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戴面色难看,不知是被昭月那句私生子还是心上人刺激着了,僵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
见状,昭月却嗤笑一声,顾不得自己满身伤痕血污,好像不疼一般换了个姿势坐着,道:“你应该是喜欢她的吧,毕竟像你这种人,就算会有愧疚,也没有良心撑着这份愧疚,迟早会在时间中泯灭。但爱就太难了,尤其是你爱的人,因为你落得个那样凄惨的下场。”
刘戴回神,恼羞成怒,整个人再难维持冷静,他一脚踹在昭月身上,将人踹了一个踉跄,这才觉得心中那股憋闷稍稍疏散。
“昭月大人糊涂了吧,您现在自身难保,不想着如何求饶捡回自己一条命,反而要跟我在这叙闲话。”
“刘大人怎么还恼了?”昭月一手撑着地又坐了起来,没有歇斯底里,跟刘戴一比简直不要太冷静,“我如今不打紧,反正凭我跟刘大人的交情,您应该没那么容易放过我。”
昭月唇边突然扬起一抹玩味的笑,问:“您说,您的夫人被迫为奴为歌女的那些年,她一开始是不是也苦苦哀求过见什么人,那些人也会跟她说,她不配吗?”
“你闭嘴!”刘戴突然暴起,伸手锁住了昭月的脖颈,“巧舌如簧!别以为你说这些就能拖延时间!只要我现在杀了你…只要我现在杀了你就没人会知道……”
昭月有些上不来气,却没有惊慌:“刘大人错了,我现在真的不打紧,我只是单纯好奇。我见过您夫人,她有些胆小,容易受惊,可我听人说她从前也是被家里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小姐,您和她一起长大的吧?她那时也这样吗?”
眼见刘戴乱了阵脚,昭月眼前发黑,却还是强撑着补完了最后一句话:“你对她不好,看她跪在你跟前卑微至极时,会想到当年那个小女孩儿吗……”
昭月想他既然选择把覃妤念找回来,就证明他是爱过的。
所以那个见证了他所有不堪的女子对刘戴来讲既是威胁,也是软肋。
她不想用一个女子的苦难变成自己所用的一把利刃,但很可惜,刘戴仅剩的那一点属于人的良心,都给了十几年前因他落难的覃妤念。
刘戴越用力,她就越要说,一直逼得刘戴双手发颤再也无法用力弄死她,逼得他落荒而逃。
昭月看着刘戴身上挂着的一枚小小的从簪子上卸下来的花瓣,终于短暂松了口气。
而刘戴在私牢里待了数日,浑身血污如今又慌不择路,自然不曾注意到身上还挂着这么个小物件。
藏在暗处的浮屏却是练家子,她紧盯着那根晃晃悠悠的铁丝,将所有情绪都藏在了湿热的掌心里。
许是因为捂住了脸,声音听着有些闷闷的,她道:“楚大人,请您写信回京,告诉长公主,昭月大人还活着,万事按原本计划进行便可。”
楚容川却还直勾勾地盯着已经走远的刘戴,好半晌才艰难开口:“他身上……都是昭月姑娘的血?”
浮屏道:“我也盼着不是。”
她从跟着昭月启程来岭州时就明白叶曦的用意。
可没办法,江山社稷在前,昭月什么都不是。
他们只能尽力地去保下她。
中间一环接着一环,差一步,满盘皆输,不光是昭月,逼急了宗望李问贤那些人肯定也难保住。
叶曦暗中帮着他们,若暴露于人前反倒要被束住手脚再难行动。
幸好现在一切都是按照最好的设想走的。
只要快一些……再快一些,昭月一定可以好好出来的。
楚容川点点头,语调有些颤抖:“好……我去给长公主寄信。只是我们真的要现在就把那些火药埋好吗?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提前炸了……”
“越早越好。”浮屏道,“长公主的意思是谁也不敢保准后面会发生什么,尽早办完这一项,她就有和宗尚书谈判的筹码了。宗尚书是个很会权衡利弊的人,只要逼着他放弃岭州,昭月大人就有救了。”
楚容川有一瞬间沉默,其实他明白,叶曦说的是对的。
她没有优柔寡断,权衡利弊后选择了可以造就最好结果的一条路。
可楚容川依然觉得残忍。
他想他应该是个太过较真儿,又把世间想的太过美好的人。
所以他还是忍不住分神纠结了片刻。
须臾,他轻声道:“我明白了。”
一捆捆的火药趁着深夜被埋进小院周围,只需要一点火星子,便能炸的半个城都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那件染血的衣裳悄无声息地被藏在大殿的房梁上。
是夜,钦天监突然白光乍现,一瞬之间似乎和外面的天断了联系,变成一片白昼,惊动了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前来观此异象。
燕帝身上只着一件中衣,最外面的那件外袍还是被紧赶慢赶才追上他的太监总管刚披上的。
夜里更深露重,他却仿佛感受不到这刺骨的凉风一般,直勾勾地望着那冲天的白光,终于在白光逐渐弱下来时看清了里面的人——是许殊。
许殊缓缓睁开眼睛,以一个俯视的姿态望着下面所有人,风吹的他发丝衣摆都飘荡在空中,仿佛他这个人也马上要随风而去一般。
良久,才听见许殊轻飘飘却又格外清晰的声音传进人的耳朵里:“灵女有难,大燕国运将散,危矣!”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又玄乎,换了平常总要跳出几个人来质疑一番这位年轻的钦天监监正说话的可信度。
但今天所有人都只呆呆地看着他。
没有人看到许殊张嘴,但又确确实实听到了他的声音。
燕帝语调颤抖,扯着嗓子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朝许殊吼道:“许监正这是何意!”
但他没有得到许殊的回答,只见白光再次一闪,许殊就没了踪影。
那厢宝玥站在观星台底下,看着许殊飞速抛下来,整个人瑟瑟发抖,赶紧将事先准备好的斗篷抛给他。
其实其中关卡并不难懂,叶曦身边既然有凭澜这样会腹语的人,那肯定不止她一个。
许殊一句话也不用说,只要站在那里就好。
而等这白光彻底消散,就到了叶曦出面的时候了。
宝玥连轴转了几日,又心神不宁,如今站在这里精神聚不到一块儿去,怔怔站在原地。
许殊着急忙慌要走却还不见宝玥缓过来,这才出言发问:“怎么了?”
宝玥回神,苦笑一声,道:“荒唐闹剧,却有这么些人陪着,鬼神之说最是荒诞离奇,他们不想着自己哪有不对,却愿意将希望全部寄托在鬼神保佑上。”
闻言,许殊眉心微蹙,轻叹道:“鬼神之说不可不敬,却也不可全信。人得靠这个撑一口气……哪怕鬼神其实不会庇佑人间。”
“你一个刚才看着马上就要飞升的人说这话没什么可信度。要是真的算你厉害,要是假的……”宝玥一顿,这才说到点子上,“你跟昭月既不是亲兄妹,又多年未见,感情想必也没有深厚到哪里去,为了她撒下一个大谎,还有败露的风险,到时候这钦天监监正保不齐就坐不下去了,你……”
许殊没再听下去,迈步离开:“先走。你和她关系好,你自然可以质疑我。但她是我妹妹,我不会害她。”
草儿还是昭月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分别,他一是受人所托,昔年回家时见了那位病入膏肓的大伯母一面。
她说花儿年纪大了到了能嫁人的年纪,果儿又太小太笨怕她活不下去。
于是年纪正好、又最漂亮聪明的草儿,被卖出去换了全家人的命。
那个干瘦的女人躺在床上颤颤巍巍地求他,说他走到天南地北时也打探打探,若是能找到那个妹妹,将她赎出来,让她安安稳稳地好好活一辈子。
二是幼年他还没被师父带走天天饿得头晕眼花几乎活不下去时,草儿天天把那少得可怜的口粮分他一半。
就这两件事,许殊自己死,也得让草儿活。
他知道人终有一死,但他希望草儿是安稳太平一生后寿终正寝,而不是早早消逝在勾心斗角中。
许殊和宝玥几乎是前脚刚离开,后脚搜寻的人便来了。
左右看看也没找到许殊,只得犹豫着回去复命。
燕帝的耐性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听这次回来的人也什么都没找到,正欲发怒,却听一个侍卫急急忙忙赶来,道:“陛下!长公主殿下求见!”
闻言,燕帝狠狠一皱眉,道:“她这时候来做什么?叫她回去,朕现在……”
“父皇!”燕帝话音未落,叶曦已经赶了过来,眼见燕帝怒意已经达到了顶峰,叶曦连忙跪下,道,“父皇!请您恩准女儿前去岭州,女儿梦中预见,天降异象,电闪雷鸣,乃是祸国之人囚禁灵女,要断我大燕国运!女儿实在……”
“胡言乱语……”
轰隆——
叶曦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声雷,来得恰好。
彻底唬住了亲眼见证了今晚这场闹剧的所有人,包括这位可以决断一切的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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