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保目光真诚地看着皇帝,朗声道:“陛下,老臣恳请陛下为小女赐婚!”
而后,在满殿震惊之中,太保把昨夜从女儿那听来的前因后果讲述一遍,扭头看了眼乔时迁后,再次高呼:“恳请陛下为小女赐婚!”
文耀皇帝顺着众人目光,把视线放在乔时迁身上,对于他今日难得上朝,也算是有了答案,却还是没有听信一家之言,而是问道:“老四,你可有不同说法?”
乔时迁沉默一瞬,撩起衣袍,狠狠一跪,重重叩首于手背之上,竟有些赴死一般的悲壮之感,然而口中传出的声音却是——
“儿臣,恳请父皇赐婚——太保之女应若音。”
——
孟淮妴很快收到了今日早朝上太保和乔时迁请求赐婚的消息,皇帝已经应下,赐婚圣旨今日内便会下达。
她心中正奇怪呢,却听知立来禀:“小姐,四殿下来了,眼下在正厅等着,说要见您。”
孟淮妴放下古琴,应声过去。
才迈入正厅门,乔时迁便起身蹦到她面前,欢快地转了两个圈,一身饰物的叮当声像是在代他欢笑。
停下后,他满怀期待地问道:“好看吗?”
孟淮妴闻到了他散发着的浅淡幽香,对他再见之时装出来的灿烂模样有些不不适应,默了一瞬,才认真看起来他的装扮。
这是一身他去年穿过一次的衣裳,由于是少见的没有敞怀而是露背的,所以她记得。
只是这回再看,却发现他明显打扮得极为庄重用心,精致到极致。
他额前有细碎轻薄的刘海,大半墨发披着,却是精心搭理过的,是极具美感的凌乱,脸上的妆容也稍重些许,嫣红的眼尾被极细的蓝色上勾,额间还有一道细若无物的蓝色花钿,平生一种神秘的美。
正厅内没有外人,他却没有展露性情,而是像他人生中大多数时间里那般的风流潇洒,一双叫人又爱又恨的桃花眼笑得惑人心扉。
唇红齿白桃花面,慵懒邪魅多情眼。
就像是大厦将倾前的最后一场狂欢。
绚烂,夺目。
掩藏着内里的悲伤。
孟淮妴很认真地看完,也很客观地点头夸赞道:“好看。”
乔时迁眨眨眼,张开双臂以展示之姿,道:“真的好看吗?”
孟淮妴再次点头:“真的好看。”
“那你为何不喜欢我?”
喜欢也好,不求你爱我。
孟淮妴抬眼,见他深邃的眼中,有着一些执拗与忧伤。
孟淮妴又敛目沉默。
她其实是在想,该如何回答。
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可以答得坚定又清晰,但是不喜欢……
尤其是对这种外表和行为上挑不出毛病的,就更难给出一个清晰明了的理由。
片刻后,她终于想起一处,抬眼道:“因为你善良。”
这倒也不是编造的理由。
“你是善良的,你喜欢救人,但我喜欢杀人。我这样的恶人,又怎么会喜欢你呢?”
闻言,乔时迁苦笑,道:“那我送给你杀的那些人呢?我又算什么?”
孟淮妴沉默。
“你还记得那个老乞丐吗?你说若是应若音便一定会善待的那个乞丐。”她循循善诱道,“你看,你们俩,才是相配的一对。”
乔时迁上前一步,深深看着她,问:“若是我说,其实我不善良呢?”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把她往外推。
可他的那些嘲讽和比较,只是为了引起这个冷漠得对任何事情都无甚兴趣的女人的注意而已!
小时候,是不服。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不同后,却因为知道她对自己无意,才只能另辟蹊径!
但这个女人永远都只会警告他不要喜欢她!
可她如此优秀,他如何能控制自己?
乔时迁嘴唇微动,很想述说全部。
他不想承认孟淮妴的接近只是为了人脉,他想从中挖掘出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对他的善。
他希望孟淮妴的本心和他初见时那样——如温暖的太阳照进了他的心里。
他想证明她当初的接近一定还有其它原因。譬如,因为看他可怜,因为看他孤单,因为看穿了他的抑郁……
孟淮妴看出他欲言又止,也不催促,等待他说。
乔时迁却紧闭双唇,只用一颗心通过眼睛表述:
若你是怀着拯救之心接近我的,我是不是就可以要求你不要半途而废,救我一辈子……
善良的人啊,才会受我这样的绑架吧?
可惜你,狠心地斩断了我这条路。
所以我只能那样引起你的注意,只要你对我产生情绪,无论好的坏的,我都能高兴很久。——只有那样,我才觉得骄傲,骄傲我能影响你。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解释道:“你知道的。”
“孟大小姐,你知道我的,你知道我厌世又淡漠,我怎么可能真的善良,救那些人呢?”
他像是调侃一般,“每次帮助那些人的时候,我都能从他们感激的状态里看到人类的善良。”
他似乎陷入短暂的回忆,看起来有些无助。
“那些善良,那些对我的善良,我只有在帮助人的时候,才能感受到。”
他目光又聚焦在孟淮妴眼中,深深道:“我只是,需要汲取一点养分。”
他微微弯腰,与孟淮妴平视,极其认真,又有些小心地说道:“若是你愿意收留我,我一定会长得很好的。”
不再需要那些养分,我一定会长得很好。
——按照你喜欢的模样。
他眼中的感情太真挚,孟淮妴再次发愣。
这样排山倒海的爱意却是温柔的,浩大声势下的小心翼翼,让人心疼。
孟淮妴心肠坚硬如铁,但也知道这种感情弥足珍贵。她给不了回应,只能垂下眼睛缓一缓,再抬眼时,郑重诚挚地道:“谢谢你。”
谢谢你。但我要的爱情,是两情相悦。
看着她那双大眼睛里的干净澄澈,乔时迁败下阵来,他直起身,委屈地控诉道:“你真残忍,招惹了我,又不喜欢我。”
孟淮妴可不乐意背锅,想了想,认真答道:“倒是可以说幼时是我先招惹你的,可我怎知你以后竟会用情至此,你今日为我所做的,确实叫旁人感动。可我明明没对你做什么,你又缘何这般情深?”
“也是,也是!”乔时迁后退一步,一直点着头,“你没对我做什么,什么都没做,我还是爱你!哪怕你不招惹我,哪怕是其它相识的方式,我也会爱慕你!”
孟淮妴看他这副认命模样,叹了口气,继续绝情道:“听起来,先招惹的那个人是该感恩戴德的,可我做不到。你叫人感动是不错,但你不能控制你自己的心,便只能承受那颗心所带来的苦。”
“所以,不要奢望我会为此待你如何亲近——你知道的,我冷漠无情,况且——”
“我感谢你的帮助,但我明明有法子解决,你却还要一意孤行,连累应小姐作甚?”
乔时迁神色一僵,问道:“什么?”
见他茫然,孟淮妴喊道:“暗一。”
暗一应声出现,就要行礼,乔时迁心中急切,道:“免礼。”
孟淮妴问道:“暗一,昨日叫你知会四皇子之事,你是怎么办的?”
暗一把昨日到太保府上告知一事讲述一遍。
得人讲述,乔时迁恍惚之间,似有些记起,他踉跄后退两步,颓然坐下,似哭似笑:“我竟忘了,我竟忘了……”
随着掀起一角,他的记忆越发清晰,昨夜得知孟淮妴“自会解决”,他心中便知她定是有了计划,高兴之下,未免又多喝了些。
然而记忆到此处中断,他不记得自己是否告知应若音不必行事,醒来时已是在自己府上,护卫说是昨夜二十一时三十分带他离开太保府的。
昨日随他一同到太保府的护卫有两个,然而他没让二人在身旁,只是让他们自去休息。如此一来,听到暗一相告的,只有他与领着暗一过去的太保府下人及同样醉酒的应若音。
那下人岂会知其中之意,不会特意再说。应若音必然也不记得,应是今早清醒后,才与太保讲述赐婚一事。
想到此处,乔时迁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面色瞬间苍白:“是我之过……是我之过……”
孟淮妴见他如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暗叹喝酒误事。
乔时迁猛然从椅子上站起,一阵风般匆匆离去。
“我去找父皇。”
孟淮妴跟了一步,抬起的手又落下,还是没有阻止。
晏罹看着他的背影,提醒道:“现在又撤回赐婚,情况会更加恶劣,再按照原计划,恐怕也难起作用了,真的不阻止他吗?”
“本也不该牵扯应若音,况且他不是我的属下,没有义务为了我改变行为。”孟淮妴轻声道,“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乔时迁一路使轻功疾行,到了皇宫内才规矩行走,但也是越走越快,近乎是用跑的,终于到了乾清宫,见到文耀皇帝。
他噗通跪地,行伏地礼。
以他的身份,在此场合,行以膝礼即可。
见他如此大礼,皇帝面色微动,问:“这是又有何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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