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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四月微寒,毛毛细雨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场。

对于高悦然来说,这个四月像是梦魇般,时常将她从睡梦中拉进深渊,让她在悲伤跟惊恐中惶惶度日。

父母兄长被害,原本幸福快乐的家园在一夜之间化为了泡影。

忆起跟父亲最后的谈话,恍若昨日。

那夜,高府忽然闯进来好多黑衣人,见人就杀,见物就抢。下人们四散逃命,哭声惨烈。

身受重伤的高将军匆忙推开女儿的房门,将一本账簿塞到高悦然手里,十分焦急地嘱咐着:“悦然,这个你拿着,赶紧从密道走!”

“我不走,爹爹。”高悦然一把将账簿丢在地上,泪眼婆娑:“到底是什么人敢夜闯将军府?还把爹爹伤成这个样子?”

高将军来不及解释,他捡起账簿,拉着高悦然就往密道走,同时高喊着随身伺候女儿的丫头跟护卫:“香桃!郑青!你们务必要誓死保护小姐!小姐生你们生,小姐要是有什么不测,你们自刎谢罪!!”

“是,奴婢(属下)遵命!”香桃跟郑青异口同声的回答着。

“悦然啊……”高将军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跟那本账簿一起放进女儿手中:“这是你跟京都平昌侯府小世子袁安邦的指腹为婚的信物,你拿着这个去晋安侯府,侯府的老夫人看见这个一定会收留你。还有这本账簿,一定要找个你能信任的人,帮忙递交给大王。”

高悦然泪眼婆娑,盯着父亲的脸瞧了瞧,又将目光转向手里的账簿跟玉佩,十分悲伤无助:“爹爹,我们一起走,我不要跟你分开。”

高将军眼神坚毅,一把将高悦然推进密道,握紧手里的佩剑,一字一句道:“乖女儿,爹爹去拖住他们,要不然我们谁都逃不了。你娘亲跟哥哥皆身死,我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你去赴死。走吧!!”

“爹爹……”高悦然还想冲出来。

此时外面的打斗声越发清晰,还夹杂着一些惨叫声。

高将军高喊:“香桃,郑青,带小姐走!快!!!”说罢毫不犹豫将厚重的石门关上。

郑青赶紧拉着高悦然在如墨般的夜色中奔跑起来。

那晚,高悦然不知道跟着郑青香桃跑了多久,一直到天色渐渐明亮起来,三人才找到一处破庙安歇下来。

高悦然光顾着逃命跟沉浸在失去父母兄长的悲痛中,完全没注意身上已经被细雨打湿的衣裳。

三人出来的急,根本没有时间收拾行李,此时便没有任何衣裳可以替换。

郑青在破庙里捡了些破木头,生起了火堆。

“小姐,先把衣服烘干吧,别冻出病来。属下在门外守着。”郑青说罢就走出门去。

香桃闻言,赶紧跟过去,将破旧的庙门勉强合起来。

“小姐,快把衣服脱下来吧,奴婢给你烘干……”

郑青今年二十五岁,比高悦然大六岁。曾经跟着高将军征战沙场,后来被安排到高悦然身边当差,他是个忠心、稳重、又威武的护卫。香桃跟高悦然同岁,自幼在将军府中长大,专职就是伺候高悦然。

高悦然这才回过神来,望着灰头土脸的香桃,她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

“香桃,我没有家了,没有家了……”

香桃鼻子一酸,跟着掉下泪来:“小姐,你还有我跟郑青,我们一定会保护你安全到达侯府的。”

高悦然摸了摸怀里的那本账簿还有玉佩,感觉到无比的迷茫跟悲痛。她明白,此时她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能辜负了父亲舍身换来她活着的机会。

她抱紧香桃,低声有力道:“我们一定会到达侯府,并且找出害死我们一家的凶手!”

接下来的几天里,三人不敢懈怠,拼命赶路,在路上换上了粗布衣裳,俨然一副平头百姓打扮。终于在某天傍晚抵达京都城下。

偌大的城门下,站着两个高大魁梧的守门大将。对于进出城门的人都会仔细检查盘问,一丝不敢松懈。

郑青很谨慎,见此情景,他将高悦然拉到一颗大树旁,低声说:“小姐,现在京都盘查如此仔细,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等等再进城。”

高悦然没有出过远门,对于城门下为何会有这些盘查,她一点也没有概念。可是她明白,郑青见多识广,肯定不会骗自己,于是点点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郑青顿了顿,然后拉低帽檐:“我去找个人问问。香桃,你照顾好小姐!”

香桃眼神坚定地应声:“嗯!我知道!”

高悦然不自觉拉紧香桃的手,嘱咐郑青:“你小心点,我们在这里等你。”

郑青嗯了一声便朝城门出走去。

不一会儿,城门处忽然锣鼓震天,接着出来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后面跟着两辆豪华精致的马车。领头的侍卫高喊着:“平昌侯府出行,闲人避让!!”

高悦然心下一紧,这个平昌侯府会不会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平昌侯府?

香桃拉着高悦然的衣袖,抑制不住地高兴:“小姐小姐,平昌侯府,是平昌侯府的马车耶!”

高悦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心想着要不要马上就拦住马车,将信物递交上去,好早点找人帮高家找出灭门真凶。

香桃先一步已经走出来,扬起手就要高喊出声,被赶回来的郑青一把按下。

“香桃你不要命了?现在我们不知道那些是平昌侯府的什么人,你就敢拦马车?万一弄巧成拙,我们都要死的!”

香桃惊出一身冷汗,低着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高悦然知道香桃是被吓坏了,于是便道:“好了郑青,你别责怪香桃,她也是为了让我早点找到平昌侯府的人,这样我们才能暂时安顿下来,以后加倍小心些就是了。”

郑青眉头紧皱,低声道:“小姐,我刚刚打听了一下,京都的守卫如此森严,是因为前几天平昌侯遇刺,现在全城上下都在查找凶手!”

高悦然蒙了:“平昌侯遇刺?谁那么大胆子敢刺杀侯爷?”

郑青摇头:“具体不清楚。”

高悦然忽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她咬着唇,半天才开口道:“我们先不要去侯府了,我想侯爷遇刺,或许跟高家被灭门有着脱不了的干系,可能敌人正等着我们送上门,然后一网打尽呢!”

“小姐思虑的是,属下也觉得刺杀侯爷这件事跟高家被灭门的时间太过接近,不得不让人怀疑,毕竟世人都知道高将军与侯府交好。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郑青眉头皱得更紧了。

高悦然沉思片刻,此时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可如今自己已经到了没有家人可以依靠的地步,万事只能靠自己了。

“先混进城里去吧!探探侯府的情况再做决定。”

“可是小姐,现在城门口查的严,要是被抓到怎么办?”香桃很是担心,毕竟以前待在将军府,也没有出门见过什么世面,她实在是怕她家小姐被坏人抓走。

高悦然无言,因为她也不知道此时进城是对是错,要是真的被抓到,又该如何应对。

郑青见状,认真道:“为了安全起见,小姐还是跟香桃换个身份吧!这样就算被抓,小姐也不会成为目标,有一定机会逃脱。”

高悦然立刻反对:“不行,那样香桃就危险了,我不能那样做!”

香桃虽然胆子小,可是听见能保护自家小姐,她坚定地拉着高悦然:“小姐,我觉得郑青说得对,我是个丫鬟,本来就是下人,命不值钱,要是真有危险,我能换小姐一命,那也算是不亏了!”

高悦然还想说什么,就被忽然紧张起来的郑青打断:“糟了,我们好像被守城的人注意到了!”

香桃一脸惊恐,想转身朝城门口瞟一眼,被郑青阻止:“香桃别动,现在听我说,马上你冒充小姐,然后跟我走!”

高悦然心中一沉,正准备说话,背后就有人大喊:“你们三个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接着,一队官兵已经快步逼近。

高悦然踉跄转身,还来不及答话,郑青已经拉着香桃快速逃跑,嘴里还高声大喊:“小姐,快跑!”

官兵见郑青带着香桃跑了,立刻提高了警惕。

领头的官兵大手一挥:“追!!”

其余官兵纷纷追着郑青跟香桃而去。

独留下高悦然一人愣在原地。

说不慌乱是假的,此时高悦然六神无主,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担心郑青和香桃会有危险想去追,可摸了摸怀里的账簿,她又把心一横,独自朝城门走去。这是父亲冒死也要保住的账簿,她一定要交给大王!

守城的官兵已经去追郑青他们,高悦然毫无阻碍地进了城。

城里车水马龙,高悦然却茫然无措,这里举目无亲,身上又毫无分文,望着包子铺里热气腾腾的包子,她只能咽了几口口水,转身离开。

之前郑青在的时候,还能想办法弄些吃的来填饱肚子,如今她孤身一人,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不被饿死。

望着身上唯一值钱的那块玉佩,高悦然咬咬唇,或许先把这块玉配典当了,解决眼下的食宿问题是关键!

如此想着,她抬脚准备朝典当铺走,却被忽然伸过来的一只手推倒在地,同时玉佩也被夺走。

“强盗啊!把玉佩还给我!!”高悦然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来追着那个抢她玉佩的瘦高男人而去。

奈何高悦然根本追不上那个男人,可又不能放弃,眼看着男人越跑越远,她焦急,愤怒、委屈……

各种情绪促使着她嘶声力竭地大喊:“帮帮我!谁来帮帮我!那个强盗抢了我的玉佩……”

周围的人只是驻足观望,并没有谁伸出援助之手。

一瞬间,高悦然失望通顶,望着渐渐远去的强盗,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一刻,她心里压着一口气,憋足了劲快速朝男人的方向追赶。她明白,如今没有人可以帮她,只有靠她自己!!

高悦然痛苦地咬着下唇,眼泪混合着汗珠爬满脸颊。她把心一横,不顾一切地努力加快脚步,却忽然看见一袭玄衣的青年快速闪过她的身旁,朝那前面的男人追去。

原本高悦然觉得很是遥远的距离,那青年却轻松追上去。他一脚就将那瘦高男人踢到在地。

瘦高男人躺在地上哀嚎打滚,半天都没爬起来。

此时高悦然已经追了上来,她紧张的伸出手,朝那地上的男人讨要玉佩:“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瘦高男人像是没听见,继续在地上打滚,嘴里还嘟嚷着:“快来人啊,打人啦,打死人了啊……”

高悦然没想到男人会这么泼皮无赖,她气急败坏地再次大喊:“把玉佩还给我!”

男人还是没有做出任何要归还的动作,只是躺在地上哀嚎着:“快来人啊,要出人命了!这两个人要打死我!”

这时,玄衣青年上来又补了一脚,踢得那男人差点背过气去。那揣在身上的玉佩也顺势滑落出来。

高悦然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地准备去拿。她此生,还从没有如今天这般激动过。失而复得的感觉真的太让人欣喜了。

“我的玉佩,我的玉佩!是我的玉佩!!”她嘴里重复着这句话。

瘦高男人见玉佩已经掉出来,眼前的这个青年又有些功夫并不好惹,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只能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

这一举动把高悦然吓了一跳,竟然忘记了去拿玉佩。

“你的东西,收好了!”青年从地上拾起玉佩递给高悦然。

高悦然这才回过神来,看清楚了恩人的容貌,这是一张清俊淡漠的脸,下嘴唇上那颗小小的黑痣衬着他俊逸若仙的面孔,更是冷硬疏离。

她接过玉佩,道了句:“谢谢。”

青年没有说话,抬脚欲走。

高悦然此刻却是异常清醒,光靠她一个小女子的能力,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根本生存不了的。

于是……

“恩公!小女子进京寻亲,如今身无分文,请恩公收留我做个粗使丫鬟,待我寻到亲人后,定会重金答谢!!”高悦然扑通跪地,声泪俱下地开口。

青年顿住脚步,只淡淡道:“好吧!跟我走!”

高悦然没有迟疑,赶紧爬起来:“谢谢恩公!日后我定会尽心尽力伺候恩公……”

“别叫恩公!”青年忽然开口道。

高悦然一愣神,吸了一下鼻子,带着哭腔,“那我叫你少爷或者公子?”

“嗯!”青年没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朝前面走着。

高悦然赶紧跟上来,也不敢多说什么话,怕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会觉得厌烦,将她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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