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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处暑 06

晨曦透过纸糊的窗户,照在叶云峥的脸上,他从睡梦中醒来,望着窗外的阳光有些发愣。

叶云峥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柔软的被褥,心里踏实了许多。是了,他被程娘子用半斛黄豆买下来了,他住进了能遮风挡雨的小屋里,不再需要风餐露宿了。

屋外传来乒乒乓乓的敲打声,叶云峥出去一看,程明月正在和豆秸较劲,她用豆秸的叶子编成麻绳,再用麻绳将把豆秸扎成一排,她身旁已经有好几扇这样的豆秸板。

程明月看到他很愉快的喊着:“快来帮忙。”

叶云峥走过去,学着程明月的动作,很快就扎的又结实又好,程明月说:“我们先做个简易洗浴室出来,以后有时间了再多盖两个屋子,到时候你就可以有自己的房间,而不是住在我屋外了。”

叶云峥手下动作顿了下,他看向程明月,程明月发现他在看她,也冲他坦荡的笑了笑。

两个人就是比一个人快,二人合力很快就将简易浴室搭好,程明月叉着腰看着浴室,觉得自己早该买个人回来。

很多农活都是必须二人合力才能干,比如搭浴室,如果没有叶云峥扶着,她一个人很难搭好。

犁地也是,就需要一个人在后面扶,一个在前面拉。

除非买个牛替代前面拉犁的人,所以牛真的很重要,也不怪古代封建王朝一般都禁止杀牛。

不过今年很难养牛了,缺的东西太多,两亩地也不值当买头牛回来,等再卖几亩地的时候再说吧。

叶云峥问程明月:“等会儿你要去下地吗?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程明月摇头:“今天不去地里了,村里今天逢集,我们去买点生活用品。”

程明月找来两个背篓,一个装满了黄豆,另一个则是空的。她自己背起装满黄豆的,让叶云峥去背那个空的。

叶云峥自然同她去抢那个装了黄豆的,可程明月说:“别和我争了,你腿还没好,听话。”

叶云峥这才背起空背篓,程明月扶着他走到山脚下的逢集的街道,街上热闹极了,挤满了人。程明月先是把背篓里的黄豆卖给了粮贩,粮贩拿了斛来量,刚好一斛,也就是五斗。大概有一百斤黄豆。

现在山下全是西边逃难来的灾民,人多粮就贵,平日里黄豆一斗八十文,这种时候粮贩便直接给程明月算一斗一百文,也就是五百文,合计五钱。

街两边挤满了买货的人,有卖杂货的,有卖权、耙、扫帚等农具的,也有卖牛马驴骡等牲畜的。

叶云峥看着街边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时之间挪不开眼,他有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繁华的场景了。

他问程明月:“你要买什么?”

“买东西的事不急,有更重要的事要干。”

叶云峥怎么也没想到程明月嘴里最重要的事是给他治疗腿伤,坐在满是药香的医馆内室里,他紧紧靠着程明月把自己蜷缩起来。

昨天他本就衣衫褴褛,且周围都是和他一样衣不蔽体的人,所以在郎中面前裸露大腿时他并未感到异样。

可他今天衣着完好,想到要褪下裤子,把大腿裸露在外人面前,他难堪的垂着头,任由大夫和程明月怎么劝说都不肯把头抬起来。

“阿峥,你的伤太靠近大腿根部了,不把裤子脱下来,大夫没法换药的。”

叶云峥感到极度的惶恐和不安,起身欲逃,程明月双手紧紧的箍住他不让他起。

“阿峥,没事的。”

“只需要脱一点点,不会露出来太多。”

“而且就算露出来也不算什么,我们是治病呢,总要治疗伤才能好啊。”

“你不是想帮我忙吗?等你腿好了就能和我一起下地了,你还没看过我的地呢,里面有玉米,有棉花,还有好多蔬菜。我还有好多发芽土豆,还等着以后你和我一起种呢。”

“你没见过玉米和土豆吧,这两个是外来作物,回头我烤给你吃,可好吃了。”

叶云峥在她一声声的安抚中渐渐地平静下来。他闭上眼,转身靠在程明月的怀中,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这里是医馆内一个安静的小室,非常隐蔽,除了大夫之外只有叶云峥和程明月。

这大夫姓李,是桥头村有名的大夫,县城也有医馆,她本人平时不在村里出诊,只在村里逢大集的时候过来。

她看到叶云峥腿伤绑伤口的手帕便骂道:“哪个郎中给你治的呦,扎的什么玩意。”

解开手帕,看到叶云峥的腿伤后直摇头:“这伤口刮的也太不干净了。”

昨天那个郎中自己都说后面要找医馆看,程明月便料想到估计是她手艺不精。

不过她并不想跟李大夫说叶云峥是灾民之类的,也不想过多解释,只说:“李大夫,劳您费心,银子……你看看需要多少。”

说完银子二字,程明月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叶云峥紧绷了起来,她拍拍他的背,示意他不要在意。

李大夫打开医箱:“我不多收你银子,你回头多给我留意下药材就行了。”

之前有一次程明月砍柴时崴到了脚,那时候就是找李大夫看的,在听说受伤的地点后,李大夫便表示自己不收银子,要他们去山里时帮他留意药材。

程明月后来确实发现过几次药,也给李大夫送过药,所以才这么熟悉,敢直接把叶云峥带来。

李大夫拿出几把小刀,剪子,用火燎了下消毒,又快又利落的把叶云峥腿伤的烂肉清掉,中途不住的拿干净的白布擦血。

这操作流程看着就比昨天的郎中靠谱,程明月也放下心来。

她看叶云峥紧紧的咬着牙,头上冒出汗来,知道他一定很疼,便贴在叶云峥耳边小声说:“你要是疼可以掐我,咬我也行。”

她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脖子上,叶云峥心跳如擂鼓,连忙摇头,他怎么能掐自己的主人呢?更何况是咬,可是,咬的话咬哪里?她的脖子吗?还是她白皙的脸庞?或者是她殷红的唇?

叶云峥脸上染上一层红晕。

还没等他想完,便感到腿伤上被敷上一层凉凉的东西,他转头看去,伤口已经处理完了,大夫正在上药。

他轻轻的咬了下唇角,程娘子,原来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啊。

李大夫拿了条干净布条紧紧把叶云峥的腿伤勒住,然后拿了瓶药给程明月:“你回去之后,一天给他换一次药,这里的药是三次的分量,三次应当就能结痂了,结痂后就不用再上药绑伤口了。”

“那若是三次还没结痂呢?”

李大夫头也不抬:“三次还不结痂,就下山来找我。”

程明月搀扶着叶云峥走出医馆,手里还提着两包李大夫开的中药,这次连药带诊疗费一共花了三钱。

程明月卖黄豆的钱一下子就花去了大半,叶云峥有些愧疚:“从昨天你买了我,便花了几倍买我的钱在我身上……”

程明月伸出食指放在他的唇上,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他本以为程明月会说没关系之类的安慰话语。

却看到程明月莞尔一笑:“所以你要快些好起来,才能帮我干活,补回来差价呀~”

她说差价呀三个字的时候,声调千回百转,仿佛一千根丝线在挠叶云峥的心。

叶云峥明白程明月这是在宽解他,他感到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把手放在程明月搀扶她的胳膊上,颤抖着重重的点了下头。

这是他的承诺。

只要他活着,他叶云峥一定会千倍万倍的报答她的恩情。

程明月看他似乎不再纠结钱的事情,心里轻快很多,前世程明月从菜市场小贩手里买过一只猫,买猫只花了五十块钱,给它驱虫打疫苗治病花了小三千,后面每个月还有两百块猫粮猫罐头的固定支出。

小猫后来不幸病死的时候,程明月找宠物店把它火化还花了一千多。

所以在程明月看来,维护成本比购买成本高本来就是很正常一件事。

她挽着叶云峥走在路上絮叨的说着她想买的东西。

头一样就是粗布和针线。

“你会针织手工吧。”

叶云峥问:“你是说针线缝补?”

“对!”

“会的。”他自然会,这是每个男儿家都要学的技艺。

程明月松了一口气,叶云峥显然是个自尊心高的人,一直不让他干活只在家白吃白喝,他自己也难受。给他找个活干比什么都强。

“我们买点布料回去,你这两天先不要跟我一起下地,先给咱们俩都做几件厚衣裳吧,虽然现在还很热,可等冷了再做就来不及了。等棉花下来了,你再做几件棉袄。”

衣食住行,衣可是排在第一位的,古代不比现代有现成的衣服可以买,全都是要家里男人做的,没几个人会去市集买衣服。

就算县城有卖成衣的,价钱也都贵的吓人,她身上只有穿过来时穿的那套,和一套胡二娘子给的旧衣,可夏季衣服单薄布料少,她拿了衣服后送点黄豆过去也算合适,秋季的厚衣裳她可不好意思舔着脸去要。

到了布行开在集市上收棉花布料的摊子,程明月问了布行伙计布料价格,得知最便宜的棉布竟然要一钱银子一匹,她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古代有钱帛之称,帛就是布匹,可以当银子花的。

程明月转念一想,棉布贵岂不是意味着棉花也贵,那她地里的那堆棉花不就能卖上高价了。

“你这里可收棉花?”

自然是收的,布行伙计道:“得先看看棉花好坏,一担三到六两银子不等。不过现在棉花没下呢吧,你有棉花?陈棉可要打折。”

棉花还没下来,布行开这个档口最近主要是收棉布,就算有来卖棉花的都是家中陈棉。

程明月被古代这乱七八糟的计量单位搞得头大,她掰着手指算了算,一担就是一百斤,那就是一百斤两千文到五千文,一斤二十到五十文。

她的优选新疆棉和这里的棉花比肯定只好不坏,保守按四十文估算,她的两亩地保守能产两百五十斤左右。

那就至少是一千文,足足十两银子。

程明月喜笑颜开,又问她麻布多少钱一匹,然后被布行伙计赶出来了:“去去去,要麻布找那支摊子的老农换去,别来我这儿添乱”

这里的布行一般只卖丝绸和棉布,麻布卖不上价,都是街上的农家自己产些在集市上交换。

最后她只花一钱银子便在摆摊的老农那里买了一匹细麻布和一匹粗麻,还让老农饶了不少针线。

她把布装到背篓里,跟叶云峥说:“你看,我没骗你吧,我带你回来是让你干活的。”

叶云峥摸了摸布说:“娘子放心,我会好好把衣裳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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