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裴子川在的地方,就不会太冷清。
晚饭时,整个房子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你们不知道月亮有多猛,当时她手烫成那样,眼泪哗哗往下掉,我都吓死了,她倒好,转头就去锅里捞鱼,紧接着还在旁边的煮锅里调了份番茄酱汁出来……”
“边哭边做的。”裴子川补充,“那场面,绝了!”
他说着,像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不由得咂了下嘴,然后还摇了摇头,感叹:“做饭可能比她的命还重要。”
他这话完全是平铺直叙,但是他用陈述句说这样的话,就显得特别诡异。
迟晏冬坐在时月对面,掀着眼帘看向她。
时月被裴子川说得脸更红了,嘟囔:“鱼炸太久就不好吃了啊,如果不是你,我今天本来可以做得很完美的。”
她说着,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里。
鲜香的炸鱼外焦里嫩,再用番茄沙司制作的酱汁层层包裹,一口咬下去,先是被酱汁的酸甜大大刺激味蕾,紧接着便是面饼的香脆以及鱼肉的鲜嫩。
口感丰沛且层次丰富。
时月满意地眯了眯眼。
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幸好她“抢救”及时,味道还是很好的。
由于她的手受伤了,原本准备好的其他佐餐小菜都没做成,时月打开外卖软件,直接点了几道素菜用来搭配。
今晚家里难得有这么多人吃饭,时月想了想,跑到酒柜边将外婆春天时酿的枇杷酒拿了出来。
以前外公在世的时候,很喜欢手工酿酒,这些酿酒的工序,还是外公教给外婆的。
外婆雅致,用了一只大号的玻璃酒罐盛酒,隔着透明的玻璃,能看见里面被泡得微微发红的枇杷果。
时月找了一只木勺舀了一些酒出来,倒入量杯里,又去收纳柜里找了四只陶瓷的小酒杯,这才回到餐桌前。
裴子川的话题已经换了好几轮。
时月站在餐桌前,将几只瓷杯挨个摆好,听见姜惠珍问:“子洲这次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裴子川两眼盯着时月倒酒的动作,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他说学校里还有点工作要处理,明天才过来。”
时月倒酒的动作微微一顿。
裴子川像是想到什么,转头对迟晏冬说:“说到这个,你别看月亮对我这么凶,她每次见到我哥的时候,都可乖了!”
他讲话完全不需要别人回应,自顾自就说起来。
“偷偷跟你说,月亮以前喜欢过我哥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写在日记里,被我发现,然后她求我不要告诉我哥……”
话说到一半,面前突然重重落下一只酒杯,时月弯着腰,被惯性撞出来的青碧色酒水弄湿了她的指尖。
她瞪着裴子川:“你偷看别人日记还很自豪?”
裴子川:“我又不是故意看的,我当时还以为是你的错题笔记……”
迟晏冬的眼神在她红润指腹上微微一顿,不动声色打断他们的对话:“然后呢?”
裴子川嬉皮笑脸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眯着眼睛对着姜惠珍吹了好一通彩虹屁,才说:“然后我就没告诉咯,那学期月亮帮我抄了一整学期的化学作业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太猖狂,时月忍无可忍:“你好吵。”
裴子川:“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天觉得我吵。”
“……”时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家?”
“暂时还没想好,明天我哥就来了,他学校已经放寒假了,你之前不是说想把外公的民宿重新开张吗?我和我哥正好留在这里给你帮帮忙呗。”
他看着时月:“怎么,你不欢迎我还是不欢迎我哥啊?”
他说话连珠炮似地往外滚。
时月说:“子洲哥明天什么时候到?”
“不知道,他下午的飞机到容城,估计要晚上才能到樱川了。”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什么,继续转头给迟晏冬八卦,“对了,你认识陈叙吗?”
“嗯。”迟晏冬捏起时月刚刚放到他面前的小酒杯,鼻息间瞬间盈满了枇杷酿的清香。
他低下头,小口啜了一口。
姜惠珍使用的应该是高度数的白酒,即便有枇杷果与冰糖来中和,但酒味入口仍有些辛辣。
他将酒杯放到一边,淡淡道:“认识。”
结果,这句话不知道又令裴子川想到了什么,他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时月一眼,手指在底下朝她竖起大拇指:“月亮你真行!”
时月:“……”
裴子川:“你别看月亮看起来好像很喜欢陈叙,但你知道她一开始为什么去追陈叙吗?因为陈叙长得像我哥,那会儿我哥谈恋爱了,她心里难受,问我怎么办,我就跟她说赶紧换个人喜欢……”
“我没想到她居然能跟陈叙谈这么多年!”
他酒量不好,喝酒又不讲究。
说这段话的过程,他已经自顾自给自己倒了好几杯酒,这会儿说话都开始有点大舌头。
时月饶是脾气再好,被他这样无限地翻黑历史,也有点恼了。
她眉头皱起来,抬脚在桌子底下踢了裴子川一脚:“你再那么多废话,今晚你就睡外面吧。”
时月生气时的状态不明显,看着还是温温柔柔的,但只要细心观察,还是能看得出她眼里的不耐烦。
裴子川抬手挡住半张脸,从指缝里瞄了时月两眼,见好就收地点点头:“行,我不说了好了吧。”
语毕,又兀自嘀咕:“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提起我哥还是嗲毛啊?”
他惊恐地看向时月:“你该不会还喜欢我哥吧?”
“……”
饭后,裴子川由于酒量太差,吃完就直接倒进客房里休息去了。
姜惠珍也早早地回房睡觉了。
时月端着残羹冷炙进到厨房时,才想起,自己的相机还架在那里。
她录制视频的决定很突然,因此也没有提前给相机充电,这会儿机子电量已经告罄,冷冰冰地立在那儿。
时月把碗筷放下,准备先把相机收起来,再回来洗碗。
收好相机时,却发现厨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迟晏冬的外衣已经脱下,此时里面就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羊毛衫,羊毛衫的袖子被他卷到了小臂处。
他人看着清瘦,小臂却劲瘦有肉,看起来应该经常锻炼。
手腕上的手表被他解下来了,放在旁边的流理台上。
时月慌忙走过去,边走边卷自己的衣袖:“我来吧?”
迟晏冬低着眼睫,慢条斯理拧开水龙头,嗓音清润:“不用。”
时月说:“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
她这话说得客气,迟晏冬抬起眼,觑着她,像是笑了声,语气很正经地道:“不是客人。”
他说:“我是来蹭饭的。”
后面这句,莫名带了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时月愣了愣,怀疑自己想多了,但也没再跟他推脱,只是说:“那你把围裙戴上吧,我怕把你衣服弄脏。”
“噢。”这次男人乖乖听话了,侧目,睨着时月,漫不经心抬了下下颌。
时月:“?”
迟晏冬垂目看着她,声线微哑:“劳烦,帮我围一下。”
时月看了一眼他沾满水渍和油渍的手,点了点头,从旁边拿过围裙来。
围裙是她住过来后在外面的超市里随手买的,样子很可爱,白色的防水布料上印着一个很可爱的史努比。
时月低头将围裙的绳结打开,准备给迟晏冬围时,却又犯了难。
这个围裙是套头的,迟晏冬个子这么高——
正纠结,面前忽地罩下一片阴影来。
迟晏冬垂着眼,两臂微微张开,后背弓下来,半个身子都笼罩在她的上方。
厨房的空间很小,三面环绕的橱柜中间,只有不到五平米的小空间。
迟晏冬身子蓦然低下来,时月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热气,沿着狭窄的气流又飘散到她的皮肤上。
除了热气,还有一阵极淡的香味,不知道是香水的味道,还是洗衣液的味道。
气息很干净,令人想到雪后静谧的午后,和燃着壁炉的古老房间。
她抿了抿唇,镇定自若地抬起手臂,踮脚,围裙的挂脖绕向他后颈时,男人像是为了迁就她,身子猛然又往下低了几寸。
时月抬起头,鼻尖猝不及防擦过他的下颌。
这个姿势太像拥抱了。
时月呼吸微滞,脸颊上泛起一阵温热而柔软的痒。
是他的呼吸扫过来。
时月眨了眨眼,下意识想往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忽而垂下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暗色的影。
两人距离无限拉近。
他的目光直直看着她,像是困惑,低沉的嗓音里像是浸了一层朦胧水汽:“为什么那么久?”
“欸?什么?”时月问。
迟晏冬盯着她看了两秒,直起身,后背松松散散倚在身后的流理台上,看着她,笑问:“你和陈叙,怎么能谈那么久?”
他说完这句话,似是并不好奇她的答案,转过身,将餐盘丢进水池里,重新打开水龙头。
面前压迫感倏尔收走。
时月松了口气般小口地喘了口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神情僵滞了半分钟。
“好像也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缓过神,走到水池边,将他洗好的碗用干毛巾擦干净,然后放进橱柜里。
擦着擦着,她又觉得,他们现在的状态……好奇怪啊,就像——
她转过头,大抵也觉得自己的脑洞实在好笑,忍不住和他分享:“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现在特别像一对新婚夫妻?”
她对他全无杂念,因此,这话说得很流畅。
言毕,男人洗碗的手却蓦然一顿。
时月目光依然看着他。
厨房里灯光明亮,他却是背光而立,弓起的脊背在洗碗池里投下一片修瘦暗影,连同他的表情都被隐没在那片阴影里,看不真切。
迟晏冬慢条斯理将手里最后一个盘子洗干净。
停了好久,才散漫地笑了下。
“时月。”他说,“你是不是,在撩我?”
时月: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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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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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枇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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