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窗边望不见傅怀峦的人影，檀奉灵才侧身去料理台倒了杯水，胡莉莉局促地站着没动。
“坐吧，别担心，怀峦很厉害的。”
她弯着唇角，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朝着卡座的方向摊了下手，举手投足落落大方。
胡莉莉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对方气场强了许多，她暗暗心惊，唾弃自己不该以貌取人，明明对方即使在强大的傅大佬身边也没人能忽视，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房车空间有限，两人面对面坐着有些近，胡莉莉欣赏了下没经受过末世摧残的美貌，不得不感叹这姑娘无辜又清纯的气质真的很有迷惑性。
但细看之下，便能察觉那双琥珀色瞳孔的底色是沉静而坚定的，昭示着若有人被她柔软娇弱的外表欺骗而小瞧她，将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对不起啊，当时我太害怕了，你的狗……”目睹他俩难舍难分的安慰与被安慰，她再傻也该明白救命恩狗和救命恩人的关系。
“没关系。”檀奉灵微微摇头，“不是你的错。”
冤有头债有主，胡莉莉是一个普通的懂得明哲保身的人，那种情况下，她不可能期望胡莉莉反抗强于她的男友去救一条可能已经被咬的小狗。要怪只怪她自己，她的溺爱是牛牛对人类盲目信任反被伤害的导火索。
胡莉莉愈发愧疚：“……谢谢你们。”
她自觉没什么立场开解对方，毕竟她是获利者之一，除了道歉说什么都有种马后炮的嫌疑，一时间气氛尴尬沉默。但她不后悔提起这件事，别说事关抱大腿，就是出于道德，自己也欠人家一个道歉。
檀奉灵看出她的紧张，主动转移了话题，谈起胡莉莉要接手的工作。
“那孩子在觉醒异能，”她指了指里面的单人床：“己经退烧了，但还没那么快醒，你不用紧张，在此之前可以先适应一下，缺什么可以跟怀峦要。”
胡莉莉看了看只占了一小块床的小身子，目光划过干净整洁的房间，点点头笑道：“谢谢，我自己不缺什么，有口吃的就行。”
她打心底觉得满足，态度便格外真诚，有种不仅保住命，还找了个好工作的踏实感。
檀奉灵没说什么，起身打开吊柜拿了套新的运动装和小衣服，询问：“要去洗一下吗？”
见她一脸渴望却犹豫着没动，就开了个小玩笑，“别怕，咱们公司这点员工福利还是给的起的。”
胡莉莉这才两眼放光的接过来，又道了声谢，一头扎进卫生间，没一会儿花洒哗哗喷起了水。
檀奉灵走到窗边若有所思，不知为何，01没有检测出02给她绑定的一项技能——知人善用——顾名思义，它可以判定适合她的人才，供她选择收拢。
是觉得无用吗？虽然这东西只在自己刚进入争霸部时发挥过作用，后面因02的知无不言而基本被忘在角落，但她如今孤立无援，01又把能禁的技能点都给她禁了个彻底，禁不了的也设置了反噬极重的人限制，这个幸存的技能便显得弥足珍贵。
最起码在末世能了解所有人的异能，若是加以善用，能省下不少试探的时间。
例如这位胡小姐的空间异能就很不错，她记得在末世执行任务时的一些设定，空间系三级前只能储物，但三级之后就能觉醒诸如空间切割、空间瞬移、空间扭曲、空间折叠等其中一种，就是不知这位胡小姐会觉醒哪一个。
不过不管是什么，单凭“知人善用”大写加粗的人物评级：【危险】二字她就不可能使其放任自流，虽然眼下尚且不知她的危险从何而来，但这种评级在以往的争霸任务小世界里，一般都是强有力的对手或盟友。
对这类人，她偏向化敌为友，毕竟“朋友越多越好，敌人越少越好”，而她这种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的做法，帮她快速获得了金牌任务者的称号，得到了加倍的积分。
胡莉莉洗了个战斗澡，没办法，末世水资源稀缺，逃亡途中她甚至喝过自己的尿，就算老板娘让她随便洗，她也舍不得用太多。
本以为运动装会小，但穿上才发现很合身。
檀奉灵见她洗完，打量了一下笑着道：“这件衣服我穿着大，还好莉莉你穿正好，不然就只能占用空间放着了。”
胡莉莉抿唇一笑，又想叫她小天使了。
*
傅怀峦惊疑不定地盯着越走越近的矮胖身子。
正常人类被他打这么一下都得走不动路，它怎么越走越顺畅？没看错的话，那圆溜溜的眼睛里是委屈和谴责？？？
没有被咬的痕迹，那条被打中的腿毫发无损，连身上的毛都黑得发亮，一点不像从丧尸堆里爬出来的。
这狗进化了？
牛牛本来闻到熟悉的味道还很激动，结果这个总是跟自己抢主人的人类还是一样讨厌，竟然一见面就打它！
“汪汪汪呜！”
傅怀峦眉梢轻挑，“你要告状？”
他冷冷一笑，心想一条倍受她宠爱的蠢狗，被背刺过还不知道人心险恶，“那我就把你主人藏起来，让你闻都闻不到。”
“嗷嗷汪汪汪汪汪汪……”连续不断的狗语冲着威胁小狗的男人袭去。
男人稳如老狗，不紧不慢加上一句：“你主人根本听不懂你汪的什么，不过你要是乖乖听话，我不但可以带你找她，还能帮你传话。”
“汪——呜呜？”愤怒的狗叫停了，变成疑问的尾音。
“对，我说话算话，但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没感染也就罢了，若是感染了……傅怀峦扯了下唇角，那就别怪他辣手催狗。
牛牛后脊毛竖起，宛如遇到大型猛兽捕猎的小动物，讨好的小声呜呜。
吴铭确实把它推进了丧尸群，但它跑得快，仗着身高优势溜了，那些丧尸找不到它，自己就慢慢散开了。
傅怀峦把小腿都不到的狗子抱起，看来这小胖妞因祸得福，觉醒了速度异能又开了灵智。
倒是预料之外，上辈子他们一直没找到它，即便后来自己给檀奉灵领养了一只实验室驯好的替代品，在她心里也始终比不上这只胖狗。
这回绕了路，它居然自己追了上来。
他把狗带回去，她见了……会很高兴吧？
……
傅怀峦停在紧闭的门前，没顺着狗挣扎的力道放开，而是晃了晃。
“叫两声。”
牛牛早就待不住了，它闻到了主人的味道，一直蹬着小短腿想往外跳，奈何人类力气太大，它动弹不得，只好张开长长的嘴筒子高声嗷呜。
房车内，正在和人聊天的檀奉灵眼瞳微震，似是难以置信，开了门便奔向傅怀峦——怀里的小狗。
“牛牛！真的是我的牛牛，宝好棒好聪明，自己来找姐姐啦～”
牛牛尾巴摇的飞起，夹着嗓子呜呜，声调有平有仄，好像在和她说话。
就着男人抱狗的姿势，檀奉灵捧起腊肠车座子似的狗头亲了又亲，夸了又夸，撸了又撸。好一顿贴贴仍不满足，想接回来自己抱着，抬了抬却挪不动，方才后知后觉傅怀峦一句话都没说。
找回狗子的激动狂喜顿时冷却下来，她硬着头皮仰头，撞上对方暗沉不悦的目光。
傅怀峦眸光一动，沉郁地盯了眼她放在黑狗身上越发显白的手，嗓音含着冰：“做什么？”
“怀峦……你，你放手呀。”
傅怀峦黑着脸，质问：“这么半天，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檀奉灵醍醐灌顶：“那，谢谢你？”
“谢谢我？”男人自言自语地重复，他朝前走了一步，两人距离近得脚尖相碰：“你要谢我的多了去了，我稀罕？”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眼神放肆的在她脸上游走，从光洁的额头到粉嫩的唇。从小她的嘴巴就最吸引他，樱桃小口，嘴角翘翘，唇肉饱满，说起话来露出被藏住的雪白的贝齿，两相配合，红的更红，白的更白，特别好看，让人既爱看她说话，也爱听她说话。
但那两片诱人的唇瓣，今天吝于展示好看的景色，轻轻分开翕张，却没有再露出什么，也没发出声音。
傅怀峦等了等，但依然没等到想要的，对上她困惑不安的眼，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控了，将狗放进她怀里，他脸色冷淡下来，一言不发去了车头。
房门前围观的胡莉莉悄悄翻了个白眼，男人年纪大点怎么也不省心，你想听什么直说不就完了，为难小天使算什么英雄好汉？她那么小就给你生崽子，老男人不宠着点居然还这么不懂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檀奉灵低垂着眸子，抱紧失而复得的小狗，没凑上去试图认错哄人。
实际上，她听见那些话了，他去北方基地就是为了甩掉她。
……
一层帘子隔开的车头和车厢仿佛两个世界，男人以手撑额，脖颈间的青筋暴起，漆黑的空间里异能波动剧烈。
解决了危险的丧尸，把她心心念念的狗带回来，她对自己只剩一句客套的谢谢。
要他说，自己都比不上那只狗，估计日后照顾她余生的男人更比不上。那狗凭什么？呵，真替那男的委屈。指不定老婆宁愿搂着狗睡觉都不愿意抱着他。
寂静的夜晚，叹息压抑而沉郁。
一根藤蔓卷起副驾奶黄色的小毯子，越来越多的藤蔓围上去裹起来。
没有重生的记忆前，他们感情其实很甜蜜，在那辆suv里，檀奉灵在副驾陪着他，那时他的鼻尖全是熟悉的香喷喷的气息。
作为成熟体贴的未婚夫，未免自己的小未婚妻睡着了冷，副驾常备一条颜色可爱的小毯子，这条毯子离她最近，接触得最久，沾染她的气味最多。
藤蔓依依不舍地递出去，傅怀峦握着馨香撩人的毯子，他都好久没闻到过了……
躺在解剖台浑浑噩噩记不清时日，但这股香味却如附骨之蛆盘亘着挥之不去。受尽折磨时，那颗腐烂的渗出黑水的心开始憎恨这股虚无缥缈的香味和求而不得的香味的主人。
也许是脑子被打开太多次坏掉了吧，他愤恨起心间唯一的慰藉，失去了活着的希望，剩下一具包裹着渴望毁天灭地的躯壳。
幽邃眼底的讥意近乎自嘲，他冷漠的想：黑白不相容也不能全怪黑不是？毕竟只要白蔓延一滴，黑就会迫不及待、欣喜若狂、心醉神迷地顺着泅染全部的白，可白会舍弃纯净甘愿被黑玷污吗？
——不会。
傅怀峦抱着小毯子的力道大得惊人，像是恨不得揉进身体里，可抱得再紧全身被切割重组的幻痛依旧难以疏解。
藤蔓贴着那层帘布组成一道又一道厚厚的隔音板，男人克制着占有的**，后背出了层热汗，只能把毛毯盖到脸上遮挡狼狈，可能贴的太近导致呼吸不畅，喘息声粗重。
良久，理智回笼，可躁动的心却不是那么容易安抚的。
他好想好想再尝一尝……只尝一点就好……
男人长相俊美，挺拔的鼻梁上有道两毫米的疤，衬得他原本正气凛然的面容野性凶戾，如今却神色迷离，口渴至极般不停滚动着喉结。
他又开始恨，为什么只有他这么痛苦？凭什么只有他在众叛亲离中绝望？腐臭的世界，怪物一样的他，都不该存在，都配不上……
天上的星星全都硕大无比，好似快要掉下来砸在地上，月亮鲜红如血，时不时有诡异的嚎叫传来，末世的夜晚，出现什么动静都不奇怪。
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不可察的响起，守在主人身边的牛牛动了动耳朵，但感受到熟悉的能量波动，又安心地闭上了眼。
里间单人床陪着小孩睡死的胡莉莉一无所觉。
几根活跃的藤蔓悄然出现在檀奉灵的被窝里，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她睡得不是很安稳。
樱红的小嘴被顶开，热气喷洒停滞瞄准口腔的一根藤蔓，被子表面凸出几根长条缓慢地滑动前进的轮廓，每经过一处便会留下自己的痕迹。
藤蔓分泌着不明汁液，渗入皮肤，能使人在寒冷的晚上身体发热，从而陷进更深的睡眠。
檀奉灵似有所觉，睫羽挣扎地颤了颤，终是抵不过突如其来的强烈困意，蹙着眉尖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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