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平良的话刚响起,班级内的同学瞬间转头看向这边。
丁蓉沉下脸色,飞快将试卷塞入周禾川手里,对马平良说:“老师,我已经交卷了。”
“那就继续朝前收吧。”
马平良看向周禾川,打趣般地说,“不能耽误大家放学啊。”
周禾川再没有办法停留,又不肯错过这样好的接触机会,只能边向前走边回头:“等会别走,咱们在校门口见。”小声说完,还不忘眨眼示意。
丁蓉皱了皱眉,快速别开视线。
马平良走上讲台,将四叠试卷拢成一摞:“军训的通知都发下去了,明天先按照这个分班集合,谁也不许迟到。”抬头,环顾台下年轻的面孔,“分班考试的结果军训后出,还有其他问题吗?”
众人答:“没有。”
马平良露出些微笑,摆手说:“那就回家吧,明早七点半集合。”
话落,桌椅摩擦声四起,学生们争相去拿背包,教室内一片躁动。
周禾川瞧见丁蓉起身,连忙要去跟随,刚走到讲台边,就被马平良叫住。
“你等一下。”
马平良侧目看他,“我有话和你讲。”
交谈间,丁蓉前脚已走出教室。
周禾川望一眼外面,急声道:“老马,有事明天再说嘛。”见贺明冲自己告别,语气愈加迫切,“诶呦,我还要约人见面呐。”
马平良将试卷塞进文件袋,等班内的学生全部走完,才慢悠悠地开口:“考得怎么样?”
“就,就那样吧。”
周禾川挠头说,见对方仍盯着自己,泄气道,“最后两大题没看,其余的空全填上了。”
马平良笑:“你倒挺诚实啊。”
周禾川又望了眼门口,见走廊外已看不见丁蓉的身影,双肩随及颓然,嘟囔着:“我检查过试卷,应该不会丢基础分。”
“不错。”
马平良点了点手指,将卷起的文件袋背在身后,“等会我先改你的试卷。”
“好。”
周禾川垂头,丧气地回答。
风吹来,教室外有树影晃动,学生们基本离开,校园内显得格外安静。
马平良收回观望的视线,温和地说,“你先回去吧。”
周禾川一怔:“谈话这就结束了?”
马平良瞥了他眼,抬步向外走:“嗯。”
“不能吧老马,你就为这事找我啊。”
周禾川跟在后面追,下巴快掉到地上,“简单的一句问话,没必要留这么久吧。”
“干什么。”
马平良停住脚步,皱眉问,“老师还不能关心你了?”
周禾川撇撇嘴,瞄了眼他的脸色,乖乖道:“可以,马老师关心的好。”
马平良笑,轻拍他的肩膀:“高中时期至关重要,心思都要花在学习上,听到没有。”
周禾川低垂下脑袋,右腿轻晃着,嘟囔道:“知道了。”
马平良点头,收好试卷朝办公室走去:“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待再也听不见脚步声,周禾川才探身朝外望,见办公室的门紧闭,赶忙撒腿朝外溜:“拜托,她可一定要在......”
天空虽不见太阳,气候依旧无比闷热。
周禾川气喘吁吁地赶到校门口,来不及去擦额间的汗,就张望着去找丁蓉的身影。
小卖部没有,书店也没有。
周禾川双手撑住膝盖,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呼吸:“你,你好。请问有,有看见一位长发女孩吗?扎着马尾,身穿一中校服。”抹了把汗水,刚扇完风的手又去打比划,“身高差不多到我肩膀,人长得很漂亮。”
收营员摇头:“没有见过。”见他热得满头大汗,又指向旁侧的冰柜,“冰橙汁要吗,都是鲜榨的。”
周禾川撑起笑,无力地点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窗外,蝉鸣声依旧未歇。
丁蓉坐在卫生间门口,清洗着才发的军训服。她使劲用肥皂磨蹭着衣料,又仔细搓洗着领口和袖沿。
房间各处都有积尘,塑料水盆放在常年失修的龙头下,用来接去滴答不断的流水。
“省着点用。”
丁立强啐了口痰,歪头嚷嚷,“这肥皂不用我花钱买吗!”
丁蓉动作一顿,片刻,仍愈加用力地搓洗。
丁立强怒:“你听不见老子说话吗,他妈的,简直就是一赔钱货!”
“我没用你的钱。”
丁蓉抬起头,冷漠地看向眼前发怒的男人,“还有,这肥皂是我妈买的。”
“你给我再说一次!”
丁立强本就黑红的脸愈加可怖,叉腰冲上前,怒指道,“老子花钱让你读书,你就是这样说话的?”
本在小睡的王倩听见动静,鞋也没穿就赶出来,张开瘦弱的手护住女儿:“她还小,不懂事。”挤出笑,劝着丈夫,“你就别和她计较。”
“滚开!”
丁立强一把推开王倩,转头就骂,“这就是你宠出来的蠢货,啊?你这样报答老子的?”
王倩摔倒在地,挣扎半晌才撑起身体。
丁蓉紧攥起拳头,愤怒地盯着男人,一个冲动下,恨不得将水盆砸向对方。
“小蓉。”
王倩的声音带着颤,依旧开口说,“快跟你爸道歉。”
丁蓉愣住,攥起的拳头缓而松开,衣服顺势跌入盆中,向外溅起水花。
丁立强昂起头,眼神里有轻蔑,似乎料定她会开口认错。
静默中,时间仿佛暂停流逝。
丁蓉始终没有说话,安静地洗去衣服上的泡沫,又用力拧干其间水分:“明天要上课。”冷淡地说,“我去看书了。”话落,大步奔向房间。
‘啪’的声,她使劲扣上门锁。
陈旧的木质门外,传来丁立强愤怒的辱骂与王倩讨好般的赔罪。
这声音一句比一句刺耳,就像根根利箭朝她心里刺去。
眼前的英文开始飘荡,无论怎样的排列组合,都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单词。
丁蓉仰面躺在床上,右臂挡在额间,直愣愣地睁眼看向天花板。
天空似乎很遥远,她仿佛化为漂泊的小船,耳旁的争吵像是阵阵雷声,夹杂着雷声不断向她袭来。
“真没意思......”
丁蓉喃喃道,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等她隔日走出房间时,屋内已没有几件完整的摆设。
大门虚掩着,桌椅横斜在各处。丁立强不知又跑去哪里,只剩王倩趴在地上,正吃力地收拾着瓷碗的碎片。
“滴答,滴答。”
分针推移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丁蓉握紧包带,站在门边看向母亲伏地的身影,没过片刻,还是选择弯腰帮忙。
王倩的动作微顿,轻声说:“你早晨有课,去上学吧。”
“没事。”
丁蓉擦拭着膝旁的酒渍,双眼紧盯地面,“时间还早,我不会迟到。”
王倩没有再劝,母女二人沉默着打扫完屋内的狼藉。
蹲身的时间太久,小腿实在酸麻。
丁蓉踉跄着站稳身形,回眸望一眼母亲,嘴唇缓而煽动却没喊出称呼,只说:“先走了。”
没等对方回答,她已快步推门出去。
光线朦胧,早餐铺的蒸笼旁冒着热气。
朱婶腰间系着围裙,正弓腰擦拭着方桌,无意抬头瞧见她的身影,不由得一愣:“小丁啊,你还没去上学吗?”
丁蓉整理着包带,解释道:“家里有些事,耽误了。”
“现在都七点十五啦,路上可得加快些。”
朱婶边说边装包子,热气将塑料袋熏出水汽,“拿着,早饭还没吃吧。”
“不用了,谢谢朱婶。”
丁蓉跑着摆手,“我明天早起再给你帮忙。”
朱婶连忙追出来,手里仍拎着包子:“别着急,到学校买些东西吃,千万别让自己饿肚子。”
“知道了。”
远远得,飘来丁蓉的声音。
朱婶望一眼二楼敞开的窗户,叹气道:“唉,真是苦命的孩子。”
丁蓉看向腕表,离报到的时间仅剩五分钟。她咬紧牙关,拼命朝学校跑去。
“老板,煎饼好了没?”
贺明趴在小摊旁催,“我们快迟到啦。”
老板麻溜地将饼装好,朝前一递:“鸡柳的好了,牛排的正在做。”
周禾川赶忙接过,张嘴就想咬,却被热气扑面而无法凑近。
他提溜着袋子,继续翻漫画书:“古言有云,心急吃不了热饼。”嘟囔完又翻一页,眉头忽地扬起,“干,谁把凶手给我圈出来了!”
时间推进,校门外的学生越来越少。
贺明急得跺脚:“老板,还有两分钟就集合啦,麻烦你快一点点啦。”
老板忙着切牛排:“别急,还没熟呢。”
贺明‘哎呦’一嗓子,踱步在原地转个不停。
“我说,你晕不晕啊?”
谜底被剧透,周禾川没心情继续看漫画,将书往车篓里一丢,转头看向身后,“还有这么多人在后面呢,怕个锤......”话未说完,唇角悄然扬起。
他在人群后面,望见了朝自己跑来的丁蓉。
“呐,我的饼给你。”
周禾川将早餐往贺明怀里塞,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着急的话就先走,我继续等你那份。”
贺明有些懵:“为啥啊,马上都打铃了。”
“因为我善良。”
周禾川一本正经地说,“不忍心看朋友落难。”
“屁嘞。”
贺明显然不信,“你没损我就是烧高香了。”
周禾川做势将饼往回收:“你不要就算。”清清嗓,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讲,老马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而且我还听说,这次的军训教官,特别凶。”话落,晃晃手里的饼,“怎么样,改不改主意。”
贺明的眉头微颤,犹豫着将其接过:“你真的给我?”
周禾川点头:“绝对真诚。”
贺明笑,撞向他的肩膀:“谢啦,兄弟。”忙跑进校门,蹦跳着朝后招手,“一会见啊。”
贺明的身影逐渐消失,早餐铺也没有顾客排队。
周禾川望一眼身后,忙对老板说:“再来份鸡柳的,麻烦做快些。”笑,唇角隐显虎牙,“我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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