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予夏回到了ISU总部,和平常一样,她一直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去茶水间给自己冲一杯咖啡,打开电脑,查看一天的工作邮件,自从刚毕业给川上先生当助理时的习惯,不曾想一直延续了十多年。
巴赫先生一般在九点钟左右到达办公室,因为主席金在佑在前两周因涉嫌贿赂被停职调查,身为副主席的巴赫先生主持起ISU的工作,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会来得更早一些。
这三年,因为羽生休赛,陈巍退役,俄罗斯选手停赛,此前跳出4A的马琳琳也因为一次意外受伤休赛了大半年。现役的选手们青黄不接,导致ISU的比赛收入大幅下降,各国委员本就已经不满,近日又爆出主席金在佑的受贿事件,可算是多事之秋。
世锦赛将近,巴赫先生临危授命,好在这次比赛是在上海举行,中国方面给了很大的支持,今天他也约了负责此事的中国外交官商量比赛的细节。
这次举报金在佑之事,除了予夏历时三年所收集的各种证据外,包括中国、法国、西班牙、越南在内的各国委员也纷纷递交了证据,除了金在佑在任期间本就怨声载道,积怨已久的原因外,陈予怀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这一年,他凭借驻瑞士大使馆参赞的身份,奔走于各国的外交人士之间,竭尽全力游说各方共同递交证据,以达到墙倒众人推的效果。
陈予怀此举不仅让各国联合起来,增进中方的名望和话语权,他作为青年外交官也在外交界斩入头角,加上陈教授生前在外交界的名望和地位,可谓虎父无犬子。
现任的驻法大使原是陈教授在加拿大时的下属,陈教授于他有提携之恩。为了报恩,他已经向外交部举荐陈予怀担任驻法公使之事。外交部虽然还没做出正式决定,但是已委任陈予怀负责这次世锦赛的外交事宜,按照一般惯例,在举办完这样的大型国际比赛后,陈予怀大概就要高升了。
当众人都以为予怀是在陈教授去世后,终于发愤图强,完成父亲遗志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羽生,那个带着光芒的男人。
陈予怀应约来到了ISU的本部,巴赫先生去会议室接待了他。予夏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已经十点钟了,朴花英果然还是没来上班。
自从金在佑被停职后,金世莫和朴花英就没有再来上班了,虽然予怀查过他们应该还没有离开瑞士,但予夏仍旧有些不安,靠着各国递交的证据,金在佑大概率可以被定罪。只是和JSF的事,还缺乏决定性的证据,如果没有证据,荒川依旧把持JSF,自己的把柄仍在她的手上。
予怀和巴赫先生谈得很愉快,中国方面会全力支持这次的世锦赛,并且特地提及参与这次世锦赛的羽生,他曾参加过中日友好的民间活动,中方表示强烈欢迎,也希望ISU能够重视这次羽生选手的行程。
下午的时候,予夏给新来的实习生们培训,这次的实习生都是巴赫先生亲自筛选推荐的,和之前金主席在任的时候喜欢录用欧美日韩的实习生不同,这次的实习生大都来自非洲、拉丁美洲和东南亚国家。
ISU这些皮肤黝黑的实习生,培训部的Annie一点动力都没有,在她看起来这些国家的冬天都不下雪,怎么会有人滑冰呢?简直就是夏虫不可语于冰。
所以培训的事,她全都推给了予夏,反正她是巴赫的助理,平时又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这些事吃力不讨好的事推给她,也不会拒绝。
予夏倒是乐此不疲地教导这些实习生,这两年担任巴赫先生的助理和翻译,跟着他去会见不同国家的体育人士,接触年轻一代的运动员,让她认识到全新的的滑冰运动,跨越国界,跨越种族,生生不息。
下午的课程结束了,实习生们还是有很多问题围着予夏问着,他们都很喜欢这位来自中国的小姐姐,她会耐心地回答每一个人的问题,而后给他们一个温柔的浅笑,就像一道光般落在教室里。
“今年的世锦赛为什么在十一月,而不是像往年一样在三月?”新来的实习生库玛来自埃塞俄比亚,刚来的时候她的法语带着奇怪的腔调,被白人同事嘲笑得不敢说话,是予夏一点点鼓励她,用自己带着中国腔调的法语告诉她语言是用来表达情感的方式,绝对不应该有任何歧视。
“今年三月份原定在美国波士顿举办世锦赛,但因为当时波士顿爆发了流感疫情,为了保护选手的健康,所以美国方面便取消了比赛。”予夏解释着,可她从朴花英让她处理的那些文件中知道,JSF在得知羽生想要通过参加今年的世锦赛获得米兰奥运会的参赛资格时,和ISU沆瀣一气,硬是找了一个借口取消了波士顿的世锦赛。
好在在予怀的多番奔走和巴赫先生的推动下,中国方面愿意在上海补办世锦赛,对外的说法是不想让选手们留有遗憾。
“真棒啊!听说这次羽生结弦也会参加,就是那个花滑GOAT。”库玛有些兴奋,虽然才到了这里工作两个月,但却对花滑特别感兴趣:“Ms Yu,你见过羽生选手滑冰么?”
予夏微微一愣,眼底有了温暖的泪意,晴明、春来了、天地…这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她微微抬头,不让自己落下泪来,缓缓说来:“见过,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表演。”
下班的时候,松田的车子已经在楼下等待,一辆黑色的马自达RX7,那个年纪毕业的警校学生好像都很喜欢这个牌子的汽车。
予夏下班前收到了松田的信息,金世莫已经找到了。她上了松田的车子,开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停在了市区的一个仓库边上。
她随着松田来到了地下室,光线有些昏暗,松田走在前面,他高冷得不想开口提醒予夏担心脚下,却又心悬着她的每一个脚步,无意间将自己的脚步放得很慢很慢。
予夏的鼻尖充斥着地下室的霉味,慢慢地又有了汗臭味,直到眼前墙角坐着金世莫,他的眼镜已经被打掉,耷拉着脑袋,看到予夏,小眼睛边上的肌肉微微撑开,与满脸的横肉挤作一团。
自从金在佑被停职调查后,他原还想在家等等看调查有没有转机,随着各国的举报越来越多,眼见自己的靠山马上要倒了,他便开始筹谋回韩国的事,本来今天上午的飞机,硬是被松田在去机场的路上劫了下来。
久子妃希望在世锦赛后就发起对于荒川的控罪,这样自己便可以在米兰冬奥会之前执掌冰协。她给松田下达了死命令,不惜一切抓住金世莫。
予夏起初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松田下手这么快,但她的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看着松田在金世莫的面前架好了相机。
予夏定了定神,走上前去,站在相机不能拍摄到的地方开始,她凝了凝神,尽量不受到周围环境的干扰:“自2019年你就任ISU理事后,日本方面定期通过瑞穗银行向你转账,这些款项的来源和目的是什么?2019年之后ISU的规则修改和专门为羽生结弦开立的研究档案是否有关?JSF又在其中给了你们多少指示?”
金世莫张大了嘴,他不是惊讶于这些事,他只是惊讶于这样的事从予夏的嘴里说出来,除了三年前那次骚扰外,他几乎都忘记了这个人,更难以想象唯唯诺诺,在他看起来低到尘埃里的予夏如今正站在他的面前。
“金在佑已经倒台了,对于你的调查很快就会开始。”予夏冷冷说道:“不如把事实告诉我们,成为污点证人。”
金世莫在予夏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墙头草两边倒的小人,她估计为了自己从轻判罪,金世莫会把事情说出来。
可空气安静了几分钟,金世莫缓过神来,撇过脸去,他不能说,金在佑是倒台了,但他身后的财阀还在,日本冰协的势力也还在,如果他说出那些秘密,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
予夏看到撇过脸的金世莫,有些着急,正要再说两句,耳边响起了左轮手抢的转动声。她转过头去,只见松田拿着一把银色的手抢,枪口对着金世莫,泛着冷冽的寒气。
予夏只觉得脊背处微微发寒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手抢,她不确定松田会不会开枪,金世莫会不会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死去。
“你..你..”金世莫也是大惊,蜷缩着身体往墙边挪了挪。
松田没有说话,只是单手转了转轮轴,那机械转动的声音在这样昏暗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可怖。
“我说..我说..”金世莫已经吓得全身战栗颤抖,所有的意志在生命的代价面前全都烟消云散。在后来的六个小时里,他说出了所有的事,包括从2019年开始,JSF的持续贿赂,包括对羽生在规则上的各种打压。
予夏录好视频,收起储存卡,这一些已经可以成为证据了。只是,予夏看了看金世莫,现在好像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放他回去?这样他会不会去告密,但不放他,好像又是非法监禁。
予夏还在犹豫着,只见松田给手抢装上了消音器,走上前去抵住他的脑袋。
“不要!”予夏下意识冲上前去,按住了松田的手,此时的金世莫已经晕了过去。
“他现在知道你了,你会有危险的。”松田看着予夏,满脸关切。
“不可以杀人,不可以!”予夏用着全身的力气死死抓着松田的手,满眼通红地看着松田。
松田被予夏抓得微微发疼,看着眼前柔弱纯美的予夏,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发热,他怎么忍心呢?喉结微微一动,冰冷的眼中露出一丝温和的光:“好。”
予夏松了一口气,方才觉得自己抓住松田的样子有些过于亲密,她急忙松开手,转过头去,低声道:“对..对不起,失礼了。”
松田没有说话,收起手抢,看着晕死的金世莫淡定地说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松田送予夏到了公寓楼下,松开安全带前,予夏仍是不放心,转头问他:“你要怎么处理金世莫?”
“我会向久子妃殿下汇报,你按原和ISU团队去中国准备世锦赛事宜,到时候我再放了他。”松田似乎已经有了打算了:“在这件事结束之前,不要离开中国。”
“哦..好..好。”现下看起来这是最好的安排了,大概是受到了惊吓,予夏有些浑身无力,开安全带的手有些颤抖。
松田伸出手,帮她松开了安全带,两人的身体微微靠近,予夏立马往后移动了半步,保持着一定的社交距离。
“谢谢,我先回去了。”予夏定了定神,离开车子前又礼貌地补了一句:“早点休息。”
松田看着予夏上了楼,又等待了良久,这样的守护他已经再习惯不过了,直到看到阁楼上予夏靠着窗子抱着零酱的影子,方才晃过神来,这个自己守护的女人正在守护着另外一个男人和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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