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沉璧的眼睛里像燃着一团幽火，既是绝望，又是乞求地盯着崔小满的脸颊。她吃了一惊，明明没有做错事，却偏偏被他看得心虚：“这个忙，我没办法帮你。”
崔小满坦率道，她之前说的话大多是口嗨，试问如果真把何沉璧痛死了，责任由谁来负？编号10045也瞪圆了一双猫眼，拼命朝她使眼色。
崔小满没空理它，苦口婆心道：“何道友，我虽然不明白你的遭遇，但也知道留得青山在的道理……”
她抽空看一眼，发现何沉璧已经神游天外，其实她自己听这话也是干巴巴的，很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但想说点别的，又是口舌笨拙，真的不会安慰人。
何沉璧不言语，崔小满正尴尬，恰好一只通体翠绿的小鸟在这时飞落在崔小满的手指上。它一张口，就吐出郁卓青春风般的声音：“小满，中秋佳节，请你到舍下一游。”
中秋，那不就是今夜么，而且郁卓青已经有好几年没过过中秋节了……崔小满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自然，她不是那等过河拆桥的人，但把看起来就不对劲的何沉璧一个人丢在此处也很不放心。
她犹豫了又犹豫，毕竟还是有求于人，不好再拒了：“何道友，我去去就回，你请自便。”又问他是否有需要她做的事、带的东西。
何沉璧静静摇头，恢复成一尊木像似的安静，那美貌虽然动人，但看起来简直没有一丝生气。崔小满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刚合上房门，就把肩上的黑猫薅了下来：“编号10045。”她迟疑地说“今晚你就不要跟着我了，去看着何沉璧。”
编号10045乖巧点头，又忍不住问：“你一个人应付得了郁卓青吗？”它是对剧情印象太深，碰见郁卓青不自觉倒先低了一头，崔小满使劲用手指戳它的额头“如果我一个人应付不了，那再加上你也没用。”
郁卓青只比崔小满大两岁，两人同年入门，不过他是那种所谓的天纵奇才，至今金丹修为，独居在日耀峰。而且也许是由于身世，他的住处也不像一般修道人那么寡淡，而是位于山巅，其间飞檐翘角，朱门绣户，说不出的华美矜贵。
崔小满推门而入，门后已经侍立着两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少年少女，俱是唇红齿白，未语先笑。崔小满跟着他们通过长长的回廊，看见郁卓青支着下巴，坐在院子里高大的海棠树下。
他今天穿一件水碧色长袍，雪肤乌发，腰悬玉佩，手里捏着一只小小的酒樽。不知是不是崔小满的错觉，他看她时，眼里似乎已有三分醉态。
“郁师兄？”她略微迟疑，忽然觉得自己今夜赴约或许不是一个适宜的决定：“你好像醉了。”崔小满驻足道，夕光投下条条道道横斜的阴影，郁卓青垂着羽睫，杯中澄黄酒液闪闪发亮。
“小满，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他的声音很低，而且十分飘渺，崔小满坐到他对面，郁卓青也为她斟一杯酒。
崔小满有点喜欢喝酒，但从不多喝，因此只略微沾唇，尝出一股淡淡的梅子味，酒液却很冷冽，像吞一把冰刀。
这当然是烈酒，可也是凡酒一瓶，倘若不是故意，如何能把他一个修道人喝醉呢？
崔小满还是不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说如果没有何沉璧自己真的不会来吧？这点聊胜于无的情商她还是有的。
郁卓青慢吞吞把半盏残酒咽进喉咙，又叫她的名字，崔小满把手里那盏酒一饮而尽，自觉没办法和一个似乎是醉了的郁卓青交谈，只是说：“郁师兄，看来我来得不合时宜，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郁卓青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好似铁钳，把崔小满痛得一激灵，郁卓青神情却很茫然，他抬手摸她的脸颊：“小满……”他似乎正在叹息“连你也不要我了。”
听起来很很可怜——可崔小满早不吃这套了，她只是被他弄得措手不及，烦不胜烦，在发火边缘想起何沉璧的麻烦事，才勉强忍了一点，很克制地没有骂人：”师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打不过郁卓青，崔小满在心里后悔，可能她真的不应该一个人来的。
郁卓青应该是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他自顾自地取出一封信。崔小满冷眼看着，这是编号10045来到前崔小满送出去的东西，她当然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你、要退婚吗？”他喃喃说，眼睛里蒙着一层又湿又软的雾气，人站起来却偏偏高大，显出非一般的压迫力来。
崔小满心里发虚，但仍然公正地说：“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是最常见于他们两个之间的评价，崔小满从前总是见之一笑，她觉得感情终究是两个人之间的事，现在却也把它当做最好的借口。
“你以前好像不这么认为。”郁卓青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崔小满学他的样子叹了口气，搬出了常见于各类话本中的渣男语录，她告诉他，人都是会变的。
郁卓青笑了一下，是那种短促的冷笑，他执着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想要从中挖掘她改变的缘由：“说出口的话你也要反悔吗？”
崔小满已经不想再和他翻这些旧账，她说这些话时难道不是一心认为他也喜欢她吗？如果崔小满是被骗着说出了这些话，那她就觉得它们就没有真正的效力。
“我有反悔的权力。”崔小满最终只是说，这会儿她基本想不起自己因为何沉璧对他仍有所求，就是懒得长篇大论的和郁卓青争论，反正就是一笔烂账，她想尽快忘掉这些，他们都要往前走。
“那我也有不接受的权利，对不对？”郁卓青忽然对她温柔地一笑，似乎又想要去摸她的头发。崔小满冷冷地把他格开了，她抿紧嘴唇，语气十分冷漠：“我想你没有。”
她忍无可忍，扭头想走，郁卓青站起来似乎要追，但可能真的是喝得晕了，没两步就踉踉跄跄地往她身上倒去。
崔小满猝不及防，被他压倒在海棠树下，馥郁的甜香涌入鼻腔，她不由得一怔，味道很熟悉，崔小满想起来这是若干年前她亲手调制，送给他的香囊。
郁卓青把沾满酒气的嘴唇送到她唇边，一步之遥，但并不真的触碰。然而也是在那看似温柔而奉献的姿态下，他的身体紧紧锁住她的关节，崔小满几乎是一动不能动。他眼睛低垂着望她，其中千言万语，欲语还休。
崔小满沉默着，转开脸以示拒绝，他也不气馁，只是咬着她的耳垂，在齿间厮磨，直到把它玩得通红后才恋恋不舍地退开，把舌尖伸进她咬得紧紧的牙关。
他的嘴唇像一枚花瓣，不到十个呼吸，崔小满就被亲得晕晕乎乎。两年没有接近，她还是习惯于郁卓青的触碰。青年还是像以前一样完全了解她的每个敏感点，他细细地舔过少女的牙龈、黏膜和舌尖，既体贴，又急切，就像一只正在撒娇的大型犬。
狐狸也是犬科吧……她被舔得毛骨悚然，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扉，然后从心间扩散，弥漫全身。
她要推开他，却感到手脚无力，胸口酸酸涩涩，只能被迫感觉到他的吐息轻而滚烫，拂过耳畔。
崔小满终于后知后觉地忍不住浑身发抖，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涨红，泪盈于睫，即将坠落。
“好敏感。”郁卓青吻去那不堪的泪痕，他的声音很平静：“小满，就算是现在这样你也要说不喜欢我了吗？”他等待她的回答，中途把脸埋在她的肩上，眷恋地在崔小满发间呼吸，凉丝丝的长发依偎在她的脖颈上。
崔小满感到强烈的悸动，这很不对劲，她心想。崔小满恐慌自己在面对郁卓青时的难以自控，她不知道那种感情是从何而来的，但也不敢再惹他生气，说实话她很怕他继续发疯，最后搞得事情不好收场。
真不该来，崔小满心想，郁卓青就是个疯子！
夕阳完全落进酒盏，两人保持着亲密地拥抱姿势，崔小满是不敢说话，而郁卓青似乎是醉倒了。
崔小满尝试着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移开——成功了，她心中一喜。
就在此时，一只黑猫从墙上跳下来，编号10045急切的声音也随后马上传进崔小满的脑海中：“宿主！不好了！”它甚至来不及发现这略有暧昧的场景，崔小满松了口气，不过也侧面说明情况是多么紧急了：“何沉璧好像想要自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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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莫名其妙的男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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