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下,石桌之上,放着刚从里屋舀出来的酒
“你偷你家姑娘的酒给我,不怕她罚你?”虽是这般说着,手上可没有半分客气,已经三两杯的下了肚,只是这酒入口有青提的清香,将那酒味都盖了过去,待过片刻满嘴又只剩下酒香回甘,令人回味无穷
逐日摇摇头:“我家姑娘那是天下最好的姑娘~”刚说完这句,怔了片刻,发现眼前之人并未和他计较这个“最”字,讪笑了下,又恢复了方才那骄傲的模样:“本也就说过要送些给你尝尝,只是那百花酿还埋在树下,这些果酒倒是成品时间短些,现在勉强能喝~”
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她倒是站起来奔着对面那树去了,才发现树干上还有一个秋千架,嘟嘴道:“你还给你家姑娘搭秋千架呢!你待她真好”
“我们家公子给姑娘搭的”
“啊?”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仿佛柔和了很多:“你是暗恋你们家姑娘啊?”
“谁跟你说我暗恋我们家姑娘?”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尤其是从她的嘴里,心下想着:果然眼拙,但还是不紧不慢耐心解释道:“我是喜欢我们家姑娘,是那种欣赏,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与保护,不懂别乱说。”
她坐在秋千上微微晃动着,抬头盯着那月亮,不大能看清脸上的表情
“谁欺负你了,我去红袖昭帮你揍他?!”
她啼笑皆非的说道:“你?不一定打得过他!”
男人会因为一个对比,激起潜藏着的胜负欲:“谁?”
“笛箫,你知道吧!你应该知道,在南盟大部分人都知道~”她倚靠在秋千架上,像是在宣扬一件什么宝贝,语气里全然是崇拜之意
他探究的问道,恍然大悟一般:“哦?原来你喜欢他啊?!”
原本想着按照女儿家的扭捏,多半是要跳脚到口是心非说上一句不喜欢!只是等了半天,才听她叹了口气,像是很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不知道~或许是见的人太少,就觉得他好的不得了!”
本也是想去红袖昭探探笛箫,但此刻似乎不用费那么大劲了,于是他又去里屋搬了几坛子酒
有一茬没一茬的搭话,从有多少间铺子,聊到天南海北人间奇景~
“你年纪轻轻,有这么多间铺子,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很简单啊,有一天超过蝶谷,让南盟的商铺都在我的名下~”灯影如梦,清辉满目,醉酒下的她一手指天,说着内心深处最大的梦想
“口气不小”他低笑道,异常的清醒,却不知他明亮的双眸下藏着多少心思
深夜月光如银,有限杯内倒影斑驳,他锁上了门,背着她走在了大街上,她趴伏在他的背上,嘴里还嘟囔着:“同行是冤家,所以我跟你势不两立~”
他笑着摇了摇头,见她重复着势不两立,趴在背上异常的不安分,他只能附和道:“嗯,冤家!势不两立~”
她这才安分下来,安静的趴在背上,不多久又开始作妖:“让百姓有所依,想让姐姐开心~”
星月皎洁,四无人声,一地星斗辉……
自从司琴司画来了之后,有限杯里慕玄倒也不用日日去盯着,昨日睡的早了些,今天倒起了个早,因天气烦闷,正坐在廊下用冰镇梅子,夏日里最期盼的反倒是那喜怒无常擅变的白日里突致的雷阵雨
“姑娘不好了,有限杯,有限杯~”司琴从门外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慕玄听到有限杯三个字,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了?有限杯怎么了?”
“被~被盗了!”
有限杯内,司画清点完,葡萄青提酒少了四坛,而这四个空坛子就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另有一个摔碎的酒碗,里里外外什么都没丢,慕玄看了看他们,已是一副了然于胸之态:不是小偷
远处开始了滚雷,这边天空仍是澄澈明亮,慕玄站在檐下抬头望去,在下雨之前赶回去应该还有时间,便未多做停留,回绝了他们相送的要求,匆匆吩咐了采购物件单和酒楼的送货单便折返了回去
半路暴雨突致,浇的人猝不及防~临街的铺子早早关了门窗,路边的摊贩裹了物件在路上东躲西藏。她站在屋檐下正狼狈整理,一柄伞便出现在视野。她往旁边让了让,伞下那人露出真颜,站在她的面前,嘴角挂着亲切又熟悉的微笑
大喜过望,惊道:“大哥,大哥你怎么来了?”她握着他的手:“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来找我,就你一个人吗?”
“我还想问你怎么一个人呢?”
“哦~这不是雨下的猝不及防吗,离我住的地方也不远了,只不过雨太大了,我想着躲一躲再走~”
“住哪里?我送你~”
“聿园,大哥跟我一起去聿园住吧!”
雨打芭蕉声不绝,雨势扫去了夏日的闷热,兄妹二人许久未见,此刻正坐在檐下赏荷,豆大的雨珠滚落在荷叶之上,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
“帝江呢?”
“一大早有事出去了吧!”
“大哥你来南盟就是来找帝江的吗?”她小嘴一嘟,头一撇竟像是真的生气一般
他哧的笑出声:“你的生辰可不就快到了”
“大哥来给我庆生?”她歪着脑袋掐指数了数:“离我生辰还有十几日~大哥,你和我一起呆在南盟吧!”
她用一种迫切又无助的眼神望着他,看久了会让内心柔软的不想拒绝
他也是这般安静的望着她,似乎内心正承受着抉择不下的煎熬,只微微笑着,沉默的并没有说话
“哥哥~”她攀上他的手,语气近乎撒娇
他也拍了拍她的手:“哥哥一直都想给你这样安定的生活”
她的眼神豁然亮起:“到时候我们把念姐姐接过来一起,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他的眼神几不可见的黯淡了下去,似乎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
“她不见了,书信只简单的几个字,根本没写去哪里,原先她听到南盟动乱的时候就神色不对,我想着是不是担心你,所以我来了南盟,但发现她并未找你们,在城中找了几日,毫无头绪,所以想着请蝶谷帮着找一找”他有些愧疚的看着慕玄
“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拱门之外的帝江已经走到了廊下,正将收置的伞搁在一边的墙角下,目光却是看向了慕卫
“你回来了~”她起身拉着帝江也不待慕卫说些什么:“你快帮哥哥找一找念姐姐”
帝江听的极为认真,那表情像是知道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微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蝶谷的行动向来是迅速的~
午后的雨下到了傍晚才渐渐小了有向停的趋势,午后的小憩也省去了,三个人从下午坐到了傍晚,听着永宁城里熟悉的一切,元元书院里越来越多的孩童,妇人,目不识丁的青年都开始有了自我觉醒的意识,在乱世里建立对错的是非观,后山的梯田越拓越多,秋日金黄,春日漫山遍野的翠绿,李骁也逐渐退去了青涩,越来越像一个刚毅的成年人……
经过雷阵雨的洗礼,晚风里夹杂着沁人心脾的凉意,晚饭之后,她执意要带着慕卫去“有限杯”看看~
笛箫与他们迎面撞上,目光却探究的停在了慕卫的脸上,似乎要穿过他的身体把他看透,而逐日的目光也特别怪异,甚至带着一股并不清晰的嫌弃与愤怒
也只不过片刻,众人又因为之前一点可有可无却又真实存在的情分拱起了手,算是打过招呼
“听说了嘛,红袖昭要举办一年一度花魁大赛,听说现场凡有能和诗文者,通音律凡能共和者,可得与佳人共度良宵啊”说话的文邹邹,手上还特地握着把扇子,大有非他不能行的架势,脚下走的生风,也不忙和旁边一道的人说话
笛箫抱拳道:“在下今日还有事,改日必当邀请几位共饮~”
众人纷纷让开了道,帝江凝着眸子,从那万千灯火处挪到了慕玄面上
“看热闹去”她挽过慕卫的手:“哥哥一来,就有花魁比赛”
红袖昭的热闹比往日更盛,原本一楼中间的座位都被撤了,在中央形成了一个大舞台,只将两边走廊空了出来,如今人人摩肩擦踵,二楼的走廊过道全部摆上了茶水,此刻连楼梯上都挤满了人。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了个雅座,五人这才坐下,再看人群里,熙熙攘攘~待到一声琵琶乍响,清亮悠扬,众人循声望去,舞台中央渐起云雾,一女子似飞天神女一般从天而降,大有天外飞仙之感,抱一琵琶顶于脑后,衣袖翩跹若舞~
好一手反弹琵琶,奏的是千古名曲《十面埋伏》,初如炸雷,继而天雷滚滚,让人闻之有一股血气直冲颅顶,几欲要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叫好
直到曲闭,竟无一人敢上前去和~
这边刚颔首退场,地面中央便缓缓铺呈起一张素白的巨大画纸,纤尘不染,女子赤足而上,一层面纱将清丽容颜勾勒的若隐若现,一袭绯色舞裙,衣带翩跹,裾尾灵动,看那舞姿已另众人移不开眼,衣袖飞舞处落在那素纸之上,点墨成画,她似画中仙,又似仙作画,舞毕,地上那一幅旷远的飘渺图,她立于其间如同画中仙
“远山眉黛长,一笑千金少~”慕玄忍不住赞叹:“果真大开眼界~”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能和者不多,皆是惊艳四座,直到林诗诗一袭白衣,手执一把银亮的长剑,剑柄之上系着一条红绸,剑指苍穹如游龙出海,看着轻盈飘逸,每一次挥剑矫健又有力~正精彩时,人群之中,一把利刃出鞘,飞身上台
慕玄定睛一看,正是笛箫
两人竟是剑花舞之形如一人,默契演绎着一场青梅竹马的相恋相依,贡献了一场精妙绝伦的红绸剑舞,竟不似临时起意的相与,仗剑不语笑春风
慕玄疑惑道:“他们是旧识吧?这个一招一式不像临时起意和出来的,难怪之前看到他总是来红袖昭,还以为他……”慕玄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看有了眼:“以为他是个浪荡子,好一阵没少给他翻白眼”
慕卫叹道:“他的眼里只有她,他是爱她”
浪云诧异道:“将军爱上一个伶人?”许是声音太大,又或是这本不就是个什么秘密,周围的人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这小笛将军好歹也是一个世家子弟~成天围着这个戏子转,前途都不要了!”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有这样的家世,肯定是不要这样的女人的,找一个家世相当的夫人,说不定还可以娶公主!”
“一个将军爱一个青楼女子,真是不齿”
“那又如何?”慕玄蹙眉道,颇有点看不惯他们的品头论足
那几个人几欲与她理论,刚梗着脖子看了看慕玄,又看了看坐着的几个人,思量一番最终转过了身,离他们远了点:“不和小女子计较~”
逐日解释道:“南盟虽是民风开化,但最是有门第之见,尤其贵族,笛箫的行为最为门阀世家不齿”
“实在不行,带着她远走高飞又如何?”
众人皆看了浪云一眼,属实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应该说很不对劲
“这世间有什么比的上真心,自视身份地位的人,满口仁义道德,却又将人分成三六九等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你说的对!”慕玄几乎要拍案而起的赞同帝江这句话:“心甘情愿就是最好的答案”
爱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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