枝在逐渐开窍啦！不远了不远了！（叼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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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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