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一个也别想逃。”
幽暗昏昏的书房内,烛火跳动,在天青色屏风上剪出一抹慵懒的侧影。这剪深深的影子线条流畅,映在屏纸上宛如起伏恰到好处的群山,一望就知是绝佳的骨相。
这抹黑黢黢的影子施施然、慢悠悠地动了动,屏风上宛如泼溅开一弧墨色。他以指为梳,一丝不苟地梳着披到腰间的长发,声音带笑,却冷得仿佛冰天雪地里冻了许多日的刀,倏忽抽丨出来,彻骨的寒意与煞气令人生悚。
“这次祭阵,准备得怎么样?”
他淡淡开口,对着铜镜慢条斯理地梳头发。
话音刚落,他背后落下一道轻盈无声的影子,诚惶诚恐地跪伏在他身后几步开外。黑衣人眼睛半点不敢往上抬,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小命不保,沉声答道:“以按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连容眼里微不可查地下颔一压,嘴角翘起锋利的笑意。他瞥了一眼镜子里头颅贴地的属下,目光晦涩,幽幽生光。
“好。今夜子时。”
“是!”
黑衣人抱拳。
连容懒道:“去吧。”
他满意地收起手,将乌云般头发一拨扬起,泼溅开的墨云里,他抚了抚从眼角横贯到嘴唇的长长疤痕。这道狰狞的疤痕泛着丑陋肉粉色,宛如一道天堑,原本艳绝的面容被生生劈开,就这么毁了。
指腹上的触感凹凸不平。
“……”
他脸上的笑忽然褪下,额上爆出青筋,手指用力,铜镜骤然爆成千万片。晶莹亮闪闪的碎尘叮铃落地前,忽然定住了。
连容一挑眉,抬手一抹,慢慢转身。
“主上。”
连容冷笑一声,怒喝道:“谁允你擅自闯进来!”
镜规规矩矩站在门外,衣角碰都没碰到门槛。他垂头拱手,不卑不亢:“我并未进来。”
“……”连容冷冷地盯着他,半响才说:“念在你这次捉人尚且卖力,不与你计较。”他牙缝里磨出寒意森森的语句:“再有下次……”
镜依旧低头拱手,木桩似的钉在原地,一言不发。
两人对峙片刻。
镜一动不动地站在门槛外,大半边身子都在昏昏然的阴影里,只有一方苍白的下巴被烛光幽幽映亮。
烛芯“噼啪”响了一声,在寂寂的昏暗里宛如平地惊雷起。
连容不耐地“啧”了声,抬手朝他抛了点什么东西,打发狗似的:“滚远点。现在不想看见你。”
镜稳稳接住了,小心翼翼护在怀里,朝他躬身点头,与之前无声退下的黑衣人一样,转身没入黑暗里。
连容眼神晦涩,嗤笑一声。
“傻子就是好拿捏。”
*
“……我不行的。”
虞枕风在扶枝与郑灵灼灼的目光中沉默片刻,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握着茶杯的手指紧张得泛白。
他手上一暖。
扶枝轻轻柔柔地覆上他冰凉凉的手指,目光比春日暖阳还要和煦,话语里压抑不住的兴奋激动却出卖了她:
“枕风,你听我说……我们不是想对你做什么,只是这玉露栖就是这么坏,只准女子进入。我们只是为了探查线索啊。”
郑灵惊诧地望了一眼扶枝,心道原来姐姐也是来找东西?怪不得,她就说,姐姐那么正经的人,怎么会忽然对玉露栖这个一听就不大正经的地方刨根问底。
她其实也正想去里面看看。
明明已经走遍各处,郑灵却依旧找不到一点安齐下落的线索。之前与他一道游历时,他和她说过,有时候看似不可能之地,也可以藏着惊天秘密。
这叫大隐隐于市。
那样的烟花柳巷之地,群魔乱舞大跳脱衣舞,她要是寻人探查第一个排除。但是现在,连扶枝姐姐也要进去,看来那里可能真的有点东西!
郑灵回过神来,下定决心要与他们一道去玉露栖。
她抬眼刚欲张口,忽然瞳孔地震:“……??”
原本坐在她这边给她擦眼泪的扶枝不知何时已经回对面坐下了。一袭墨绿衣裙、妆容冷艳如罂粟的少女一直往虞枕风身边凑,上挑的眼角波光流转,潋滟灼灼,手扯着他衣角一晃一晃,语气掺着蜜糖似的软乎乎,像是恶霸不怀好意地诱哄小孩子:
“枕风,你试试?你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美人不分男女,再说,我们是为了正经事呀。你牺牲一回,我回头补偿你好不好?”
扶枝眼睛亮晶晶的,满怀期待地看着虞枕风。
——她绝不是因为恶趣味!但是她真的好想看枕风……
扶枝目光从他饱满的额头一路下掠,望向他挺直的鼻梁、琉璃般剔透的眼睛,在他不点而朱的唇上停住。
他骨相真的极好,天生一副美人胚子。稍加点缀,枕风必定是艳惊四座的大美女!谁会不喜欢美人妹妹呢!
“……”
虞枕风感觉扶枝的眼神已经快要把他烫熟了。
浅淡的红晕从少年耳尖一路蔓延,他沉默片刻,深吸口气,低头与扶枝对视:“……姐姐。”
扶枝与他对视。少年琥珀色的眼眸宛如天光下干干净净的湖,湿润润地望着她,又如沾着白露的临水桃花枝,莫名有种任她采摘揉碎的脆弱感。
扶枝心头一抖。
互相换过瞳色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凝望他的眼睛。她从来不知道,她习以为常的琥珀色眼眸,放在枕风身上,会这么……
美色蛊人。
可恶。
扶枝手一颤,捉着虞枕风的手忽然就松了。与他一般无二的红晕也在她耳尖、脸颊边染开。她侧过眼,开始往后退,小声道:“……算了。没关系,实在不行,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不勉强枕风了。总感觉她好像恶霸在强抢民男、逼良为娼,尤其是枕风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时,她心里的负罪感一下冲到顶峰。
“不。姐姐,我没说我不肯。”
虞枕风忽然轻轻捉住她往后缩的手指,在少女惊诧的目光中微微一笑,轻声道:“——姐姐说以后补偿我,是真的吗?”
扶枝清咳一声,严肃道:“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枕风你想好就告诉我。”
她心里忽然生出直觉般的不安,总感觉自己一脚踩进了什么陷阱……但是没关系,枕风不会为难她的。扶枝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安被她随手扔到脑后,当下才是重要的!
扶枝脸上灿灿笑开,好像如愿以偿拿到盼望已久的糖果的小女孩。
——等下要给枕风挽个什么发髻?步摇一支不够,点缀的流苏须得是白净无暇的珍珠,或许还能在他眉间描个花钿……
“咳……扶枝姐姐?”
扶枝从美好的遐想中陡然回过神来,回过头去,与郑灵复杂难言的眼神对上:“……”
啊,光顾着想怎么打扮美人,她差点忘了旁边还坐着个小姑娘。
虞枕风松开她指尖,扶枝就掩饰般的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清郁的茶香淌过她舌尖,她终于稍微冷静下来,眉眼弯弯地笑了笑,之前温和淡定的气度又倏忽回来了,还是郑灵熟悉的那个温婉优雅的扶枝。
噢,茶水是他们自己沏的。他们没人对鬼市里来源、成分不明的茶点感兴趣。
郑灵眨了眨眼,尴尬地咳嗽一声,假装自己忽然得了间歇性失忆的病,之前那个百般诱哄不成、却反被人家一眼就望得脸红耳赤的人只是幻觉。
她与眼神镇定冷静的扶枝对视一眼,腼腆笑笑:“扶枝姐姐,你们是想去玉露栖吗?”
扶枝颔首。
她眉梢一动,问:“你也打算去?”
郑灵认真点头,语气肃穆:“是。”没办法了,试试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吧。她生辰之前,安齐这傻叉还得意洋洋地和她说,他要去的地方不远,因此不用提前太早出发。
——她没想到,这次的鬼市竟然就在楚城郊外。
鬼市其实是会移动的,每次开市的时间、地点都不定。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郑灵深吸口气,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声:要是敢死在我之前,做鬼也不放过你!
笃。
扶枝将茶杯放到桌上,茶托磕出一声响。清澈的茶水晃了晃,映出她深黑色的眼瞳,又在涟漪里荡开。
“好。我们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
“诶,客官,进来看看嘛~今晚有新来的美人儿,那模样、那身段,绝对能勾走您的魂~”
“美女姐姐,看看小生好不好?”
“哎呀,今晚为了鬼市狂欢节,咱们小店可是推出了全新的节目!绝对刺激、绝对带劲儿!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唷大人~”
白骨街灯一路烧,碧磷磷的青光映在来来往往的群鬼上,宛如镀了层光怪陆离的漆。长街尽头,赫然立着一栋花枝招展的阁楼,高高翘起的屋檐上绑着浅粉色绸带,在风里柔柔地飘开,仿佛衣带飘飞;栏杆上是大红色的骷髅头砌成的,每个都被别出心裁地描出热情似火的媚眼红唇,白森森的头骨上印着令人遐想连篇的唇印。
一闻就令人骨头酥软的香味从微微敞开的窗缝中袅袅钻出来,仿佛无声的钩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过路鬼的心上轻挠。
——快来、快来。**一刻值千金,此处寻欢作乐最合宜不过。
二楼窗台大开,几位姿容各异的小倌临窗而立。
有热情放浪的少年郎,直接扒拉着窗口,衣领敞开,露出白皙诱人的锁骨肌肤,朝过路的女鬼大喊“美女姐姐看看我”;有清冷矜持的青年,冷冷地站在窗边,衣襟系得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喉结清晰,侧脸宛如禁欲的高岭之花,却令人只想狠狠欺负他;或是肌肉健壮、直接打着赤膊露出一身完美古铜色上身的黑皮帅哥、小白花似的我见犹怜的柔弱少年……
一共八面雕花窗,每扇窗户都立着一位风格不同的小倌。可谓是深谙女性心理需求,全方位、多角度挖掘潜在市场。
郑灵一脸呆滞:“……我看不懂,但是我大为震撼。”
扶枝瞳孔地震:“……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我真的没见过这场面。”
虞枕风咬牙切齿:“伤风败俗!”
“诶呀,三位美女姐姐,不要呆看着,快些进来吧~不要犹豫啦,我敢保证,你们要什么口味的,我们小店都有!”
门口热情揽客的老鸨手里握着粉红缤纷的团扇,一眼穿过群鬼望见扶枝三人,殷勤地朝他们招摇扇子,招徕道:“真的!~晚一些还有更刺激的!~”
扶枝立刻感觉旁边少年的气息一冷。
她想也不想地伸手,柔软的手指探入他纱衣衣袖里,果不其然摸到他紧握的拳头。虞枕风手一僵,立刻松开了。扶枝忍住笑,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指尖。
【只这一回。我保证。】
虞枕风深吸口气,收起眼里的冷意与微不可查的别扭,反手捞住少女的指尖,在她手心挠了挠,当做应答。
扶枝收手,忽略手上奇怪的酥麻发痒,眉眼一动,带着郑灵与虞枕风往前走去。
老鸨摇着扇子,见她们真的如自己所愿过来,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头上的牡丹步摇摇得哗哗响,连忙上前热情招呼:“几位姐姐,喜欢什么样的?要几个来服侍?是大厅还是包房?是一人一间吗、还是说……一起?”
鬼怪向来玩得开,毕竟人都死了,堕落成鬼怪,还在乎什么礼义廉耻。好不容易修炼上来重新捏得个像模像样的人样,自然要好好玩一玩!
老鸨做事以来,什么样的鬼鬼怪怪没见过,口味再奇特的客人她都能应付。
——这几位客人一看就不简单。光说相貌,虽说面纱蒙着,但是能看出来都是一等一的好,最右边那个更是极品!虽说比寻常女鬼要高挑许多,但是身段比例一绝,一身嫣红似火的罗裙层层叠叠,眉间更是点了红艳艳的花钿,云鬓步摇灿灿生光,衬得她眉眼昳丽绝伦,偏偏目光像是揉着天山的冰雪,极冷、极艳,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虞枕风眼带煞气地一望打量他的老鸨。
老鸨顿时打了个寒蝉,脸上夸张的笑容稍微褪色:这么凶,是来玩儿的还是来踢馆的?
“咳。要个可以角度上好、最好可以望见整个大厅的包房。”
一袋沉甸甸的阴玉忽然被抛向老鸨怀里,她一愣,颠了颠重量,顿时眉开眼笑。她瞄了瞄带头出声的绿裙女鬼,脸上露出我懂我懂的笑容,捏着嗓子笑道:“好嘞~”
癖好奇特的大人多的是,但是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可难找!
扶枝一看她脸上的笑就知道她想歪了,但是也没去辩解,反而顺着她所想,唇间逸出一声轻笑,说:“多谢妈妈。啊,再叫朵金银花来。”
——这是隐晦的黑话:叫你们店里资历最长、常年稳坐花魁之位的小倌上来。
又一袋沉甸甸的阴玉抛到老鸨手里。
老鸨一愣,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扶枝身上停了停,笑得别有意味:“客人真是识货~这一般的,我还舍不得呢……不过既然客人如此大方,老身这就让他来服侍。只一位的话,几位客官可要爱惜着点呢~”可别玩坏了!
她随手点了个清秀的小倌,下令道:“带这几位贵客去梅字房。”
小倌应下,转头朝扶枝三人腼腆笑笑:“客人请随我来。”
扶枝几人跟着他拾阶而上。
“……”
扶枝脊背僵硬,只觉身后如芒在背,灼热的视线沉沉地压在她背上,快将她烧出一个洞来。
果然,下一刻,虞枕风漫不经心似的好奇传音问她:【姐姐竟然连这个也懂?好厉害啊。】
扶枝:“……”
阿这。她要如何解释。
她对天发誓,她真的不是什么青楼常客、小倌馆资深玩家,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扶枝面上不动如山,实则头皮发麻、小心地斟酌语言:【枕风……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是第一次来!我知道这个是因为、因为话本!】
她没说谎。现如今男女主角都化成一捧飞灰、剧情早就崩出天际的那本“话本”里,季青临白意曾经因为要探查妖怪的踪迹,设法混进了一出青楼伪装守株待兔,还学会了一些行业内通用的黑话。
扶枝活学活用罢了。她清清白白!
虞枕风仿佛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扶枝听着心里一阵发虚,他拉长的那声“哦——”是什么意思?
她当机立断转移话题:【咳,说回来,枕风,你这幅装扮真的好好看!我眼睛都看直啦。】
虞枕风果然不出声了。
扶枝走了几步,好奇地回头快快瞄了一眼,不期然瞥见少年人红透的耳尖。
她没忍住轻笑出声,目光被虞枕风当场捉获:【姐姐说好不许笑的。】
扶枝朝他眨眨眼:【好好好。】
你是美女,你说的都对。
虞枕风读懂了她揶揄的眼神,耳尖烧得更烫。
扶枝心满意足,不再逗他,转回头去。郑灵蹭过来与她咬耳朵:【姐姐,你好歹别笑得这么欢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扶枝步调端庄,面纱纹丝不动,回道:【小灵,慎言。笑得太大声小心被听见喔。】
郑灵虎躯一震,立刻捂嘴,心虚地转过头,与虞枕风冷淡至极的目光一对:“……”
她忽然反应过来:明明是传音,怎么会被听见!
但对着少年仿佛洞见一切的眼神,她心里还是发虚,讪讪地朝他一笑,飞快地转回头去,专心走路。
路上这点无声的暗流涌动、插科打诨很快停了——梅字房到了。
带路的小倌两臂一推,将紧闭的雕花门推开。
他恭敬地回过头,笑道:“几位姐姐,这边请。”
罗裙烟烟袅袅拂过门槛,几人跨步而入。
小倌替他们点亮房内的火烛,将香炉里的催丨情香支起来燃起。屋内的摆件显然极为讲究:足够好几个人打滚的大床、绘着繁复春丨宫图的屏风、轻扬暧丨昧的床幔,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红粉骷髅,柜子里边显然是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扶枝快速扫过,平静地收回目光。
此时小倌已经替她们斟好了酒,奇异的酒香混着柔媚的情香幽幽地飘散。
扶枝摘下面纱,刚要礼貌道谢,小倌忽然像是脚下忽然踩到些什么,脚下一歪,惊呼一声,整个人朝扶枝怀里倒来。
扶枝:?
未等她避开,虞枕风眼疾手快地一截,将不胜娇羞的小倌半路抢到手上。
小倌:?
他飞快调整好心理,眼睫抖动,正要缓缓展露出脸上动人的红晕,忽然整个人一松,啪叽一下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小倌:“……”
他两眼含泪,抬头正要说话,忽然对上一双居高临下的琉璃眼眸。
那刹那他仿佛重新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明明都是鬼了,但是他还是感觉像是唰一下出了一脊背冷汗。
他不敢再说什么,手脚麻利地爬起来,连刻意扯乱的衣衫都来不及整理,仓皇地行礼告退,好像身后有恶鬼在追,慢一步就要了他的命。
扶枝正要说话,刚刚那扇被哐当阖上的雕花门又被缓缓推开。
——不得不说,能稳坐小倌馆花魁多年的人,绝对有两把刷子。
门口与扶枝几人坐着的位置隔着扇欲语还休的屏风,来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清润似珠落玉盘,潺潺流水般淌过众人耳际:“诸位,抱歉。久等了。”
屏风上映出他隽永温润的侧影,下一刻,他彻底从屏风后转过身来,朝扶枝他们有礼躬身:“小生温玉,见过诸位。”
人如其名。
他宛如一块细细雕琢过的温润玉石,周身气度文雅,眉眼温和,恍若书卷浸染多年的君子。然而当他抬眼过来时,笑眼微微上挑,却又波光摇曳,含情脉脉,令人心旌神摇。
郑灵在心里倒吸一口气:我草。不愧是花魁!
纵然知道内里是鬼怪,这幅皮相当不得真,但她还是可耻地心动了一秒。
不过找线索的欲丨望占压倒性胜利,安齐还生死不明,她没心思在这儿荡漾。
扶枝敲了敲桌子,眼神平淡,望着他的目光与看路边石头没什么区别。
温玉一顿,随即礼貌地问道:“请问我可以坐下吗?”他一指桌边被三人剩下的位置。
扶枝笑笑,点头。
温玉于是撩起衣袍,清雅的竹香不着痕迹地浮过,在熏熏然的情香里令人心神一振。他慢悠悠地提起酒壶,衣袖自然滑落,露出一段盛雪的手腕来,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酒液入杯的声响在静可闻针落的房间里格外响。
温玉托起酒杯,朝三人示意:“在下来迟,先自罚一杯。”说罢他利落地一仰杯子,晶莹的酒液漏了几滴下来,顺着他下巴滑落,没入衣领深处。
一杯下去,他脸上浮起浅浅的薄红,仿佛已然微醺:“诸位,别客气……”
扶枝:“好,那就我不客气了。”
温玉望着眼前眉眼妍丽动人的少女,抿了抿唇,眼里的波光晃荡得更甚,半响开口道:“……实不相瞒,您是我最心仪——”
他话音一顿,忽然惊诧至极地瞪大了眼。
——他怎么忽然动不了了!
“老实点。不然,你也不想这幅好不容易捏出来的皮相被生生剥出来吧?”
虞枕风咔嚓捏碎了酒杯,语气阴森。
扶枝余光瞄到少年手上没伤,只是被酒液浸湿,就专心地继续说话:“得罪。只是有几个小问题想要问问你。你们玉露栖,有没有什么藏人之地?
温玉一根手指头动不了,只剩下头能动。他笑了笑,面上清俊的笑容仿佛描在脸上一动不动,只是说:“……没想到几位姐姐喜欢这个玩法。还请怜惜温玉,不然留了疤不好看。”
郑灵嘴角一抽:“……问你话呢!”
这人脑回路能不能正常一点!
扶枝按下拍案而起的郑灵,温和地笑笑,直接拔刀贴到温玉脸颊边,锋利的刀锋宛如浸过冰雪,立刻将他完美的脸割出几道裂痕,暗红的血当即渗出来,顺着脸颊、淌过下巴,在衣领上啪嗒而落,晕出惨戚戚的血花。
温玉脸色立刻变了:“……等等!”
他立刻试着用阴气令伤痕愈合,但是完全没用!
扶枝眉眼弯弯,宛如两道可爱的小月牙,深黑的眼瞳映出他陡然变色的脸。
“这个玩法,你还满意吗?”
温玉定定地望着她,半响从牙缝挤出句话来:“……您想知道什么?温玉只是个服侍人的,所知不多。”
扶枝持刀的手极稳,稍微偏开半寸,不会割伤他的皮相,但是凛冽含煞的刀锋却一直若有若无地贴着他,温玉只觉脸颊上寒毛竖起,身上鸡皮疙瘩全起来了,面上堪堪保持着体面的微笑。
“藏人之地……我不知道客人要找谁,但是阁楼内大家看着和和睦睦、花团锦簇,实则暗地里根本不是一条心。光我所知的,偷偷用秘法建造转移阵法的,就有双手之数。”
温玉吸口气,看着扶枝平淡的神色,只能继续往下说:“但是大多都是偷偷运些阴玉、法器,能做到客人所说的藏人……按照我了解的,不超过五个。”
郑灵精神一振,心说还真的内有乾坤!
她连忙追问:“具体是谁!在哪?他们藏人做什么?!”
温玉眉眼一动,语气忽然捎带上笑意:“客人,您说,为什么藏呢?总有些客人喜欢玩偷丨情这套啊……”
扶枝不言不语地将刀锋往里一压,温玉话音果然一收。
虞枕风:你们平时不止招待客人吧?”
温玉:“此言怎讲?”
虞枕风冷笑:“我是在问你,你反倒问起我来了?”他冷眼瞥了瞥温玉,话语里藏不住的森森杀意:“你们在替谁挑人?”
温玉悚然一惊。
他勉强笑笑:“客人你在说什么,恕温玉——”
一道阴气凝成的凛凛剑芒抵在他右胸往下三寸之地。那里是曾经令他身死的致命伤,化为鬼怪后成为了他的要害,但是他向来藏得很好,连缠绵的恩客都没发现,怎么会……!
虞枕风语调平缓,却声声见血:“你们号称来者皆是客,老鸨却偏偏越过好几个人,偏偏热情地招徕我们,生怕我们不来;之前带路的小倌带路时看都不敢看我们,却在我们坐下来之后刻意招惹。至于你——”
扶枝默契地接上虞枕风的话:“你过来时,一望见我,眼神就亮了。”
之后一切都是刻意为之,但她可不会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鬼话。
虞枕风忽然转头看她一眼。
扶枝正在专心想事情,疑惑地看回去:?
怎么了?
虞枕风轻吸口气,和煦乖巧地朝她笑笑,没说什么,转回头去,面无表情地盯着温玉,心里开始思考从他哪里开始切起。
温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沉默半响,越来越疼的胸口、脸颊令他开始动摇:“……鬼节。”
扶枝皱眉:“什么?”
温玉面上清雅的笑容面具已经褪色,神色空白:“上头下来指令,要我们趁着这次鬼市狂欢,在招待客人时尽可能多地蛊惑群鬼,而且要阴气浓厚、样貌出众的……倘若成功了,奖赏很丰厚。”
郑灵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扶枝挑了挑眉:“怎么个蛊惑法?之后要做什么?”
温玉刚要回答,窗外忽然一阵喧哗,好似沸水轰然爆开!
虞枕风一记阴气将温玉的嘴巴封严实了,障眼法套了好几层,拂袖将窗户推开。
只见大厅上群魔乱舞,一个高台旋转着升起,礼炮齐鸣,粉纱飞扬,礼带干花漫天飞舞,一个盛装打扮的小倌登台,灿灿的灯直接打到他身上,宛如仙男降落凡尘。
他轻轻一笑,声音通过扩声法器传遍整个大厅:
“——诸位姐姐,节目开场了!”
啊、真是不逼自己一把,我都不知道我能创造奇迹……为了不进小黑屋,我真的拼了吃奶的力气一刻不停地敲键盘qaq 大家晚安啵啵啵!我记不清发了几天红包了qaq 我撒红包的时候都会改那个红包发言,所以我真的记不清我发够没有qaq 所以前一章留言的俺发了!然后昨天断更了,所以今天也会发红包捏!宝子们快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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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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