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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突闻噩耗

那老叟见此立即上前挡在孙女面前,恳求道:“妖师恕罪,情儿断无此念,她也是一时糊涂,她如今已是妖鬼,与人扯上姻缘岂不是害了那书生的性命。”

“妖师不知,因为这一年来云湖山中来了个极其厉害的妖怪,如今山中众妖都被其收拢做了他的爪牙,我们不愿同流合污,才无奈在这城中寻求庇护而已,吸人精气之事实是鬼迷心窍,如今我们已经知道错了,还请妖师饶了我们这一回。”

闻言沈梦鱼目光微闪了闪:“妖怪?可是与云湖县的瘟疫有关?”

老叟与思情相视了一眼,却摇了摇头。

“城中瘟疫之事我等也有所闻,但并未察觉到其他妖魔作祟的气息。”

沈梦鱼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乌鸦小黑正站在树梢探看着周围巷道,除了八月间浓郁的桂花香,并无异象发生。

“你们两个先藏进画中,这几日我或许有事需要你们去办。”

老叟二人听她没有立即追责的意思,皆是大大松了口气,忙俯首道:“全听妖师吩咐。”

说完便化作两缕青烟飘进了那美人图之中。

……

早晨,不苦起床后照常第一件事是要去伺候自家公子洗漱,然而等他穿好衣鞋,刚要出门,却发现自家公子竟衣衫整齐的坐在床头,只是眼下有些青黑。

“公子,你今儿个怎么起的这么早?是昨晚睡的不舒服?”

章牧之抬头看他,不答反问:“你睡的可舒服?”

不苦摸了摸脑门,点点头:“那榻子有些硬,但兴许是昨日太累了,我睡的倒还行。”

“还行?你倒是挺谦虚。”章牧之站起身捏了捏眉心,“去打些水来。”

不苦忙应了一声,走到那屏风后要取水盆,瞅见那屏风却惊呼了一声:“公子,那画怎么不见了?我记得我明明挂在这里的……”

“不用理会,那画我随手处理了。”

他总不能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真告诉不苦,只能自己揽下了。

不苦向来心宽,以为是公子嫌那画不吉利便丢了,便也没放心上,应了一声便端着水盆出门去了。

洗漱完毕后,周山便来唤他们去院中用早饭,听沈梦鱼已经先一步过去,章牧之心情复杂万分,但犹豫片刻还是带着不苦走出了房门。

刚走出房门,他便瞥见那一袭招摇的红衣。

沈梦鱼一手端着粥碗,一手夹着筷子,看见他后那两只筷子冲着他很是热情的晃了晃。

“章公子,早啊,这小菜不错,快过来尝尝。”

不苦在沈梦鱼与自家公子身上来回看了一眼,纳闷道:“公子,你什么时候跟沈姑娘这么熟了?”

章牧之只觉自己右眼眼皮跳的厉害,半晌又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只当没看见沈梦鱼的招呼,在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了。

沈梦鱼倒也没在意,只随手夹了个小菜丢进嘴里,目光扫过对面书生那双略带青黑的眼睛,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她笑了声,又扭脸看向张氏,却见她正抱着孩子喂饭,那孩子经过一晚烧已经全退了下去,此时正睁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打量她与章牧之三人,手里还不忘抱着他爹给他做的那只木老虎,小脸圆嘟嘟看起来倒是可爱的紧。

“康儿已经好多了,真是多亏了沈姑娘和章公子。”

章牧之接过不苦替自己盛过来的粥碗,闻言笑道:“大嫂不必客气,只是这城中瘟疫蹊跷,你们最好还是早做打算才是。”

“是啊,我们打算明日一早也暂时放下城里的活计,先回老家避一避,好在老家还有几亩田地,这些年也攒了些家当,暂时倒是不愁吃穿。”

张氏又似是想起什么:“对了,沈姑娘和章公子还不知道吧,昨晚对街杨老爷家的孙子也出事了,一大早孩子他爹上街买米看见的,葬丧队排了两条街,听说那孩子还不满月,真是可怜……”

她说着后怕的搂紧了儿子。

“你说的是对街那家门户最大的杨宅?”章牧之皱眉问道。

张氏点了点头,和丈夫对视了一眼,皆叹了口气。

沈梦鱼闻言眸色也是一沉,昨晚小黑在街巷监视了整整一夜,若是有邪祟作怪,必然逃不过它的眼睛。

她本以为此事必定与魔物有关,竟是错了?

她刚如此想着,抬头却看见那呆书生竟也看着对街方向皱眉不知在思索什么,她挑了挑眉,挪开眼继续夹菜吃饭。

饭后。

“在此叨扰一夜打扰二位了,如今我们还要继续赶路,便不多留了,多谢大哥大嫂。”

“章公子路上小心。”

章牧之谢别周山夫妇,和不苦刚转过头便看见沈梦鱼赶着棺材车自后门驶了出来。

“章公子可是忘了什么事情?”沈梦鱼靠坐在棺材旁,一双桃花目盈盈笑看向他。

章牧之扫了她一眼,唤不苦拿出钱袋,从里面抖出一两银子,走至她身前递了过去。

“多谢沈姑娘数次相助,这是应付的酬劳。”

在沈梦鱼要伸手接过时,他却略抽了抽手,对视上那双诡秘难测的桃花眼,用只两人可闻的声音道:“如今那美人图已经归姑娘所有,还望姑娘信守承诺,莫再紧跟不放。”

“自然。”沈梦鱼接过银子在掌心颠了颠,笑容灿烂的将之塞进了腰内,“托公子的福,这一路上酒钱妥了。”

随后她两指在唇间打了个呼哨,便见一只乌鸦自周家盘旋而出,“嘎”“嘎”两声引着矮驴拉着棺材车朝着前方空旷的巷道中行去,直到老远还能看见那一袭红衣并着女子畅意的笑声卷起桂香阵阵。

“公子,我自小到大还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女子。”不苦看着那车影喃喃道,“谁家能养出这么不守规矩的女儿啊……”

章牧之闻言又想起昨晚沈梦鱼与他共享一床的情形,又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只无力唤了声:“想多作甚,以后该不会见了,去街上采买些干粮和水,尽早出发吧。”

“是,公子。”

周山夫妇目送三人离去,待他们背影完全消失在巷口才关上门。

张氏抱着孩子笑道:“这次真是遇上贵人了,这位章公子一表人才,人也和善的紧,那沈姑娘看起来古怪,倒也是个好姑娘。”

“改日若能遇上再好好谢谢人家。”周山护着妻子进屋,见她打了个哈欠便关心道,“昨晚你照顾康儿一整晚,是不是没睡好?”

张氏点了点头:“许是那新床有些不太适应。”

“那你抱着康儿进屋再休息一会,我出去采买些木料回来,明日一起带走。”

“好。”

照顾妻儿歇下,周山便出了门,但他万万没想到,他这一离开家再回来便是天人永隔。

……

“公子,东西都采买完了,马车也雇好了,但这都晌午了,我看前面有家酒楼,要不咱们用完午饭再出发吧?”

章牧之闻言朝那酒楼看去,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正准备往前走,谁知前方街道上忽然冲出一列官差,冲散路人直奔着他们身后的方向跑去。

有几个行人见此指指点点道:

“你听说没有,今儿个上午又死了一家,就在前头不远的桂花巷,听说那家妻儿昨晚刚入城探亲,谁知就出了事儿……”

“哎都这个时候了还跑进城做什么?这不是自己进城找死么……”

那人话还未说完,便见旁侧一人忽然插过来问道:“这位兄台,你方才说的出了事的可知是哪一家?”

那人本因话被打断心有不快,但见来人仪表堂堂面有急色,便缓了缓语气道:“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那家似乎是个做木活的,叫周……周……”

“周山?”

“对,是叫周山!”

“公子,我们还走不……”

“马上回周家。”

不苦欲要说话,却被章牧之打断,便只能跟着他往桂花巷的方向急去。

待一路跑回周家,章牧之便看见本来宁静的小院大门敞开,内外皆站着官差。

他刚想往里走,便被两名官差拦住。

“站住,你是何人?”

他刚要解释,却听一道女子声音插了进来:“官爷,这位是章公子,身后是他的书童,就是昨晚与我一起送张氏母子入城的人,想必也是听到消息赶回来的,官爷莫怪。”

章牧之扭头便看见沈梦鱼正站在院中,嘴上边说着边往两位官差手里各塞了一粒碎银,那两名官差颠了颠手中的银子,抬头打量了他一眼,便没再为难放了行。

她一介女子如何对这种官场打点如此熟悉?

这时院中传来陌生人声,只见周山面容憔悴的送一名官差从屋内走了出来,那官差鼠目方脸,神情很是凶狠,交代周山务必在明日之前将尸体下葬,否则按阻挠官府办案全家流放处置,周山全程低着头,似乎很是惧怕这几名官差,闻言只能顺从应下,等人全部离开才松了口气。

不苦见此忍不住没好气道:“这种衙门走狗多了不出事才怪呢。”

屋里传来张氏撕心裂肺的哭声。

三人循声走进屋,只见屋内摆放着一张崭新的红漆花雕大床,床上躺着的正是早上还活泼可爱,如今却脸色青黑身子冰冷的康儿。

张氏扑在孩子身上哭得不能自已,不必想也知道她如今该有多自责难过,早上还活泼可爱的孩子突的便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这世上但凡是个母亲都承受不起。

周山听着妻子的哭声,刚强制平静下来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起来,他看向三人,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章牧之见此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许是同为男人的安慰起了作用,一直强撑着的周山终于忍不住憋出泪来: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出去采买木料,回来孩子便没了气,这都要怪我,早知如此昨晚就该把他们娘两送出城去的……”

不苦见此也觉可怜,上前劝说让他想开一些。

只有沈梦鱼幽幽看向那床上已无半丝气息的康儿,半晌却道:“有时间哭,不如去找找病因,这孩子可还未死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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